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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归生
耳中沙沙作响，二人立马噤声。
许是贴着地面，林子里一点风吹草动都听得格外清晰。那声音听着像是有人朝此处飞奔，而且不止一人。
明知危险临近，脑子还在高速旋转，四肢不听使唤，谁也站不起来。
“还记得半个月前，我们也经历过这种事吗？哈哈。”沈无言笑着笑着逐渐尴尬起来，那日在海岛上他为了堵住林子安的嘴，可是想都没想就夺走了他的初吻。
当时只觉得，两个男人亲个嘴也没什么，现在对林子安的态度产生怀疑后，沈无言是后悔莫及。
哪怕刚刚林子安的笑容很治愈，也确实撩到他了，但他总归是要回去的，怎么可能真的和纸片人生出感情，有了实质上的联系。
这一点理智，沈无言还是有的。
“师兄还有心情说笑，不如先起来？”
“不瞒你说，我头还晕着起不来，绝不是留恋你的胸膛。”
“……”
林子安虽然也晕着，但勉强睁开眼支撑起半个身子，一只手已经调动灵力了，就等着看清来者是否是灵药阁或龙宫弟子。
若真是追杀他们而来的，林子安绝不会手软，凌驾于这个世界的法术不能落入坏人的手里。
两人凝神屏息。
一抹身影在林子安视线范围内晃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尖叫便原路逃跑，仿佛看见了不该看的，受到了惊吓。
沈无言“嘶”了口气，扶着额头转过身来看着山下的方向，“方才似乎听见师妹的声音了。”
“师兄，我们好像又被误会了。”
……
回去后唐云烟和落秋庭看二人的眼神就一直不太对劲，忽而羞涩忽而激动的，沈无言就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黄色废料。
那夜她们之所以会上山是因为睡梦中听见巨大的动静，落秋庭对地震存有心理阴影，听见声响后以为山崩，匆忙带着唐云烟和佝偻婆下山。
下山之后发现根本没有地震，村民们都在家睡得安安稳稳的，外头连个鬼影都没有，那时才发现还把他俩忘了，又急急忙忙地回山上。
不料跑到半路又听见巨响，以为他们遇袭，将佝偻婆送回竹屋后便往山顶赶，不曾想还未登顶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画面。
沈无言又困又累只想睡觉，懒得再费口舌去和唐云烟解释，三言两语将她打发去睡觉，结果误会愈发的大了。
尤其是唐云烟还旁敲侧击地问他感觉如何，还为自己打扰到他们而道了歉。
一想到这里，沈无言就忍不住重重叹息。
“唉——”
在一旁练习法术的林子安听见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他的飞剑道，“师兄为何心不在焉的，不是说来温故知新吗，怎么还不出剑？”
沈无言又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前一天折腾到大半夜，今天睡太多又睡不着了，才会提议来悄悄山顶练习《修仙秘籍》的。
书还没完成，不仅要时刻注意着不让林子安翻到后面，还要再琢磨琢磨接下来的几页写什么好。1919给沈无言找了很多名作，招式一个比一个炫酷，他都有选择困难症了。
“对了，明早我决定下山一趟。一来拿着酒去打探打探，二则让师兄弟回宗门复命。”
“哦，我都忘了山下还有几个天剑门弟子，你打算让他们回去怎么说？”
“自然是如实说，能问出什么就让他们回去怎么说。”林子安召回剑，略显疲惫地坐在了地上，大有谈心的架势。
沈无言陪他坐下，却迟迟不见他开口，便打开偷偷挖了带上来的龙血饮喝了起来。
就算林子安不提，沈无言也决定下山问问那店小二，陈家的蛇是怎么回事，那个阿鸢是不是百花堂的弟子，还有她带着小巴去了哪里。
更要紧的是，他们三天没回去了，交的房费只怕是不够了，万一店家没点眼力见把他们的行李丢出去可怎么办！
“其实我并不想被卷入龙宫的事，但又忍不住好奇、愤怒，想知道是谁那么缺德，毁了我的……呃……”林子安酝酿了半天终于开口，但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缄口不言。
“毁了你的什么？”
林子安不敢看沈无言，抬头望着天，半晌才说：“毁了我平静的生活。”
“这倒是。”沈无言不禁失笑道，“总见你一副与世无争、漠不关心的样子，比起天剑门，你好像更适合逍遥派。”
“不，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个平凡百姓。”林子安说完又后悔了，“可那样就遇不到师兄了，还是这样的好。”
“你……”沈无言欲言又止。
脑子里想法很多，想问的问题也很多，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他怕，怕听见不想听见的回答，怕知道无法面对的事情，他不想像对待别人那样随便地对待林子安，至少这一个他想当成真正的人去相处。
“能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沈无言嘴角一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告白，难道昨夜下山时林子安一直抓着他的手，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真的……我每天都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与师兄相遇。”
