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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章白柚很早就注意到花重抓着韩乐之手腕，“姑娘，你和花重一定感情深厚，我很感激你在他身边，也十分羡慕你们一同度过的这几年，那是我没有办法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感情深厚？”说的这是什么话，越来越离谱，韩乐之懵了一下，无语道，“认真算起来，这是我见他第三面。”
章白柚低头，花重抓得很紧，就算来个壮年男人去掰都不一定掰得开。她不信，“他紧握着你不松开，若不是对你有情，怎么会抓着你不放。”
韩乐之不认同章白柚的话，“也许是因为，这偌大的章氏一族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在这里没有信任的人。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是跟他仅有三面之缘的我。”
韩乐之迟疑一下，道，“我其实很好奇，章氏一族是他家，你们是他家人，他为什么对你们如此防备。你们是不是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比如不认他、舍弃他之类的。”
“怎么会，他是我亲生儿子，我疼爱他都来不及......”章白柚摇头，突然神色一顿，面色微变，不可置信地望向花重。
莫非，十二年前章氏一族濒临灭族那一天花重就在章氏一族，还听见她和观棋的谈话。
她当时很伤心，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喜爱章司、章司怎么好、要把章司留在身边。
章白柚一颗心宛如扎了一把钝刀子在里面地搅弄，巨大的愧意如海水般涌来，眼眶酸涩，捂着唇泣不成声。
章白柚扑到花重身上，“不是这样子的，不是这样子，母亲很爱你，十分爱你，母亲只是舍不得章司，可母亲对你的爱半点儿不减。”
章白柚情真意切，韩乐之很感动。
韩乐之相信花重要是醒着，他也会很感动，可是，也仅仅只有感动。
花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仰慕正气凛然、冰清玉洁白柚修士的少年，他是锦官城的主人、白胞的话事人。
韩乐之手腕一松，花重醒了。
花重看向韩乐之，五指微握成拳。
章白柚既兴奋又忐忑，她拉着儿子的手，不断地说着这几年的思念，她愧对儿子，希望儿子能原谅她。
“我从未责怪过你，”花重开口，“白柚修士。”
“真的......你叫我什么？！”章白柚听到“白柚修士”四个字时，脸上满是无措，“我是你娘，你该唤我母亲。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会补偿你，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章白柚伸手捧着花重的脸，急切道，“春天，我带你御剑穿林听雨；夏日，我们去山涧钓鱼避暑；秋天，爹给你做琥珀红薯，他做出来的琥珀红薯焦香酥脆，别人做不来，你还可以分给朋友叫大家羡慕；冬天，全家人一起坐在暖阁里煮茶烤栗子、剥栗子壳时还会被烫得吱哇乱叫......这十几年欠缺的，我都会补给你,你说好不好。”
这就是章司每一年的春夏秋冬吗？
真令人羡慕。
他春天饭量最差。春天虫子多，特别容易咬坏花草根叶，他一、两个月都得坐在花棚里挑出密密麻麻的虫卵。那期间，他吃不下平日最爱的米饭，常常整日滴米未进。
然后大半个夏天，他都在马昭大夫那里，用药调理春天熬坏了的肠胃。那药可太苦了，马昭大夫每次都会拿给他一块绵软香甜的蒸红薯，原来红薯也有酥脆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有几个朋友，准确来说，是有几个病友，他们很早之前就过世了，坟还是他拿着铁锹去挖的。挖的很粗糙，毕竟花棚里总有活儿需要他干，他挤着时间去挖坟。
章白柚掌心干燥又温暖，贴着脸时，温柔的力量透过她的手掌传来。
花重贴了一会儿，然后头微抬，拉开与手掌的距离。“谢谢，那是我少年时最想拥有的，可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章白柚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她预感到，她要永远地失去儿子了。
她抓紧花重的衣袖，很紧很紧，似乎这样就可以抓住儿子。
“你还是个孩子，你没有多大，你现在也可以有，你可以有更多，无论什么东西我都会加倍地给你。”
“白柚修士，现在的我，并不需要。”花重并不在意章白柚的执拗，“白柚修士，你在害怕失去我，可是在这之前，你根本从未拥有过我。”
花重抽回衣袖，单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话语简单，却毫不留情揭开章白柚最不愿意面对的心思，“从未拥有，又谈何失去，白柚修士在我这里曾经很重要，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章白柚身子微晃脚步踉跄，如霜打的茄子，面露惨白之色。
她说，“怎么能过去呢，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儿子，这是谁都否认不了的事实。”
花重没有多留，跟章观棋谈了一会儿，很快离开。
韩乐之知道花重是一个理智的人，也不意外他跟白柚之间的事儿，但没想到在面对少年时的自己，他依旧冷静果决。
......也不知道他少年时经历了什么，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花重走出去老远，背影都没了，还这么直勾勾地看别人，”
韩觉晓又说了一遍，“成何体统，韩乐之。”
体统？
说得好像他有那个东西一样。
还有。
“你凭什么管我。”韩乐之用眼尾瞧人时，看着会有一分不耐烦。
韩觉晓拿到航道的好心情淡了一些，“你我都姓韩，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十一哥。”
拿长辈身份压人？韩乐之说，“你正值壮年不该这么健忘，韩觉晓，你九个月前就被逐出韩氏一族。”
“我与韩镜是挚交好友，总不能看着他妹妹犯蠢。”
“你骂谁蠢！”
“是提醒。”
韩乐之阴阳怪气道，“就你长嘴了，就你话多，下辈子投胎成鹦鹉算了。”
“说完了？跟我回去。”
韩乐之、韩觉晓回到沉船湾院子。
韩乐之正洗掉脸上的油彩，韩觉晓敲开门，手上拿了一个托盘，上面是衣服。
“换上。”
韩乐之拿帕子擦干净脸，“我早上出门刚换过衣服。”
“那件丢掉，”韩觉晓说，“皱巴巴的，传出去人家以为我苛待你。”
哪里皱？
哦哦，手腕部分花重攥得紧，布料有不少折痕。
韩乐之早上收到费姨寄过来包裹。里面是一身新做的衣裳，腰部分做了掐褶，对孕妇肚子特别友好。
刚好现在能穿。韩乐之在院子里显摆她的新衣服。
韩觉晓眉头微皱，“怎么不穿我拿进去的。”
“这个好看。”
“那么多褶子，哪里好看。”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褶子多才显人又瘦又高。”韩乐之说，“韩觉晓，你怎么总揪着褶子不放，衣服招你惹你了。”
韩觉晓头稍微歪了一下，盯着裙子褶皱，“嗯。”
准确来讲，他不喜欢花重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章司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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