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赏
陆桐生万万没想到,经过昨日一夜折腾,威逼利诱,到了今日,梁相宜依旧懵懵懂懂,还是没能了解他的心意。
她这人,当真是没有心,且笨的离奇。
他好不容易从姜忆慈手中要回来的那枚玉镯,梁相宜竟将它收在了他的枕下。
甚至,她还贴心的用帕子将玉镯包好,平整的放在他枕下。
包着玉镯的那张帕子,不出意外,是姜忆慈托她送来的那张丝帕。
难道昨夜自己对她的教训不够狠?还是她真的就如此蠢笨?在自己面前耍心眼要钱的时候,脑袋不是灵光的很么?
此外,今日他将自己送她的那个同心玉佩摆在了她枕边,原本以为经过昨夜教训,她能自觉收下。
不想,她竟将玉佩又塞到了他枕下,还与姜忆慈那枚玉镯工工整整、并排摆在了一起!
她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若有可能,他真想掰开她的肚子,检查检查她到底有没有心!
白日里,他忙着外出办公差,没空与她计较。
到了夜里,他有的是时间与她厮磨教训。
而另一边,相宜也觉得自己委屈透顶!
她好心好意的帮他把玉镯玉佩收拾妥当,还贴心的将两样东西摆在一起,他没有一丝感激,每日夜里还总拿这个事情,用尽所有力气折腾她!
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只知道,陆桐生这个人真的好难伺候!两人在一起后,他更加不好伺候!
所以这之后的好几个白日,相宜都绞尽脑汁的琢磨着该如何处理那两个碍眼的麻烦东西,这样到了夜里,她才能少受些折腾。
她将玉镯和玉佩摆他枕下,他生气!
摆他书桌上,他更恼怒!
全都塞他荷包中,他把她往死里折腾。
赌气,她将两样东西随手全都甩在院中花坛里,他捡回来,然后不顾她痛哭求饶,硬是折腾了一整夜。
气恼之下,相宜一狠心,将这两样东西直接送去了陆夫人面前,让他母亲看着处置。
结果,陆桐生竟厚着脸皮将这两样东西又要了回来,重新摆在她面前,让她处置。
岂料这次,相宜彻底不打算继续干了。
她咬着牙将两样东西用力推回他面前,一张脸憋的通红,泪流满面。
“我为何要处置你的东西?我不要,不如你杀了我来的干脆!”
陆桐生彻底挫败,立在那儿半天没反应,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相宜一瞬间汗毛直立,觉得自己必是要大难临头了,心中暗自后悔,没事惹这位主儿干嘛?!
忽地,陆桐生上前一步,相宜吓得连连后退,就在她准备开口求饶的时候,他将他揽入怀中,握住她的手捡起桌上的玉镯,然后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我教你如何处置,可好?”
说着话,他拥着相宜来到门边,握紧她的手,将那玉镯朝门外青石台阶上狠狠摔了出去。
“啪”一声清脆响,玉镯四分五裂,一滩稀碎,再无任何拼凑复合的可能。
相宜讶然,躲在他怀中不敢说话。
悄悄侧身,偷偷抬眼看他,陆桐生一双眸子此刻清亮温润,嘴角高高翘起,甚至还挂着一丝舒心的笑意。
玉镯碎了,他为何这般开心?难道不生她气了?
不等她收回目光,陆桐生忽地低头,锁住她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
“相相可懂了?”鼻息直扑她而来。
相宜忙不迭地点头。
不懂她也得逼自己装懂,不然,自己一定会死很惨。这一点,她十分确定。
陆桐生满意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继续拥着她往房间里走。
来到桌前,他依旧握着她的手,捡起那枚同心玉佩,在她耳边低语,“这个呢?如何处置?”
因为被他的手紧紧握着,相宜攥着那枚玉佩,手心发烫,低着头迟迟没有动作。
扔了?还是留下?
“嗯?”头顶上,他似是不满意的警示一下。
相宜立刻福至心灵,就着他的手,将玉佩系在了自己腰间。
然后抬头,眼神询问他,自己是否处置妥当?
陆桐生垂首在她唇上来回辗转好几遍,才给了她答复。
“很好,这是给你的奖赏!”
相宜挣脱他的手,低头悄悄擦擦唇,谁要你的破奖赏!