“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跟喝醉了似的。”沈无言听得莫名其妙，这一连串“告白”又让他老脸一红，怪不好意思地转过半个脸偷看。
“卧槽，你什么时候偷喝了我的酒……我去，居然还喝光了，又得扛你回去了！”
……
林子安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阿鸢大哥的床上，屋里安安静静，屋外隐约有些动静。他起来在竹屋里转了一圈都没见着人，饭桌上却摆着馍馍片和几盘菜。
走出竹屋，天色灰蒙山雨欲来，阿鸢她娘佝偻婆正跪在那棵唯一的枯树下刨土挖坑。
“婆婆，您这是在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林子安挽起袖子走到她跟前。
“哈哈，你起来啦。”佝偻婆轻笑道，“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过不是现在。桌上有沈小公子给你留的饭菜，你先去吃吧~记得把锅里的冬笋盛出来，那可是他走之前特意炒给你的。”
林子安一听是沈无言给他做的，原本没什么食欲的肚子竟然瘪了下去，咕噜叫唤几句。
“他们去哪儿了？”
佝偻婆笑着叹了口气道，“拿着酒下山赔礼道歉去了，当年小巴做的那些事，竟要难为你们替我们去道歉。我一个老婆子走不动路啦，也没那个脸去求他们原谅。”
林子安一愣，“老人家，您……？！”
“嗯，全想起来了，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回光返照吧，走之前难得清醒一会儿。”
“这……”林子安一时语塞，不知该先安抚她，还是先问小巴的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别着急，老婆子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先去吃个饭，我呢~先把这坑给挖好，到时候你替我把酒埋进去可好？”
“好。”
待林子安吃完沈无言给他准备的爱心早午饭，佝偻婆也洗完手回屋了，两人捧着清茶坐在饭桌前，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照她前两日说的，小巴应当就是村民说的从这座灵蛇山走出来的神仙。只是他想不通小巴和龙宫有什么关系，龙宫又和死去的阿鸢有什么关系。
直到一壶茶水见底，林子安才开口问道，“小巴它真有那么大？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确实有那么大，我记得它是赤黑色的，太阳底下鳞片还会闪闪发光嘞！哦对了，脑袋的颜色似乎要浅一些，不过我不太敢看它的脸，记不清是什么色了。”
“那，阿鸢她……”
“唉，那孩子一夜之间没了爹和哥哥，总嚷嚷着要让小巴给他们报仇，好在她爷爷阻止劝说，否则山下也要血流成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再恨落桑，也该回来看看我啊，难道真让我带着遗恨走？”
“或许她只是没办法回来看您，毕竟宗门里规矩多。”林子安知道百花堂遭遇了什么变故，猜测阿鸢已丧生，佝偻婆永远都不会等到她来的那一日。
“你就甭安慰我了，那孩子的脾性我了解，她说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就绝不会再回来。就是可惜了那些给她酿的酒，一口都没有给她尝到。”佝偻婆说着眼眶又红了，放下茶杯掏出手绢抹眼泪。
林子安没怎么安慰过人，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好，要是沈无言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有法子将老人家哄好。
一声惊雷起，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林子安看着濛濛细雨想，他们在雨停之前估计回不来了。
“我走之后，你们能将剩下的酒带走吗？别让我生前死后都那么可怜，只有陈年的老酒相伴。”
林子安回过神来道，“好，我答应你。”
“还有我捡了一篮最好的桑枣，我让沈小公子回来时替我带一桶高粱酒，准备酿最后一坛酒。这雨下得这么大，我怕是等不到了，只能烦请你们替我把桑枣倒进去，再封坛埋入我挖的坑里。”
佝偻婆分明看着气色红润，却已经在交代后事了，难道人之将死真能有所感知？
林子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应下。
佝偻婆见他答应却很开心，忙拉着他到角落里，教他怎么搓泥封坛。林子安也争气，一学就会，把这几日他们喝空的酒坛子都拿来练了一遍。
“很好，很好，这下我也能放心了。”佝偻婆满意地站起来，结果起太猛了脑子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在摔倒时被林子安眼疾手快扶住。
“唉——累了，我去睡一觉。若是他们回来了，你就叫醒我，我们一起封坛，若是叫不醒……”
佝偻婆没再说话了，面上有些遗憾，但很快就释怀了，郑重地拍了拍林子安的手背，像是在对他说着最后的嘱托。
林子安喉头一哽，“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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