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诚惶诚恐

　　人物姓名：李芳梅。

　　性别：女，年龄：五十六（虚岁）。

　　特殊身份：落耀门难缠的女香客。

　　紧急任务：请段尧尽快送走女香客李芳梅，还落耀门一个太平盛世。

　　墨阳抹着眼泪道：“她、她硬要点蚊香……”

　　供奉的香虽然是有讲究，但落耀门到底不禁止香客自行带香。

　　还是有很多人选择就地购买，毕竟落耀门的香五块钱一支，比落耀门便宜没这个质量，比落耀门质量好的……找不到。

　　而落耀门设立“有香即可”这条规矩的时候，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带蚊香来。

　　李芳梅不肯罢休，捧个蚊香在那里阴阳怪气道：“落耀门不是说只要是香就可以点吗？这么大一块牌子立着呢！”

　　好不容易被安抚好的墨阳又要哭了。

　　还有几个小师傅在努力劝说。

　　再怎么样，也不该点蚊香上供哇！

　　不说别的忌讳，落耀门供奉的神仙可是真材实料的存在！上的香差一点也就罢了，蚊香这东西没有哪家神灵会要。

　　搞不好，还会惹得厌弃。

　　李芳梅不管那么多，她嘴里一直说着自己的坚持。

　　“小师傅，你们可不懂！这蚊香是我从山下高人那儿买来的，点了保管灵验！”

　　高人有多“高人”？他高到一见面就能看出李芳梅要上山供香！

　　这蚊香可不得了，是当初女娲娘娘补天剩下来的石头做的咧。高人那儿只有这么最后一点香，李芳梅可是花费了几乎全副身家才给它买下来。

　　“小师傅，等我点燃蚊香，你们就明白这香的妙处了！”李芳梅道。

　　“别别别。”段尧按住李芳梅道，“老太太，落耀门不适合点蚊香。”

　　天地良心，李芳梅56岁的年纪不适合称为老太太，但她外表实在太老了，稀疏的头发与弯曲的背，还有假牙。

　　段尧初次见她时，以为她七老八十了呢。

　　李芳梅挣扎几下，没能抽回手，心里也急了，大骂道：“落耀门囊个回似儿？瞧不得蚊香就莫得立牌子！”

　　瞧把人急的，家乡话都给飙出来了。

　　一箩筐话语炮弹般砸在众人头上：

　　不尊老、没廉耻、强盗、抢钱……想到什么骂什么，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乔语柒压根不愿意听她在这儿浪费时间，劈手夺过李芳梅的蚊香。

　　长的是蚊香、摸着是蚊香、闻着是蚊香。

　　确确实实就是普通的蚊香吧。

　　一看自己花了大价钱的蚊香被夺走，李芳梅顿时急了，支棱起来就去抢。

　　场面更混乱了。

　　一片乱七八糟里，李芳梅先动的手。年轻人都避着她仔细不伤着人，但不知道谁轻轻一推——

　　就那么一推。

　　李芳梅一屁股摔地上了。

　　大家都听见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

　　李芳梅骨折了。

　　“啊——杀人啦！！！落耀门小师傅欺负人啦！”李芳梅站不起来，随手抓住最近的小师傅墨阳，不准人跑开。

　　“唔？咦……诶？呜呜呜呜……”墨阳又开始哭。

　　哭哭哭哭，这个年纪的孩子泪水多得吓人。

　　段尧赶紧打120要送人李芳梅去医院。

　　骨折一事可大可小，传出去对落耀门不好，对墨阳也不好。

　　把一个老人家搞骨折，这确实不好。

　　上山路滑，医护车不方便上来，只好段尧夏眠把人送下去。有玄学的帮助，这不算太难。

　　就是委屈李芳梅“歇”一会儿了。

　　远远能见到医护人员影子的时候，李芳梅醒过一次，嘴里嚷嚷着赔钱，那蚊香贵的要死，被拿走了，李芳梅只觉得人生无望。

　　劳烦段尧又补了个昏睡咒，李芳梅才躺下。

　　若非李芳梅提醒，段尧想不起蚊香的事。

　　李芳梅说的那个“高人”铁定是个大骗子，专门守在落耀门脚下寻找目标，不知道骗取了多少人的血汗钱。

　　“落耀门没人管这些骗子吗？”段尧好奇道。

　　“管不来。况且，一般这种骗子只是卖的贵，超过三位数的基本没有，也就听之任之了。谁能想到这次……”

　　这次这个这么离谱，卖蚊香、还卖出天价。

　　告诈骗，赔钱能陪到倾家荡产的程度。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之前没见到的摊子突然出现在草丛间。

