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玉萦雪不由愣了一愣，这些人竟提到自己？她不由停下脚步想细听，却听得一声：
　　“玉姑娘！”
　　玉萦雪不想回头，现在听陌哥哥的话，和这里出门的姑娘一样戴上面纱；自己又穿了这里姑娘们常穿的颜色衣服，人家应该认不出她来才是，怎么还会有人在大街上叫自己呢？
　　“玉姑娘！”那声音就在她身后，似乎是有意压得低低的，却还是执拗地叫着。
　　玉萦雪一步跨进小巷，向旁边微微闪身，瞥眼一看，却是石木。
　　石木看着玉萦雪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双眸的脸，很是柔和地笑着。
　　“石公子，你怎么……？”
　　“姑娘虽极力装扮普通，但也只能让那些没见过你的人不能发觉，认识你的人又怎么能瞒得住呢？”
　　“……是吗？”玉萦雪略略奇怪，会吗？
　　“玉姑娘如此风度人品，绝世风华，无与伦比，其他人又怎么会有！认识姑娘的人又怎么会错认呢？”
　　“石公子过奖了！我才没有那么好……”玉萦雪见这石木倒越来越像那个油嘴滑舌的原拓飞了，怎么也这样直接地赞美起自己来了呢？
　　石木向四周看看，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玉萦雪自然不愿告诉他，只道：“石公子有事请回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石木暗自叹息一声，道：“那姑娘小心些。刚才石某看到有人跟踪姑娘，不像是……另外那些人胡说八道，姑娘还是不要在意的好！”
　　玉萦雪看他那表情和意思，似乎是有人对她不利，他给解决了似的。不过，她也并不知真假，只点头致意，也不在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以后还是只和陌哥哥一起出来就是了。
　　“那姑娘多加小心！”石木一直目送她走出自己的视线，才继续跟上去。

　　玉萦雪回到小客栈，先到南书陌房前，看他果然还是没有回来，自是有些失望。只得回到自己房内，揭掉面纱，换了衣服。半开了窗，望着外面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出了一会神。随即关了窗子，坐在桌边。
　　“姐姐！”一声欢喜之极的叫声忽然响起。
　　玉萦雪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房门被人推开。想也不用想，也自知道是那个小檀点，他居然也找到这里了！看来，的确是应该再换个地方才是！
　　檀点喜气洋洋地跳了进来，见玉萦雪并不理睬，不由失望起来，走到面前，道：“姐姐！你为什么不睬我？”
　　“你怎么这么淘气，跑到这里来了？”
　　“姐姐！我到处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先前干吗不带着我？”
　　玉萦雪扭过头懒得理睬，檀点紧紧盯着她，忽然道：“姐姐！几天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玉萦雪横了他一眼，道：“胡说……你怎么不在回侍奉你娘！”
　　“姐姐！我才不回去呢！我娘虽然待我好，可是，我爹不喜欢我！我现在有了姐姐，还回去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你爹娘肯定都想念你，你在外面淘气，他们不知多担心呢！”
　　“才不是呢！我爹绝对不会担心想念我的，他巴不得我从此不在他面前出现才好呢！而我娘也因为有了我，也很为难的呢！”
　　玉萦雪甚觉奇怪，眼露疑惑之色。
　　檀点续道：“我出世之后，我爹都恨不得要捏死我呢！”
　　“怎么？”难道他不是檀德甫的亲生儿子？
　　檀点续道：“我爹说，自从我出世，我娘就对我好，而对他不好了，所以他说他妒忌我。后来再也不肯生小孩了！”
　　玉萦雪更瞪大了双眼，真是不可理解，道：“胡说，你爹他怎么会……”
　　“是真的。我爹前几天还说了呢！”檀点挺起小小的胸膛，学着大人模样，父亲的口气，道，“‘都是因为这臭小子，你就对我不好了！我捏死他罢了！’他还又哭又闹的，真是羞死人了！”
　　“那你娘……”玉萦雪咬住下唇，忍住好笑。
　　“我娘就只好就像我小时候哄我一样地哄他了，还说要打我，要撵走我，这下才把爹爹给哄的破涕为笑的。所以，这次我是无论如何再也不要回去的了！”
　　玉萦雪不由挠挠耳，怎么会有这样的两夫妇？但檀点也并不是一个油嘴滑舌、爱撒谎的人哪？
　　“姐姐！我爹就是这样，很妒忌我，不喜欢我的；看见我，尤其是看见我娘对我好，就总是大发脾气！其实，谁叫他生我的，又不是我自己要生下来的！”
　　玉萦雪惊异地摇摇头，叹口气，看来世上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的啊！
　　檀点走到她面前，认真地道：“姐姐！你放心，我们成亲以后，我不会像爹一样使你为难的，我们到时候生个女儿就好了！”
　　玉萦雪口里的茶一下子喷出，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檀点忙过来在她后背轻轻捶着，关心得连连道：“姐姐，你怎么啦？你不要紧吧？”
　　玉萦雪拿开他的小手，严肃地道：“檀点！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说这样的浑话！”
