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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顺以悦也聚以正也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岳观晴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之前所得的六段金属条,因为它们只有两两相接时才会停止颤动,因此每当得到奇数段金属条时,岳观晴都得把单独的那一根用绒布包好,放进她为金属条“量身定做”的泡沫小盒里,以减少震动带来的影响。
在她没找到这个办法之前,那些金属小条可是在保险柜里跳得那叫一个欢腾,爵士舞、霹雳舞、踢踏舞,无所不能,把保险箱震得警报直响,把岳观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捂着耳朵对着金属条哭丧求饶:“你们能不能不跳了?”
这一回,在她把全都小段接合起来之后,已经足有一支箭的长度了,但是其中一端还有凹痕,估计最后一截应该就是这宝物的箭头了,她心里寻思着:不知道这最后一块拼图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出现呢?
好巧不巧,徐子善这一周代表公司出差北京参加高新技术产品展会去了,所以都没跟大家打上照面。
“地星人”们这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秦阳玉在他们的干扰之下并没与岳观晴产生什么罅隙,另一边徐子善又离开了,他们只得继续耐心地等待下一个时机。
休息了几天,三个女生抽空为下个月的生物多样性日活动做了很多现场布置的准备工作,一些临时的工作人员也招募得七七八八了,在她们外出期间,相应的事务也安排好了负责人继续接洽。随后,她们又与大伙一起简单收拾行装继续出发。
这一次大家要去到的是安徽省淮北市的龙脊山,据他们推测,这里就是《山海经》中神仙计蒙所居住的光山。虽然这个山在当代的名声甚微,但大伙还是十分期待的。
龙脊山与位于其东北方的皇藏峪国家森林公园一脉相连,整条山脉就像一条龙脊骨在这广袤的淮北平原上延伸,传说此地亦正是八仙之一张果老的故里。
“这座山叫龙脊山,传说中的计蒙神又是人面龙身,这里应该有不少跟龙相关的传说吧?”一进到山门,胡刻就开始发问了。
“老胡又想听故事了么?好,我来给你讲一个吧!嗯,传说某一年王母照例在瑶池举办蟠桃盛会,东海龙王携带了两枚仙参赴会,不料行至此处却被庙中妖僧所偷,妖僧煮上参汤后,便到庙中叩拜佛祖,恰巧张果老骑着毛驴途径此处,正饥渴难耐,闻到寺中厨房里香气四溢,四下又无人,抓起人参就吃了个精光,顿觉神清气爽,他又把锅里剩下的汤水取出来给驴喝了,这一人一驴由此得到成仙,飞升而去。可怜的老龙王到了瑶池才发现仙参已经不见,自觉愧对王母,回到此地后长跪不起,化作一座青山,也就是今天的龙脊山。”姜齐绘声绘色地讲述道。
“哈哈哈,这个故事里的老龙王有点忧伤啊,不过张果老的渔翁之利也收得太轻易了吧,得道成仙是这么儿戏的事吗?”胡刻听得笑出声来。
“嗯哼,这故事纯属娱乐了,不过八仙确实不像一般神话中的神仙那么完美,他们都各有各的的缺点,也都会犯错,有一个从凡人向仙人转化的过程,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故事才会如此深入人心。祥林,还是你来说说这山的来历吧,我的水平现在连老胡都糊弄不了了。”姜齐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两只青黑色的眼袋都快有大闸蟹那么大了,也不知道前几天熬夜翻了多少资料,还是没找到什么与摄魂术相关的关键信息。
“我倒是觉得那个故事挺现实的也,比机会唾手可得却不会把握的人强”,周祥林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一片山脉是古老的山东丘陵向南的延伸,是中朝板块的古陆核部分在早期拼合碰撞中形成的低山,褶皱成脊骨状,后来由于地球自转以及多种内外力作用,逐步弯曲成今天的样子,它的山体多为寒武纪和奥陶纪的石灰岩组成,属于喀斯特地貌,所以山上会有比较多溶洞、流泉等等,这老龙脊山上就有一口泉叫做扁泉,终年泉水叮咚作响,可能也成为了人们认为洞中有龙居住的原因吧。”
