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抱抱你啊

　　祁信阳只觉头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究竟促成了什么恶果，她究竟干了些什么！

　　她想起之前白豨莶说的话:“听说怀孕很多东西需要忌口，譬如生冷的螃蟹、海鲜之类的不能吃，咖啡好像也不能喝，腌制的食品也不能吃。听说多吃苹果小孩儿皮肤白，多吃葡萄孩子眼睛大，但是吃太多血糖容易升高，这个量得自己把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多注意点啊。”

　　“对了，我上次还提醒你吃胃药，提醒了好几回，你没吃吧？”
　　“没有。”

　　她长吁一口气，差点就出大事了，还好，还好：“那就先这样吧，你最近应该会比较辛苦，要多注意休息啊。”

　　迟榆雁憋不住笑出声:“哎呀，信阳，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祁信阳语气有些急：“我这不是着急吗？我又没有经验。算了，不管你了，哼！”

　　同迟榆雁道了别，祁信阳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不知为何，感觉心烦意乱的。

　　从寺庙里找回的些微清净，一经折腾，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走到一个公园里。晌午的公园冷冷清清的，祁信阳坐在背阴处的椅子上，独自消化最近接收到的讯息。

　　她感觉自己好像贸然闯入了一个陌生境地，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周围的喧嚣、嘈杂不断扑面而来，砸得她措手不及。

　　原先风平浪静的生活骤然刮起了海啸，她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任浪潮向自己席卷而来，迷惘得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没办法突破浪潮，也没办法尽快适应陌生的境地，祁信阳感觉情绪异常激动，内心涌起一阵阵的烦躁。

　　靠自己是想不明白了。

　　她抓起手机，在朋友圈胡乱发了一通牢骚后，不断做深呼吸，接着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

　　公园的出口是一家献血站，站点外头挂着许多宣传横幅，还有一个滚动屏，上面写着：“无偿献血，从我做起。无偿献血,是爱,是勇气,是关怀,是奉献,是保障”。

　　祁信阳看到横幅前人头攒动，不断有人从站点里头出来，她不自觉地打量了两眼，事不关己地垂下脑袋，又朝前走了几步。

　　走着走着，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滚动屏上的红色字幕，祁信阳沉默不语，不出三秒，她又折回来，走进了献血站。

　　人挺多，她接过工作人员给的登记表，认真地填写了几分钟，将证件交给工作人员录取信息，然后去量了一下血压，测了血色素以及ALT等项目。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初筛合格后，医生问她打算献多少，祁信阳想都没想:“400吧。”

　　白豨莶点开祁信阳的微信，发现她的头像不知从何时起，突然由自家茶室变成了布满祈愿红条的古樟树。古樟树枝干粗壮、枝叶繁茂，看起来生机勃勃的。

　　他点开她的朋友圈，看到朋友圈背景也换成了那个红条，红条上是她亲手写下的字：
　　——愿我所爱之人，岁岁平安。

　　他几乎不发朋友圈，也不怎么看别人的。这会儿忽然起了好奇心，顺着屏幕往下翻了翻。

　　他发觉祁信阳是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儿，她很喜欢分享自己的日常，时不时地晒晒茶叶，晒晒美食与狗子。

　　白豨莶盯着她前几日发的“今日份深夜放毒——蒜蓉皮皮虾”，不禁蹙起眉头。

　　又往下翻了翻，看到一张她和祖宗的合照，照片里祖宗乖巧可爱地坐着，她半蹲在它身侧微笑着，自信又迷人。

　　白豨莶盯着照片看了两秒，默默将图片保存下来，设置成了桌面。

　　突然，朋友圈弹出新动态，是祁信阳的，他赶紧点开来，只见满屏的：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好郁闷，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白豨莶眉心一拧，退出界面，找到她的号码，拨过去，想问她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嘟嘟嘟几声之后，显示无人接听。

　　他又打了几遍，仍是无人接听。

　　准备继续拨打的时候，主任过来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豨莶，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他遂放下手机，跟着主任走了出去。

　　“有一个去日本JS医院进修的机会，医院决定派你去，你有什么想法？”他给他递过来一杯茶水，不慌不忙道。

　　白豨莶没吱声。

　　“我看你之前一直在研究视网膜玻璃体，这家医院在神经眼科、视网膜玻璃体治疗方面非常专业，国内外许多专家都会去他们那里学习，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