　　一张小木桌，竖个旗子，旗子上写“陈半仙”三个字。陈半仙穿身某多多批发的劣质道袍，摇着折扇，头戴帏帽。

　　雨刚停，正值气温低的时候，敢这么穿，不怕得风湿啊？

　　“两位道友，要来看看我这符咒香火吗？”陈半仙招呼道。

　　陈半仙大半张脸遮在帏帽下，两人只能看见他的嘴角。

　　有颗痣。

　　段尧夏眠对视一眼，电波沟通。

　　【段尧：坑骗李芳梅的那个骗子？】

　　【夏眠：大有可能。】

　　【段尧：试探试探？】

　　【夏眠：上。】

　　“这怎么卖？”段尧拿起一张符咒问道。

　　符咒上画着……工业制氧方程式？！

　　段尧又拿起另一张，好家伙，这张符咒写着小王子。

　　这种符咒只有看不懂的人会买吧？所以说，这个骗子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如同李芳梅一般的低学历人群。

　　而低学历，常常代表着低收入。

　　低收入人群被骗，无论金额大小，几乎都相当于灭顶之灾。

　　“一张多少？”夏眠问。

　　陈半仙比了个数，是月薪1w人一天的劳作。

　　更觉得这个骗子可恶了。

　　陈半仙喋喋不休：“符咒这一行啊，讲究好事成双。买一张不如买两张，买两张不如买十张，十全十美！”

　　陈半仙一忽悠，就想别人花小一千。

　　含泪赚995元，三块钱成本、两块钱买水。

　　段尧忍着怒意，“香火呢？”

　　“包点包灵，一支1000，童叟无欺。”

　　陈半仙估计是飘了，不知死活来招惹年轻人。哪怕段尧夏眠非玄学中人，这种小把戏也是骗不到他们的。

　　应该说，正常接受过教育的人都不会上当。

　　陈半仙神神秘秘道：“我这儿啊，还有种特殊的香，用得是女娲娘娘留下来的补天材料。”

　　哦吼，欺骗李芳梅时一样的说法……难道你要……

　　果不其然，陈半仙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盘蚊香。

　　蚊香放在盒子里，黑色蚊香与白色丝绒相映衬。这是他为诈骗事业做出最大的花销了。

　　“这可是最后一点了，我看你俩有缘，便宜点拿走吧！原价500000元，你们五十万拿走。”

　　哇，好惊爆的折扣，少了整整0元呢！

　　人赃并获，段尧夏眠当即压制陈半仙，将之扭送警察局。

　　警局里，陈半仙痛哭流涕，痛快交出赃款，表明自己头一天行骗只骗到了李芳梅一个人。

　　“我把骗她的钱给她，我可不可以不留案底啊？我还想考公……”

　　当然不可能不留案底啦，放弃考公吧。

　　总归下了落耀山，段尧想着干脆回家里去好了。

　　夏眠也折腾累了。

　　从裤口袋里掏出红色摩托车，载上段尧，驱车行驶。

　　前脚两人刚踏进家门，后脚段尧班级群里就发送了正式的放假通知文件。

　　【班长：因学校田汉剧场遭破坏需紧急重建，学校放假七日。

　　现征集有意向的同学100名，共同为田汉剧场的重建出谋划策。

　　请同学们按规则填表。

　　@全体成员】

　　【班长：发送金山文档《306班同学田汉剧场重建报名表.企鹅小程序》】

　　【班长：田汉剧场重建时间为12月20日至12月22日，报名表截止于12月17日15：00。请同学们积极报名（抱拳）。】

　　对于田汉剧场的踏毁，段尧抱有丝丝负罪感。这样的负罪感促使他在报名表里填入自己的信息。

　　打键盘的时候，突然的电话弹窗出现。

　　段尧手一滑，自动接通。

　　是乔语柒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却不是乔语柒，而是墨淼。

　　“段尧你快和舅舅回落耀门，师爷疯了！”

　　嘟嘟嘟——

　　电话那头一阵忙音。

　　墨大水的师爷是……风花子。

　　落耀门上，再上，森林里，对擂台上。

　　花棉袄奶奶和幼儿发夹奶奶的尸体横陈，除此之外，还有足足七人。

　　落耀门的年轻弟子也死了一大片。

　　所剩不多的弟子抱在一起发抖，惊惧地瞧着对擂台上指尖淌血的怪物。

　　“你疯了吗？”八字胡长老道，身上多出流血，一只腿不知所踪。

　　对擂台上，风花子容貌变换。

　　没有老人斑、没有皱纹、没有岁月的刻蚀。

　　他容颜昳丽，他风华绝代。

　　天师那暗沉蓝色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风花子仰望苍天，点点水珠落进他眼里、落进七十年前还在憧憬更好未来的那个孩子眼里。

　　雨又开始下了。

　　风花子喃喃自语：“已经很久了。”

　　已经很久了。

　　风花子这么想着，手中剑往边一刺，刺穿希冀阻止他的墨阳。
　　墨阳不过半人高，还是被风花子一剑穿胸。

　　墨大水给他紧急治疗。

　　墨淼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小的身体里会藏有这么多血液，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身为高级动物，濒死的样子竟然和畜生没有区别。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师爷要杀人。

　　不过世间的事本就没有那么多原因，小胖妞雇凶杀墨淼是如此，风花子一剑伤墨阳亦是如此。

　　时间长了，风花子的弟子赶到。

　　最先来的是本就在落耀门歇息的乔语柒。

　　乔语柒目光停留在乔吉来没被收敛的尸体上。

　　乔吉来的尸体的确很惨，特别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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