“噢,原来如此……”胡刻频频点头道,显然对这个解释比较满意。
大伙开始沿着山梁往龙脊峰上走,山坡上的植被以温带落叶阔叶植物为主,有潇洒秀逸的青檀树、英姿绰约的黄杨树、浑圆雄厚的黄连木、热情洋溢的五角枫、仙灵秀美的菩提树、妍雅华净的青桐树,雄伟挺拔的南京椴、粗狂豪迈的波罗栎等等,林中不时能听到画眉鸟欢快多变的鸣叫声。这里的古树群落虽不及皇藏峪丰富,但也有不少千年以上的古柏、古青檀、古橡树等等,山间中药材资源丰富,江临朔和秦阳玉陆续发现了人参、林芝、柴胡、百合、枸杞、半夏……
在绕着山坡走了一圈之后,众人在下午时分回到了山谷间的龙吟湖,远远便看到八位老人家在钓鱼,他们看到众人后,立马把大伙招呼了过去:“年轻人,快快过来!我们正准备开始我们的钓鱼比赛,你们来给我们当一下裁判吧。”
大家应声围了过去,岳观晴粗略打量了一下八人,共是七男一女,年岁跨度估计不小,但彼此间十分熟络,应该不是偶然在此钓鱼遇上的,她甜美一笑问道:“各位哥哥姐姐,想要怎么比试呢?”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身材较胖,已是地中海发型的大爷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小姑娘嘴挺甜,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叫我们哥哥姐姐。我们今天的比赛有点意思的哦,规矩就是谁都不许用鱼竿,看谁能在两个小时内钓到最多的鱼且不伤及鱼身,就算谁赢,所钓之鱼最后都要放回湖内的。”
“不能用鱼竿啊,呵呵,那还真是有点意思呢。”一旁的胡刻摸了摸下巴说道,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
秦阳玉和周祥林则是已经找到湖边树阴下的小石凳坐下了,一边把手中提着的样本整理进背包里,一边等着比赛的开始。
江临朔和姜齐两人也早就和其他几位老人家打成了一片,在围观他们的钓具和之前的战利品,交流垂钓经验,看来平时也曾玩过。
岳观晴见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也解下了背上的背包,对胖大爷说道:“好的呀,我们今天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就来观赏一下哥哥姐姐们精湛的技艺吧。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了哦。”
待几位老者稍事调整、琢磨好各自的方法之后,胡刻设置好了手机上的计时器,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岳观晴的目光首先落到的是与她搭话的胖大爷身上,只见他衣着宽松,憨态可掬,头上仅剩的一圈头发十分卷蓬,有点滑稽的样子。他先是在自己的包囊里翻腾了一下,似乎并没找到什么可用的工具,转眼看到旁边地上他带来的大葫芦酒壶,头脑灵机一动,原本就比较大的眼珠子,此时一瞪圆,就更像两个亮锃锃的铜板了。
他砰地拔开酒塞,咕咚咕咚地把壶内的剩酒一饮而尽,用湖水涮了涮酒壶,祛除酒精的味道,之后便挽起裤腿赤脚走入湖中,把半个酒壶没入水中,待有小鱼群游过时,他再把葫芦整个潜下,让小鱼在葫芦灌水的吸力作用下一同被吸入壶中。刚开始鱼群一受惊就全部游走了,什么都抓不到,不过大爷倒也不慌。
这时一股酒气上来,大爷忙直起腰杆打了个饱嗝,感觉舒坦之后,他的两颊也跟着红晕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松弛,他眯起有些醉意的眼睛,不断观察着鱼群的走向,调整自己的策略,最后选择了来一招声东击西,在鱼群逃跑的方向上埋伏,可怜那小鱼刚受完惊吓,掉头没游几步,就莫名其妙地被水流带入一个黑洞当中。
岳观晴笑着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胡刻问道:“胡老板,要是你会怎么做啊?”
