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长

作者:Finalwhis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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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无名14


      “……我当然清楚,不就是两个孩子吗?喻伯父就把我和阿梅拉扯大了。”溯鹃最近几天可说是身心俱疲,刚下定决心过一久从舞团辞职,专心带两个孩子。
      “让我带走吧,李霄这个孩子和我莫名亲近,我带他去北京……”陈学祎叹息,郑溯鹃从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溯鹃冷笑,“你怎么跟你在北京的家——解释?”
      “总有合适的说头,不然就是喻梅的女儿?二选一,”陈学祎也几乎失去了理智,他觉得自己此刻□□灵魂已经分割,忽而想到别人劳累贫苦的命运和他有什么相干,忽而又看到这个“别人”是溯鹃,他心中生出奇怪的不忍,对溯鹃未来放弃舞蹈事业的不忍,还有一丝男人的劣根性,带走点什么,留下些什么,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想着自己。
      即便,他就要远走高飞,去到那片与良县全然不同的土地。又如何,郑溯鹃须得日日夜夜念着他才够。抱她?不会的,他不想让她如愿,让她没有遗憾,让她从心底里觉得完全结束,又从心底把北京排除出自己的人生计划。所以,他要带走点什么。
      李霄是很好的选择。
      ……
      陈学祎终究以领养的名义带走了近乎孤儿的李霄,正如来的那天安静,随着大部队,上了车,就没有再回头。
      耳边只记得那晚楼梯边上,溯鹃哭得眼睛红肿,“也要改名字吗?陈霄?”
      “取一个你喜欢的,他长大了我告诉他,他的名字是你给的。”
      “霄……这个字太大了,叫小——马吧。”自由的不被驱使的一个被人类遗忘已久的生灵。
      “好。”
      溯鹃没出来送别,也许在房间里照料躺在床上的喻老爹喝药——喝了吐得到处都是,她又得一点一点擦干净,还要带他去茅坑,帮他解开裤子,甚至要帮他通便,陈学祎在的时候曾经照顾过他几天,照顾一个老人的滋味远比在逝去的人灵堂前哀嚎一整天更可怕;也许在哄婴儿的啼哭,喻梅的女儿总哭,溯鹃还没有找到她哭泣的规律和解决办法。
      说起来溯鹃从没正儿八经给鄙人做过女儿、给别人做过妈,直到现在的境况——巧合的是祖孙两个都跟溯鹃没有血缘关联。
      陈学祎只觉得不值当,所以喻梅绝对不能防疫舞团的工作,他留下了个纪念,就是要永远提醒郑溯鹃。
      专车来北京火车站接他,见他怀里有个孩子,倒不意外,“研究所已经听说了,陈教授实在有爱心,待会来个孤儿收养。”陈学祎也就不多说,托着小马回去阔别多年的家,沿路不住感叹,北京的变化永远比自己生出的白头发多,城市才不等人啊。
      何毓才把两个孩子接回来,见门口杵着个隐隐瘸腿的,手里抱着什么,二人对视上,忽的忘了所有——孩子在一边疑惑,怀里还有个小家伙,两个人就互相搀着,何毓哭起来。
      何毓一哭,陈学祎听着这种真实无比的声音在自己眼前飘荡,才确信自己真的在北京了,那还见得着那些灰尘,那还闻得到乡下的土味,哪里还会有那么多需要照顾的病体?