许是陆桐生觉得白日里的奖赏不够,那日夜里,他又借着奖赏的名义,将相宜好一番折腾。
陆桐生觉得自己许是着了魔。
白日里,瞧着她温柔乖顺、事事依从的模样,他会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狂浪,确实将她折腾的过了分寸。
今夜,万不可再孟浪过了头,将她吓着惊着了。
可到了夜里,只要握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瞧着她将一张小脸深深埋在锦被中,他便难以控制自己,每次不到天边泛亮,他餍足以后,才舍得放她歇下。
他不知自己到底是食髓知了味,还是真的对她欲罢不能。只要到了夜里,他总忘记自己白日下的决心,到了第二日,又暗自后悔。
好在,相宜最近很是乖顺,总记得喝药,不像之前,每次喝药,不是嫌苦,就是嘟囔药碗大,药太多。
如今,不用提醒,大热的天,她自己守在药炉前细心煎药,以后再喝上满满一大碗汤药,再没喊过苦。
可每当抱着她,陆桐生总能嗅到她身上一股子的药味,心中不免阵阵心疼,连忙着人去寻胡太医,说是让他再来诊脉,瞧瞧看如何减少些药量,让相宜少受些苦。
对此,相宜倒是极力婉拒,说是现在咳疾稍愈,她要一鼓作气,彻底将病根治好。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房中各处摆满各色糖果点心,给她随时解苦用。
安稳的日子倏忽而过,转眼间,中秋佳节已至。
陆桐生和季见山忙忙碌碌两个多月,终于赶在最后期限前,将漠北所需的军需粮饷全部筹措齐全。
圣上龙颜大悦,早早降下谕旨,今岁中秋佳节,特许筹措粮草的一众功臣赴宫闱,共襄夜宴、同赏明月。
陆桐生自认目前非官身,何必跻身于朝廷重臣之间去凑热闹?
相较而言,寻一清净之地,身侧有相宜为伴,两人花前月下,煮茶品茗,才是别有乐趣,人间至乐。
下定心意,陆桐生即刻着手筹备。
他先是踏遍望京城,终于觅得一处赏月的绝佳之地——望京城郊的汾水河畔。
汾水河,实则是一条大江,自南至北,贯穿庆朝疆域。
平日里,江面上商船如织,往来不息;更有无数渔民,世代依傍这条大河为生,靠着撒网捕鱼,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
河畔矗立着一座凉亭,名唤枕溪亭。
月涌大江流,望圆月,寄情思。陆桐生觉得,此处赏月,相宜定然欢喜。
之后,他吩咐锦娘精心烘制桂花糕、墨子酥等细软点心,又差人前往半闲斋,定下一桌相宜平常爱吃的菜肴,叮嘱店家于中秋当日傍晚,准时送去枕溪亭。
而他自己,更是提前几日便备下一坛枇杷酒,还有一坛香气馥郁的桂花酿,打算中秋之夜,要与相宜对酒赏月,一醉方休。
中秋当夜,当相宜登上枕溪亭,瞧着眼前江上明月共潮生的壮阔景色,再看看眼前一满桌的珍馐佳肴,忍不住红了眼角。
原来,她也可以走出内宅,遍历人间,赏山河美景。
江风卷着潮气扑在脸上,相宜下意识攥紧了栏杆。青石栏上的雕花纹路硌着掌心,让她确信此刻的一切,并非虚妄,都是真的。
“大人。”她没回头,喊了一声。
她知晓,他一直在自己身后。
“嗯?”江风将他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
“大人,我知足了!”
终于,她第一次向他坦明了自己的情绪。
陆桐生上前一步,从背后将她环抱进怀中,“以后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护你一生无忧,好不好,相相?”