“我吗?”胡刻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偷懒答道:“我应该会直接认输吧,哈哈哈……”
周祥林最先观察的是离他最近的一位衣着蓝衫,脚踏拖鞋的老者。没想到如此粗糙扮相的他居然有一个精美的花篮子,篮中翠绿的茅草上铺着早上刚从山上采来的新鲜的杏花和新出的石榴花蕾,白的纯洁如雪,红的热情似火,搭配在一起,就如同一曲惊世骇俗的恋歌,把空气都晕染得甜甜的。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花从篮中取出,想要摆在地上,突然又觉得会弄脏了花朵,十分不舍地收回胸前,艰难地转动着他那肥嘟嘟的、跟河马一样的脖子,寻找可以铺垫的物品,可惜并无所获。于是他将心一横,干脆脱下身上的蓝衫铺在地上,身上只留一件打底的纯黑色的T恤,花朵则是整整齐齐地摞在了他的蓝衫上。
安置完一切,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一丝笑容。接着,他在花篮提手上绑上鱼线,把篮子沉入水中,面容又回复到以往的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凡有鱼儿游过,他就提线收篮,似乎也并不在意有没有收成,眼见着鱼儿从篮里逃出来了他也不加紧动作,感觉都没有把比赛当作一回事儿。
这可把周祥林看得又急又气,拍着大腿仰天长叹一句:“这真的是,竹篮‘打渔’——一场空啊!”。
旁边秦阳玉的视线则是落到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身上,他的装束可是最像专业钓鱼人士的:一件白T恤打底,外着卡其色渔夫背心,头戴渔夫帽。但见他把帽子取下,用鱼线穿过帽沿上的小洞把帽子扎起,做成了一个可以收口的袋子。这让秦阳玉一下就想起了江临朔为大鸨编的小草罐,没想到这位老哥也能有这般的心灵手巧。
并且,他的准备工作似乎并未就此结束,而是步态优雅地走到山坡上,拾了些小石头,抓了一大把清洁工人扒拉在路边的干草,又回到湖边,从自己的渔具箱里取出带来的蚯蚓,与石头、干草一起揉成团团,放进袋子,沉入水中。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水面的鱼漂,等待有鱼进袋吃饵时,便收袋提起。
江临朔被另一位风度翩翩的老者所吸引,他衣着黑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头戴一顶藏蓝色的鸭舌帽。与其他人不同,他没有忙着捕鱼,而是先在湖边挖出了一个小水坑,然后用小树枝做了个可活动的木栅栏,不慌不忙地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山谷褐色的紫竹洞箫,吹起了动人的箫曲。
“看来他是要诱敌深入啊。”江临朔还没来得及思考过多,就一下被那婉转悠扬、空灵中带有一丝孤寂的曲音所吸引,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眸。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那一面平静的湖水,茶白色的天空,与她。过了许久,箫声停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有些鱼儿竟也真的是被那管乐引得游入小水坑中,老者信步上前,顺势放下栅栏,就把鱼儿给拦下了。
姜齐的眼光聚焦在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上,他身披青色祥云暗花薄纱长衫,内衬白色的麻纱太极服,袖口整齐地挽起,一缕银白的长须飘于胸前,颇有仙风道骨的韵味。他捕鱼的方法也相当的有道家风范,只见他从包内取出一只渔鼓,在渔鼓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绑上一根鱼线,线上再绑上用鱼饵包裹的无伤害鱼钩,之后就把渔鼓放入水中,让其浮在水面上,他自己则是回到湖边休息,过一段时间再去取出渔鼓时,下面已经连着些被撑大了嘴巴、眼神既尴尬又绝望的鱼儿,那一开一合的鱼鳃填满了它们无声的怨怼:“啊呀?!怎么又没管住嘴?这被撑大了还怎么见人啊?”
让胡刻最好奇的是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他生得龙眼虬髯,穿一条白色的V领麻料长衫,使得原本就隆起的将军肚显得更加的圆鼓鼓。他今天除了鱼桶、鱼竿、口袋里的一小盒蚯蚓和饵料,什么多的器具都没带,身上也是连个装东西的小包也没有,看见别人都起手动工了,他也碍不下面子去借点什么,于是迈着焦躁的大步到山坡上捡了几片波罗栎的大叶子,还有一根长树枝,做成了一个类似酒勺的器具,然后在勺底填上包裹了蚯蚓的泥块放入水中。大功告成之际,他别提有多开心了,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他,高举着握着拳头的手臂、冲着每个人都骄傲地笑了笑,当有鱼儿入勺吃饵时,他直接可以将勺子提起。
胡刻指着他有些兴奋地对岳观晴嚷道:“诶诶,那个勺子,我也会折!”