　　“可是，这怎么是浑话？原哥哥不也这样对你说吗？”
　　“他也是不该！我也不许他说。”
　　“哼！姐姐，你欺负我！”檀点跺脚道。
　　“我……你以后也不许再来找我了！”玉萦雪板起脸，皱眉道。
　　“不行！”檀点忽然又展开甜美天真的笑颜，道，“姐姐欺负我，我也很高兴！”
　　“什么？”玉萦雪莫名其妙。
　　“姐姐！我娘有时也是故意这样欺负我爹的，我爹也很高兴呢！”
　　玉萦雪无话，半晌才道：“你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该找小孩子玩，我可没时间陪你玩。”
　　“姐姐！你才比我大四岁也，怎么就不能跟我玩了？其实，你以为我傻吗？我知道，先前洛州有个财主叫张大奎的，他有十几个小老婆，都比他小一半也不止！我才比你小四岁而已，怎么就不能……”
　　“你！”玉萦雪见这孩子老是牢牢抓住这个话题，真觉得这孩子这样痴缠，叫人心惊胆战的。
　　“再说，你十二岁的时候，南大哥都已经十九岁了，你怎么可以做他的老婆，我就不可以做你的小丈夫呢？”
　　玉萦雪蹙眉道：“世上就没有小丈夫一说的！”
　　“那是不对的！为什么男人可以有许多老婆，女人不可以有许多丈夫？”
　　玉萦雪惊愣地眨眼，想不到这小男孩居然会为天下女子打抱不平了，不由也无话可说。
　　檀点忽然又“哦”了一声，叫道：“姐姐！你错了，世上怎么没有女人有许多丈夫的？我娘有一次带我进城，看到百花楼的姑娘们。我问她们是做什么的，我娘就说过她们是那种通常是一天换一个丈夫的人！”
　　玉萦雪不由大怒，道：“你当我是那些低贱的人吗？”话一说完，也不由为自己和这孩子认真而感到好笑了。
　　檀点见她生气，忙道：“好姐姐！我没有！她们怎么就低贱了？是那些男人低贱才对，他们只要做人家的一天丈夫，又不是真的喜欢人家，是他们不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一辈子都要做你的小丈夫，一辈子都只对你一个人好！”
　　玉萦雪简直要疯掉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样胡搅蛮缠？定了定神，道：“你别胡说了！哪有见一面就喜欢的，何况我也不喜欢你，……当然也不会要你喜欢的。”
　　檀点一听，立即就变了脸色，几乎要大哭起来。
　　“小檀点！既然姐姐不喜欢你，你还不走？”原拓飞的声音突然道。
　　檀点立即抹了抹脸，道：“谁说的！”
　　原拓飞跳进来，望着玉萦雪，嬉笑道：“刚才你没听萦儿说吗？”
　　玉萦雪见又来一位，真是烦死了。
　　原拓飞笑道：“檀点！你真跟人不一样，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当小老婆的大多是被那些个男人强占的，又不是人家真的愿意！现在，姐姐不喜欢你，根本不会要你，你想做也不行呀！”
　　“可是，我就是愿意嘛！”
　　“你再愿意，也得让你姐姐同意才行呀！哪有小男孩要逼人嫁你的？只有她逼你才对！”
　　檀点皱眉，望着玉萦雪，沮丧地道：“姐姐当然不会逼我的。”
　　玉萦雪见他那可怜样，又忍不住暗自好笑。这个原拓飞，倒也真是油嘴滑舌，三下两下，就让檀点无言以对，要是就此解决了檀点的纠缠，也好！因此，她也不作声，也不去责怪原拓飞胡说了，转身悄悄离开——让他俩去胡说吧。
　　原拓飞正得意，却听檀点忽然道：“那你呢？你不也是想做姐姐的丈夫，那你也是不应该了？”
　　原拓飞惊异地瞧着这小孩，道：“你倒不笨呢！我当然想做萦儿的丈夫，不过，萦儿会喜欢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成婚了！”
　　“可是，姐姐也还是有未婚夫的呀！难不成你使坏，要杀掉南大哥不成？那才是不应该的呢！”
　　“我当然不会杀他的了！只要萦儿喜欢我，她就会与南书陌解除婚约；只要他们解除了婚约，到时候我就可以做她的丈夫了！”
　　“姐姐才不会和南大哥解除婚约的呢！”
　　“我会想办法呀，我会千方百计地让她喜欢上我，这样她就会和南书陌解除婚约的！”
　　檀点盯着原拓飞，认真想了半天，道：“那我跟你学就是了，你怎么让姐姐喜欢你的，我也怎么让姐姐喜欢我，到时候她就也会嫁给我了！”
　　“啊？”原拓飞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精明”，自己倒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了！
　　檀点见他吃惊，于是就很得意地道：“怎么样？这下可好了吧！”
　　原拓飞耍赖道：“萦儿怎么也不会喜欢你的！一个女人只会喜欢一个男人！”
　　“你骗人！那姐姐岂不是永远也不会喜欢你了？那你还老追着姐姐做什么？”
　　“我是说一个女人只会真正喜欢一个男人！萦儿才不是真正喜欢南书陌呢！她会真正喜欢我。”
　　“我才不信呢！姐姐要是能喜欢你，自然就也能喜欢我！”檀点大声总结道。
　　原拓飞不由瞠目结舌。
　　“这下，你没话可说了吧？”檀点得意地道。
　　原拓飞不由气馁道：“是呀！我无话可说。道理是你那个道理，可是，人的感情却不是那么合情合理的！倘若真的是那样，萦儿岂不是要——”岂不是要嫁给许多人了吗？那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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