夭入凡尘

　　“他的意思是……三年后，你就会被赶出去？”暮莹问道。

　　“没赶成，”沈桉悻摊了摊手，“刘乡香比戴崎小几个月，她来的时候两人也年少轻狂，暗发情愫。那也教不好，就没把我赶走。”

　　当几人再次眨眼，突然，面前的景又变得变幻莫测，几人仿佛灵魂飘走一般，脚下无地。

　　“你说，我们倒是该怎么出去？”聂失月提起。

　　“……好问题，虽然这个是我的幻境，但也不是我能掌控的，”沈桉悻思索道，“我们现在连谁把我们带来这里都不清楚，更何况出去了。”

　　暮莹不敢置信道：“这不会是得看到你死吧？一千年啊！”

　　“我怎么知道！？我更尴尬好吗！？”沈桉悻喊道。

　　此时，几人眼前的场景好似湍急的水流慢慢的流到了湖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定睛一看，几人在戴府门前。

　　此时，梦境中的沈桉悻站在一马车旁，背上带一黄色包袱，身穿蓝紫色，与戴府的人道别。

　　“诶？怎么回事？你这是逃出去了吗？”暮莹指了指。

　　沈桉悻仔细端详了一会：“不……这应该是快两年后的事情。我每年都能回一次爹娘家，这是戴征晁允许的。”

　　近看，沈桉悻头发长了很多，他也大概十六七岁了，变化不少，但依旧美如天仙，清雅之气环绕于身，柔容不失。

　　沈桉悻告别的一些戴府的人里面，有几个是那些面熟的人。还有几个姑娘和一个面生的公子。

　　“七日之后，我必将回来。咳咳……戴小公子七日的课业已经布置好，让莲弥放在小公子房间东侧柜子上的第二层了。桉悻在此便告辞了，”沈桉悻对拉着戴崎的戴征晁拱手告别。

　　戴崎拉了拉戴征晁的袖子，弱弱地说道：“爹，我不想做课业。”

　　“都是你会的，不会的，问你明昭堂哥去，”沈桉悻示意了一下旁边那面生的公子。

　　戴明昭上前，一旁的侍从跟着他拿上来几块糕点，垫着麻布。他用麻布把糕点包起来：“桉悻，此次路程颇为遥远，你表哥我赠予马蹄糕路上品尝。也就算是替我向大姑问好了。”

　　“多谢表哥，”沈桉悻结果那一小袋糕点，余光中，突然看见了大门门边出现一个细小的人影。他微微一笑，再次告别，便上了马车，离开了戴府大门。

　　“刚刚那两个女子，是戴征晁的两个女儿。年龄最大的戴林惜那年十八，已经订亲了，不久之后便会被嫁出去，”沈桉悻叙述道，“戴崎这一年多没多少进步，依旧不听话，到处惹是生非。昽昽那孩子也一直找着我去教他念书，他和戴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孩子。我当时是真的很喜欢教他的。戴征晁的妻子全素晴重病发作，久久不能起床。我在戴府的这一年多与我表哥戴明昭肝胆相照。但戴明昭这个人也是可怜，爹娘生下他之后不知道去哪了，每晚望月，只思故人。”

　　几人的视线随着沈桉悻的马车，从白天到晚上。一路上换了几趟马车，沈桉悻和一位侍从路上一句没说，就算沈桉悻问了什么，那人板着脸也不回答。他腰间插剑，一身灰黑，看着，估计也就和沈桉悻同岁。

　　沈桉悻一路下来略微忐忑，只因一天下来，外面不是荒野就是破烂不堪的村庄。太阳都下山了，还没有看到一个像样的村庄。而且他一着急，就开始咳嗽不止。

　　两人乘车到了夜晚，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镇里头。直到此时，侍从才说话：“沈大人，天色已晚，暂且在此处暂留，明日启程。”
　　“嗯，”沈桉悻点了点头，但他心中碎碎念道，“这么晚才下车，不得睡马圈了？”

　　几人下了马车，沈桉悻环视四周。此时家家户户已经熄灯，唯独几个照亮路的灯笼还没有灭。夜晚的秋风，不禁赋予一丝凉意。
　　那侍从保持着和沈桉悻不离一米左右，缓缓走进一已经熄灯的客栈之中。

　　“这么晚了……还能找得到客栈吗？”沈桉悻讪道。

　　侍从没有回答话，径直走向那熄了灯的客栈。沈桉悻心中忐忑，拉住了侍从的袖子，快声道：“这家客栈都熄灯了，咳咳……就，咳咳，不要进去了吧？”

　　“大人不必担忧，不成，就去柴房，”侍从说道，他转身之时，沈桉悻好似能看到他两眼一翻。但他沉默不语。

　　只见他敲了敲那客栈的房门，随即拿出一袋子的钱，晃了晃，清脆的铜币声回荡着：“一间房，两张床。”

　　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只听屋内木板被踩踏的声音。客栈老板一听到钱的声音，连忙下来开了门。