岳观晴伸长脖子瞧了两眼过后,笑道:“咦?我小时候好像也玩过也,就是做得比较简陋,没有这位大哥的结实。”
看完了前几位老者的奇方妙法后,姜齐、胡刻和周祥林的目光都落在了唯一的那位大娘身上,她上身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雪纺半袖衫,下身配一条浅茶色的阔腿裤,既优雅又不失时尚。虽然年纪估摸着已过半百,但依然显得柔美似水、风姿动人。
她先是划着小舟来到湖心,采了八顶荷叶,回到岸边将荷叶撕成条状,绕着那八根荷杆编成了一个简易的梭形捕鱼笼,笼内绑上蚯蚓,笼外绑好鱼线做拉绳,用石头压着沉入水中。然后她也悠然自得地回到湖边树荫下乘凉,坐等鱼儿入笼。
三位女生则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后一位颇有贵气的老者,他一身浅灰色的唐装,面色红润,身板硬朗。他捕鱼的道具也是让人大开眼界,只见他从渔具箱里取出一捆麻绳,也不知怎么缠啊绕啊,就做成了一个类似古代夹手指刑具的机关,在绳条间隙绑上饵料及鱼漂,之后将这个机关的一端绑在插入水底的木桩上,另一端则拽在自己手里,当有鱼儿从机关中游过触动鱼漂时,他只要猛地收紧手中绳索,便可将鱼儿捆在麻绳里。
八位老人家,八种形式各异、神乎其技的方法,把众人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短短两小时,很快便过去了。众人一一清点了八老的小鱼桶,最终是由唯一的那位大娘以十二条鱼位居榜首,赢得了比赛,其他七位老大爷看了她编制的捕鱼笼后,倒也是输得服服气气,但也不忘争先恐后地显摆自己的器具和手法,之前安安静静的龙吟湖,一下子沸反盈天起来。
随后众人与八位老人家又攀谈了一阵,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时分,众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岳观晴看见那位大娘在她放物品的石桌周围转了两圈,又蹲下身子,在桌底看了又看,神色有些忧虑,便主动上前问道:“这位姐姐,是不见什么东西了吗?”
大娘一见到她,好像立马忧心减半,慈爱地微笑道:“小姑娘,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一个小挎包,早上在山坡上休息的时候,不小心落在那棵大树下的石椅上了,你能帮我跑一趟拿过来吗?不远的,就在那边,你看看能不能看得见?我眼睛没那么好使了。”
岳观晴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正是日落西山的方向,她用手挡着光线、努力地看了看,依稀看到远处大杨树下有一张石椅的影子,但背包究竟在不在那、任凭她怎么眯着眼睛也看不太清,但她心想着就算不在那跑一趟也不妨,于是立马应允到:“好的,姐姐您稍等哈,我去去就来。”
上坡途中,岳观晴一路在想:这八位老人家性情各异,能凑在一起也是一种妙缘。自古以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随着年龄的增长,经验的累积,人们越来越容易在新接触的人群当中甄别出哪些人与自己更投契、更有可能成为朋友,而哪些人只是泛泛之交,又抑或彼此间鲜有交集。关系越是亲密的人,他们神经活动的方式越相近,这一点国外的研究机构曾通过实验验证过。所谓的志气相投,其实就是双方在价值观上的匹配度、对同一件事情在逻辑思维和情感认知方面的一致性等等,通俗来讲就是对方所做的决定你都认可,你喜欢的人或事对方亦容易感兴趣。如果她自己这个小团体的情谊,也能像八老那样维持那么久就好了。
正在思考间,岳观晴背包中的金属条开始颤动起来,而且越接近石椅,震感越强烈。岳观晴本以为会在石椅上找到金属条,没想到摸索了半天也没见着,正在迷茫间,突然上方一道强光射来,抬头看时,只见一截金属箭头正插在约两米高处的杨树干分叉点上,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熠着银白色的光芒。
收好箭头,拎上大娘的挎包,岳观晴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今日下午发生的一切并非巧合,而是一场度化?现如今箭矢已经集齐了,事情是不是又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了呢?
送别八位老人家之后,胡刻望着他们在夕阳中的背影,扬起眉毛问了一句:“他们八个,是不是好像传说中的八仙啊?”
其他五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回答他,因为此时是与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缘聚缘散犹如云烟,邂逅一场即是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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