莫名的,他又一次确认,希望在她这儿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相宜抬眼瞧着江水之上,那一轮又大又亮的圆月,撒下清晖,映的水面银光一片,祥和又宁静。
她缓缓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向后挪动脚步,将自己紧紧偎在了他结实的怀抱中。
这也是第一次,她主动靠近他。
陆桐生不自觉的笑弯了眉,低头在她唇上辗转几下,然后执起她的手,一边凌空描摹着汾水河,一边给相宜描述汾水河的来历,以及江上曾发生的奇闻逸事。
这厢两人正浓情蜜意,忽地亭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陆大人,圣上下旨,特许您进宫赴宴赏月。”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圣上身边的近身内侍冯内官踏着月色进了枕溪亭。
相宜一惊,下意识的想躲。
她自知身份低微,本就没有入宫的资格。可她担心若真进了宫,碰上那个三皇子,她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桐生一个侧身,将她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冯公公。”陆桐生躬身一礼,客客气气,只是没有应承刚才的旨意。
自然,他也不希望相宜进宫,宫中有太多潜在危险,他怕自己一个疏漏,护不住她。
还有就是,只要想到相宜和三皇子、季见山和傅仕书那三人见面,他心里就不舒服,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他都不想去冒险。
冯内侍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客客气气的回了礼,又将圣上的旨意复述一遍。
然后,他特意瞥了一眼陆桐生身后,又补上一句,“圣上特许宜娘子随您入宫面圣。”
这下,不管两人如何想要抗拒这场宫宴已是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进宫面圣。
进宫的马车上,陆桐生低声在她耳边嘱咐,“进了宫,待在书黎身边寸步不离,她那边全是女眷,会护着你不受他人打扰。”
相宜重重点了一下头,攥着他衣袖的手松了几分。
可到了宫中,冯内侍根本不给相宜溜去找书黎的机会,客客气气却不容辩驳的带着两人直接到了圣上面前。
庆帝季昌高座于龙椅之上,等两人跪下行礼后,才笑着命两人起了身。
“陆卿月余时间督办军需万石,尽心尽力,功不可没,该赏。”
话音落,庆帝没有即刻说下去,而是端起酒杯,浅浅啄了一口,像在品酒,又似在斟酌,到底该赏些什么给这位罢了官、仍是白身的功臣。
至于当初下旨时没有点名让陆桐生赴宴,直到半道儿又再将他请过来,这位庆帝是只字未提。
高座之上,三皇子垂首敛目,似是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可他紧握酒杯的手定在那儿,半天没有任何动作,出卖了他的本心。
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温和安静,只是一双眼睛微笑着注视两人,似是默默的在给两人助威。
紧挨太子而坐的七皇子季元州,依旧孩子心性,抬头紧紧盯着他的父皇,迫切想要知道他的桐哥哥能从陛下这儿得到何种赏赐。
高座之上,只有季见山一人一反常态的没了往日的温润无争,面无表情,似是对陛下的恩赐有所不满。
可若细看,他注视着两人的双眸,难掩关切。
庆帝季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后,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痛快将手中酒杯搁下,唤来冯内侍,“拟旨,即日起,陆卿入户部,任员外郎。”
此言一出,三皇子捏着的酒杯轻轻从掌心滑落,又被他利落握住,动作轻微到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子殿下和七皇子都惊喜的亮了眼睛,对着阶下的陆桐生微笑致意。
季见山却垂下了双眸,似有隐忧。
而目光的焦点陆桐生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没等他反应过来,侯爷陆盼山从一旁的宴桌上起身,快步来到儿子身侧,利落跪下,叩头谢恩。
“臣叩谢陛下隆恩,陆氏一门必恪尽职守,勤勉奉公,不负陛下所托,以吾身之所有,尽忠陛下,为陛下分忧。”
听到父亲声若洪钟的叩谢之词,陆桐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跪下去谢恩。
跪下的瞬间,他还不忘拉一下身旁同样愣住的相宜,两人双双跪了下去。
庆帝含笑命几人起身,宴席之上的众臣瞧出了圣上再次眷顾陆家之意,于是纷纷起身,一个个满带笑意的恭贺陆桐生重获官身。
一番你来我往的恭贺之后,陆桐生终于在宴席上落了座,而相宜依旧没找到偷偷溜走的机会,只能陪在他身后,垂首敛目。
对于陆桐生重获官身一事,她心中毫无波澜。毕竟,她只求在侯府有一栖身之地,他是官是民,与她而言,并无不同。
可没想到,庆帝接下来的一番话,让相宜不由得上了心。
“朕听闻陆卿至今尚未成家立室,今日恰逢这中秋佳节,良辰吉时,不若朕便做一回主,为卿择一贤良淑德、温婉聪慧的女子赐婚,陆卿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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