　　沈桉悻被侍从和客栈老板带上了楼，只见就如同那侍从所说，一间房，两张床。好似就像备好的一样。

　　“这是舅舅已经安排好的了吗？”沈桉悻猜道，侍从点了点头。

　　沈桉悻坐在床上，舒了一口气。昏暗的烛光下，他看向还在擦剑的侍从：“你叫什么？”

　　侍从放下剑，供手道：“大人唤我还春便好。”

　　“还春，可有姓？”

　　“无。”

　　“无姓？”

　　“……无还春。”

　　“真是稀奇，”沈桉悻淡笑了笑。

　　此时，无还春看见在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旁边，那些戴明昭赠的马蹄糕完好无损，他路上时一块都没吃。

　　“你要是想要，拿一块便是了，”沈桉悻的声音传来，无还春一个激灵，连忙作辑道：“这乃是戴明昭大人所赠，小的怎敢……”

　　“无妨，既然，咳咳，明昭表哥送了我，那我就可以做主。若是馋了，就拿一块便好，我又不吃，”沈桉悻说道。

　　无还春依旧没有下手，夜深后，沈桉悻也先熄灯睡了。窗外淡蓝的月光透进窗户，就算没有灯光，依旧能看得清躺卧在榻上的玉人五官清晰的面孔。

　　无还春抱着剑，并未入眠，只不过双眸缓缓看着沈桉悻。这幅面孔，他好似见过，又陌生不已，反正一看到，即便面温如玉，但还是不禁心生恨意。

　　而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下了床，走向了沈桉悻，凑近仔细端详了沈桉悻。手背不禁触摸着这个在月光下珍贵似玉的脸庞。

　　而就是这一下，沈桉悻睫毛微颤，睁眼之时，看见的就是无还春的脸，感受到了他冰凉的手背。他吓得马上坐了起来，四肢蜷缩在了床脚。无还春也连忙收手，站了起来。

　　沈桉悻受了惊吓，喉咙里一阵痒意，边咳边喊：“我早知你对我不佳，咳咳……颇有偏见！也不知为何而此，出何原因，我对你也无偏待，此时居然还想对我图谋不轨！奇耻大辱……咳咳，咳咳咳咳！”

　　“这个无还春……看起来好眼熟啊，”暮莹突然发觉道。

　　“我与桉悻也颇有同感，”聂失月说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大人！我没有！”无还春解释道。沈桉悻咳嗽地说不出话，他便继续强行解释：“我只是看见大人脸上的痣颇有不同，看了两眼，绝无非分之想！”

　　“那…咳…那是……天生的，咳咳……药……”沈桉悻几个字艰难地说出。

　　无还春一开始没听到沈桉悻说了什么，意识到后，他翻着沈桉悻的包袱，找到了一包药。无还春将药包打开，衬着月光看了看，却眉头紧锁。

　　沈桉悻的咳嗽声回荡着，无还春面色五味杂陈，再次看了看药包，反而是把它放回了原处。

　　而下一秒，他从自己的包囊里拿出另一小包药。

　　只见药包里的药丸比沈桉悻一般吃的还要小，无还春拿着一杯茶，帮沈桉悻灌了下去。

　　沈桉悻又咳了几下，但忽然，肺里的燥热一散而去。他感到这不是他一般吃的药，毕竟药效不可能这么好，连忙问无还春给自己吃了什么。

　　但无还春一问三不知，装傻充愣。沈桉悻也不继续问了，却对无还春加有警惕。

　　“老天！”沈桉悻突然醒悟，“这张脸不是郎岚宫吗？？？？”

　　暮莹和聂失月被这一话惊的张口结舌，定睛一看，两个人的面容还真融上了。

　　“全都说清了！全都清了！”沈桉悻手背拿着扇子反复打在另一个手的手心，摇头感叹，豁然开朗。

　　“说啊桉悻，别卖关子了！你还真成了一个老头不成？”聂失月半笑半严肃地说道。

　　“之后无还春把我送回戴府后突然消失，而隔夜我就看见了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蛊毒于身，已调查完毕，不许追查。’之后想了想，郎岚宫假扮成无还春大概就是因为他父亲是给了我蛊毒之人，而被指令来戴府调查我。那也是我知道，我从小的病，是中了蛊毒。”

　　“随后天君因与我有缘，所以为复仇便诅咒了鸿羽阁终将以最残忍的方式消亡，且万民唾弃，不得善终。”

　　暮莹眼神坚定，眉心轻跳，茅塞顿开：“这就是为什么天君和郎岚宫做了交易！”

　　聂失月也接着推理：“对了！虽不知道天君为何要找到郎岚宫，也不知郎岚宫给了什么。但天君恨的是老阁主，诅咒了鸿羽阁，而如今老阁主死了，他可以以解除鸿羽阁的诅咒为代价来与郎岚宫达成协议。”

　　“既然之前街上有传言说老阁主是被暗杀的，那……我有个略微大胆的猜测，”暮莹深思道，“老阁主是被郎岚宫暗杀的。”

　　“有理，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天君愿意去找郎岚宫做交易，”聂失月道。

　　一顿线索下来，令几人恍然大悟，理清了许多谜团。沈桉悻看向面前再次千变万化的场景：“看来，把我们拉进这个梦境中的东西，定是有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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