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工程师

　　又一次来到了法兰克福机场，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霍文同路，也没有周翔宇在机场接机了。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德国时间的傍晚，艾昕一个人拿着行李到航站楼的Herz柜台租了辆普通的宝马旅行车。独自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上驰骋，尝试了一下开上120迈的自由操控。最后在斯大旁边的小镇上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此刻艾昕的生物钟还是北京时间的清晨，一路都在看各种博物馆纪录片，飞机上没怎么睡觉，虽然身体感觉很疲倦，心里却很精神。放好行李，艾昕决定去小镇的街上走走。这里和去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样的小镇可能十年前也和现在差不了太多。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去年过生日那天和大家喝酒的酒吧附近，那个拿着传单的皮条客还在努力的工作，只是隔壁酒吧门口路边蹲着的醉汉换了几个人，体型好像更加彪悍了。

　　艾昕穿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精瘦的身体藏在空荡荡飘逸的布料里面，感觉有种神奇的东方仙气。他从那排酒吧前面走过的时候，一个坐在马路边裸着上半身的醉汉突然站起身来，叫住了艾昕，他左手摇晃着手里的酒瓶，粗壮的右手臂很自然的从后面搭到了艾昕的肩上，用艾昕听不懂的德语莫名其妙地念叨了一串，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左手拿着的酒瓶喂到艾昕嘴边，想让他喝自己的酒。艾昕心想这人是发酒疯了吧，也不知道究竟想对自己干什么，于是不情愿的推开了酒瓶。壮汉见艾昕不配合，右手一个勾臂把艾昕圈在了自己怀里。他力气很大，艾昕没法轻松从他臂弯里挣脱，只好抬起膝盖转身就给了他要害上一顶，壮汉立马松开双手捂着自己的□□原地哀嚎地跳了起来。

　　这一叫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艾昕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跑吧。于是用英文喊了句：“I\'m sorry. I didn\'t mean to.”然后拔腿就跑。艾昕跑两步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壮汉有没有追过来。刚跑不远，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身上，抬头一看，竟然是霍文。霍文二话没说，拉着艾昕继续跑，一直跑出了小镇的热闹区域才停下来。

　　两个人都喘得不行，好一会儿心率好才恢复正常，艾昕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霍文瞪大两个眼睛看着艾昕说：“好像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才对？”

　　艾昕双手杵着膝盖又深呼吸了两口说：“我？我毕业了……然后，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来找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你为什么拉着我跑？”

　　霍文一脸茫然地笑起来：“我本来是来这边见个朋友的，路过这里听到有醉酒的人在嚷嚷，听起来满口脏话地在骂华人，就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万一是我认识的朋友被欺负了，也好过来做个帮手，没想到就被你撞到了，你跑我就跟你一起跑啦。那帮醉汉估计是看你长得好看又是生脸，想猥亵你吧。”

　　一直在国内长大的艾昕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一个八尺男儿居然有一天会被人当街猥亵，这个词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于是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不过我不乐意，就用膝盖顶他那儿地方。”

　　霍文哈哈大笑起来：“你下手还真狠，我听他那惨叫骂咧的程度，伤得不轻，不跑没准他会拉上旁边的人找上来报复，见过德国足球流氓么？”

　　艾昕想起上次酒吧里的惨状说：“这里的人怎么这么热衷于暴力？他们不懂君子动口不动手吗？我们可不可以报警？”

　　霍文答道：“看起来今天应该不用了，要是报警说不准他会被认定成受害者。我的车在那边的停车场，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就住在镇上的酒店，离刚才的酒吧不远。”

　　“那我们走回去吧，去喝一杯压压惊也可以。”

　　来找霍文不就是自己来德国的目的么，误打误撞遇到他并不想这么快回酒店，于是说：“我们散散步吧，你带我逛逛，上次虽然来的时间不短，但注意力都在比赛上，对这个城市都没什么了解。”

　　“行呀，晚上博物馆、展览馆什么的也看不了，我带你去学校附近逛逛。”一路走霍文一路介绍不同学院的楼，说完又开始介绍这里走出去的各种世界名人，堪比“人类群星闪耀时”。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小广场霍文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小时候，可能因为那个时候我妈妈还没有正式嫁入霍家，我并不知道爸爸家里有一个这么大的企业，只知道家里有生意，他们都很忙，很大一部分时间我都跟保姆和家庭教师呆在一起。刚来斯大的时候，虽然物质上我什么都不缺，但我就是一个人，不仅跟德国同学语言文化不合，和中国同学也不大合，有时候感觉还挺孤独的。