　　可以学习新的治疗手段救助病人，机会实在难得。但他总是离开北城，离开祁信阳，对于一段并不怎么长久的感情来说，属实是道考验。

　　白豨莶陷入了沉思。

　　祁信阳很容易情绪激动，动辄心脏砰砰直跳，采血的时候为了放松心情，她一直没有看手机。

　　等医生抽出采血针，将她胳膊缠上好几层绷带，祁信阳才打开手机。

　　她发现页面上有五六个未接来电，看起来特别着急，且电话全部来自于同一个人。

　　她慌忙给他回过去:“怎么了，医生？是想我了吗，一下子打这么多个电话。”

　　他直接无视她的问题:“午饭吃了吗？”

　　“嗯……还没，一会儿就吃，你呢，你吃了吗？”

　　“我准备待会儿去食堂看看。”

　　“哦，是吗？我准备待会儿吃一碗臊子面，再点一份重辣肉夹馍。”祁信阳学着他的语气说。

　　白豨莶无语:“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

　　“哎呀，开玩笑啦。”

　　知道她不敢，白豨莶才开口:“我刚刚看到你的朋友圈，有些担心。”

　　她的朋友圈？她发啥了？她怎么不记得？白豨莶就因为她发的动态有些担心，所以才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吗？可她一直神神叨叨的啊。

　　祁信阳忍不住想笑。

　　她点开朋友圈看了眼，看到自己刚刚胡乱编辑的句子，抿了抿唇，叹气道:“刚刚有些心烦，就发了点儿牢骚。”

　　“怎么了？”

　　“也没啥，就是迟榆雁和苏木在一起了，我感觉挺别扭的。他俩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榆雁温柔美丽，苏木痞里痞气，完全不像一路人。但他俩竟然走到一起了，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啦。”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祁信阳拧了拧眉。

　　“我需要表现得特别惊讶吗？”

　　“额，倒也不用，就感觉你平静得让人出乎意料。”

　　白豨莶笑了:“感情的事，本来就是意想不到的啊。谁又能决定谁的人生呢？”

　　“也是，就好像你和我在一起一样，也是出乎意料的，就跟秧地出老虎一样。”

　　白豨莶头顶冒出一团黑线。

　　祁信阳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落座后，报了地名，才冲听筒那端说:“刚刚没接到电话，是因为我去献血了，没注意看手机。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献诶，上一次还是在大二的时候呢，感觉好遥远啊。记得那回献血车开到我们学校，我凑热闹地跟着大部队前去，等到筛查完毕，真要献的时候，我就想逃跑了。当时可太紧张了，医生问我献多少，我说200ml，她说我这体质，献400ml也没关系的，但我没敢。后面看到那又粗又长的针头，我感觉自己直接可以升天了。不过今天看来，400也的确没啥。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害怕打针，很害怕去医院。但现在感觉好多了，对医院的畏惧，也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可能是因为你吧。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成长。”

　　白豨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些话，半晌才交代道:“多喝热水，半小时之后再拆绷带，保证充足睡眠，不要做剧烈运动。”

　　祁信阳:“知道啦，我看起来就不像是热爱运动的人啊。”

　　然后便安静了，白豨莶没说话，祁信阳也没出声，她听到听筒那端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沙沙沙地磨着耳膜。

　　祁信阳其实心烦的不止迟榆雁这一件事儿。

　　她想到昨天捡起的那张卡片，那上面的字样，内心很慌乱。一阵翻江倒海过后，她冷静地问他:“白医生，我听说捐献眼角膜是需要把整颗眼球挖出来的，是吧？”

　　翻阅病例本的手蓦地一顿，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好半天才开口:“嗯。”

　　“网上说，直系亲属需要在申请表上签字确认，捐献工作才可顺利进行。倘若以后我成了你的家人，我不签，是不是就没办法捐了？”

　　“嗯。”

　　“我没有干涉你的决定的意思哈，只是我作为你的爱人，你的直系亲属，我想我是没办法签字的。在那种时刻，我会迫切地想要挽留你，迫切地需要你完完整整的存在，好像这样才能守住我们的回忆。”

　　他知道这对于她很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祁信阳，人死了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没有完不完整一说。你想要留住的那些东西也不可能留住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失去光明的人数都数不尽，如果死后还能帮到别人，我觉得这才是死亡的真正意义。”

　　“我知道了，让我考虑考虑吧。”

　　白豨莶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么早考虑这个干嘛？好像我明天就会死一样。”

　　“这不得早些做好打算嘛？你指望我能在你离开的那一瞬间，就能痛快地下定决心啊，我做不到的。算了，不要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祁信阳撅了撅嘴，“还是考虑午饭吃啥来得实在，我要去点一份牛肉炒刀削了，肚子快要饿扁啦。”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不早了，赶紧吃饭去吧。”
　　“你也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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