      终于是在北京,陈学祎一时间几多恍惚,良县才真正是一梦,怀里的小马,是梦里的马。
      “这是陈小马,”他示意何毓看自己的怀里,“去山里考察的时候捡到的。”小马不知为何,一见到何毓,脸上冒出个笑容,何毓也不疑有他,只是收拾丈夫带回家的物品,发现那把来自西洋的小提琴似乎没有跟着回到北京。
      反倒是陈小马,就这么留在北京,一天天的、讨人喜欢地长大。
      ……
      陈学祎还是高估了艺术熏陶在生活面前的无力,那把小提琴被溯鹃收起来,放在喻梅结婚时,姜重名亲手打造的木制衣柜里,直到她和张少军结婚,要用那个衣柜的时候,才得以重见天日。
      自考察队离开良县,张少军时常到喻家的宅子去,郑溯鹃出摊卖些从深圳的运货线搞来的饰品,回来就能吃上张少军做的热饭热菜。往往喻梅的父亲也已经被张少军喂了中药哄着睡着了。喻梅的女儿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字,每日跟着上街卖货,不十分爱闹,性格不像喻梅,反而类溯鹃,安安宁宁,十分省心。
      张少军也不催促,溯鹃也并不阻拦,二人虽未结婚,良县众人也私以为差不多是两口子了,时常调侃。只是除了日常生活,张少军晚上都回队里住,两人在人前也从未逾矩。
      这么又过了半年光景,良县迎来一个百年未见的寒冬,喻梅的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冬天,离开了人世,死前仍旧是溯鹃守着他,他指着自己雕花的木床底下的抽屉,又指着溯鹃身旁已经高过他床头的小女孩,看着溯鹃点点头,他才阖了眼。
      喻老爹在良县算得上德高望重,虽无多少亲戚往来,出殡的时候还是有不少良县群众跟着磕头,溯鹃操持了全程,三个月后,从喻老爹床底下的抽屉找到他所有的积蓄,把喻宅的大门锁住,牵着郑玉梅的手,趁着清晨还没被太多路人污浊过的风,走在路边,前面是她们母女的新家。
      “郑玉梅”是溯鹃取的,她始终记得喻梅结婚那天晚上众人的谈笑,既然要包含父母双方的名字,不如就和母亲重名,她担心往后镇上的孩子欺负她没有父母,溯鹃干脆让她跟着自己的姓。
      张少军听见声音,打开院门,郑溯鹃和郑玉梅一大一小两个已经俏生生立在那。
      “溯鹃,玉梅,来了?快进来坐——我去给你俩……”他默默后脖颈,忽然扭捏起来,手心也紧张冒汗。
      倒是溯鹃双目明亮,看着张少军,“不进来了,我一会得去领个证。”
      张少军倒没多想,“那把玉梅留在这我给你带着,你放心去办事,办完事来吃饭——”
      “——玉梅是得留在这,你跟我一块去。”
      “什么?”
      “结婚证,咱俩都得到那里……”还没说完,郑溯鹃的嘴巴已经被张少军堵上,郑玉梅不知道跑哪去了。
      两人回来一路上遇到不少邻居,还有良县的老居民,曾经编排过郑溯鹃多少难堪的事,如今也笑着说两句祝福的话,郑溯鹃也笑着回应,还抓一把从办事处拿走的纸包糖塞进人家掌中。
      从喻梅家搬来了不少新的家具,才又在衣柜里发现那把与这个家一点也不相衬的小提琴。
      张少军看着喻梅,喻梅无所谓地笑笑,“最近天冷,西洋的乐器做柴火不知道会不会更暖和。”
      ……
      郑溯鹃醒来的时候,太阳都还未完全升起,反而是陈小马,明明医院的环境如此糟糕,他昨晚却像解开了长久以来困扰的数学题一样,安稳入睡,睁开眼的时候,郑溯鹃已经看着他。
      “所以我的名字是您取的?——郑姨。”
      郑溯鹃微微一笑,默许了他这么称呼。
      “是啊,只是我当时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一直叫‘小马’。”
      “我父亲说取名字简单易懂,靠近土地要好养活些。”陈小马笑出两个酒窝。
      “你会拉小提琴吗?”郑溯鹃忽然问他,她注意到小马手上有不少老茧。
      “哦,我哥哥姐姐倒会,我从小就没有艺术细胞,就喜欢倒腾些没文化的,我爸为这个说过我不少。”年轻男人语气中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自信自重,忽然溯鹃就体会了把他去北京生长的好来。
      “嗯,那倒跟你父亲一样了,他也很有好奇心,什么新奇、时髦,他就做什么,而且——我听说你是开饭馆的?他那时候就一直说要去深圳开一家大酒店。”这是遗传了李四月的经商头脑?溯鹃笑了。
      陈小马放松了不少,他几乎知道了所有此前一直想弄明白的,郑溯鹃又是一个这么好相处的老人,他好像有点明白父亲偶尔看着他出神了。
      喻玫最近忙忙碌碌,不到一个月就要中考,居然还有不少学生连基础都忘记,不免有些焦头烂额,于是把母亲丢给了陈小马和张少军照顾,她除了睡觉回家,其他时间都耗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了。
      也幸好工作忙碌,让她没空闲时间回想和陈小马之前在广场边上那个似是而非的吻。更不用面对那些她未曾察觉的真相。上一代人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迷宫,记忆中遥远的世界也只是随着她的血缘继续奔走,她还没做好准备。
      直到最后一次市统测结束,陈小马打来电话,叫她回张少军家吃顿饭——郑溯鹃出院了。
      “你问问喻玫忙不忙,叫回来一块吃顿饭。”陈小马反而和张少军愈发熟稔。
      “好嘞,张叔叔。”
      陈小马就打给喻玫,喻玫正迫不及待改卷,想看看答题的情况,还是不忍拒绝电话那边的陈小马。路上买了点酱牛肉,拎着就去了张少军家,开门的是笑得喜气洋洋的陈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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