　　艾昕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因为我放得开玩，交了一帮不太学好的欧洲朋友。什么酒吧、夜店、赌场我们都去，甚至还去过广场后面一个朋友家跟他们一起抽过大麻。时间长了，那些声色刺激对我来说也会失去吸引力，就不再跟他们一起玩了。经过了那一年的消沉，虽然浪费了些时间，但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很Local，就逐渐融入了这里。”

　　“我还以为你这样家庭的少爷没什么烦恼呢。”艾昕一边说一边越走越靠近霍文，直到两人并肩前行，不小心手背就会碰到手背，艾昕才又刻意分开一点。

　　“无忧无虑不也是一种烦恼。”霍文收了收情绪指着远处的外摆说：“现在夏天，那边有卖啤酒的，我们去喝一杯吧。”

　　“好呀。”两个人找了个面对广场的位置坐下。几杯酒下肚，没有倒时差也没有睡觉的艾昕开始有一点头晕晕的感觉。两个人看着广场中心三个卖艺的家伙合奏的大提琴，听着悠扬的旋律不约而同地哼了起来。

　　借着喝酒的兴奋劲儿艾昕开口问道：“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霍文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我怎么会有女朋友，男朋友确实有过，而且不止一个。”

　　艾昕接着问：“那为什么分手了？”

　　霍文半开玩笑地说：“因为除了旅行和上床的时候在一起，其他时间他们都找不到我人，我不是在车队就是在去车队的路上。”

　　艾昕又问：“那现在呢？”

　　霍文答道：“现在？现在一个人。前段时间倒是在酒吧遇到过一个还不错的英国小伙，可是喝完酒聊完，一路送他到他家楼下。墨迹来墨迹去，他都邀请我上楼了我也没产生什么冲动，最后放弃了。”

　　听着听着，艾昕心里开始觉得有点难受，心想这是有多不在乎自己才能这样描述自己的情路历程，说霍文是个“渣男”也一点不为过，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跨越几千公里来这里任凭他无视自己。

　　霍文看艾昕不说话了，问道：“跟我讨论工作视频会议也很方便，专门来趟欧洲是有什么旅行计划吧？”

　　艾昕被问住了，自己都坐在霍文对面了，难道他打算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吗，于是说：“没有啊，这次出门是说走就走的，欧洲我也不熟，你有什么建议吗？”

　　霍文反问道：“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艾昕想了想说：“还记得在去巴登巴登的路上，你给我描述的山、湖和城堡吗？我想去一个有山有湖有城堡的地方。”

　　“好，不着急的话等我几天，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我带你去，这个季节也很合适。”艾昕等的就是这句话。可没想到霍文接着说：“前几天就有哥们约我去来着，要么我们一起？”

　　一听还要跟外人一起，艾昕脸上再也绷不住了，皱起眉头说：“那还是不要了吧，我跟他们不熟。”

　　霍文点点头说：“行，你不自在的话，那我就鸽了他们，一个人陪你去。我是不是很够意思？”艾昕这才放下心来。

　　桌上的酒杯都已经喝空，霍文说：“今天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艾昕点点头。他已经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此刻困劲儿也确实上头，路上都快睁不开眼睛了，所以也没再多说话，只是强撑着好好走路。

　　霍文一边走还一边指着路边能看到的雕塑和商店给艾昕继续介绍。说这话两个人很快就走回了镇上的酒店。等停下脚步站在了酒店门口，艾昕心里开始浮想联翩，霍文会不会跟自己上楼，如果上去他会不会嫌弃这个酒店不够精致，或者会不会带自己换一个酒店，再或者带自己回家？

　　没想到霍文只说了句：“你上去吧，我明天上午有个会，中午再过来找你。”

　　心中的小火苗被浇灭之后，艾昕的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出各种情侣告别的画面。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霍文接着说：“你快上去吧，我抽支烟就回去。明天上午你要有精力的话，可以把产品定位的事情整理一下，我们下午讨论讨论。”

　　“哦，行，那我上去了。”艾昕有些失落，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酒店的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转过身来，看到霍文已经毫无留恋地灭了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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