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太阳

　　其实，刚才沈栖没将事情的真正原因告诉许梧黯，而是避重就轻简单说了一下她和付雯互相看不顺眼而闹矛盾，如果许梧黯知道同学们周而复始地传他的谣言，害怕他情绪又会受到影响。
　　但许梧黯也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到高一九班问了其他在场的同学，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直接去到九班找到了付雯。
　　付雯被沈栖当众说教了一番，此番正坐在位子上哭哭啼啼的。
　　她的身边围了两个女生在小声安慰。
　　班上有其他女生被她这哭声吵醒，转过头凶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你自己主动找人事儿还有脸在这里哭？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你要是还想哭就出去哭。”
　　付雯被怼得一愣，张口就骂了过去：“教室是你一个人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出去？”
　　“下午就周考了，你一直在这哭影响不影响我们？”
　　“你——”
　　“我什么我？你在教室里装一副委屈样儿给谁看？不是你主动找沈栖麻烦的吗？”
　　“那又怎样？敢惹我，沈栖和那个精神病许梧黯一个都别想跑。”
　　……
　　许梧黯站在门口，又将里面的话听了个尽。
　　他抬起眼帘，抬脚从后门走进教室，对着付雯说：“说得好。”
　　教室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一片。
　　付雯对上许梧黯的视线，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反倒是刚刚那个女生认出了许梧黯，对着付雯笑了声：“你不是让人家别跑吗？正主来了，你倒是说啊？”
　　付雯被这么一激，眼眶更红了，“噌”一下站了起来，红着眼眶对着许梧黯道：“你有没有病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是高三的人传出来的，你有能耐去找他们啊，来我们高一这里耍什么威风？”
　　“我确实有病。”许梧黯忽然道。
　　“……你有没有病关我什么事情？”没有想到许梧黯会直接承认，付雯有点意外。
　　许梧黯冷眼看她：“既然不关你事，那你以后别再到处招惹我和沈栖。”
　　“两个疯子！我……我懒得理你们！”付雯自知理亏，说话声音逐渐变小，但又不想丢了威风，她踢开椅子，手肘往许梧黯身上推了一下：“让开！”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付雯尖叫。
　　许梧黯抿着唇，抓着她手腕的手紧了几分，开始往门的方向带：“去跟沈栖道歉。”
　　“你再不放开我跟你没完！”付雯持续挣扎。
　　许梧黯充耳不闻，扯着她的手腕就往办公室走。这动静不小，下课时间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平时付雯莫名的优越感和喜欢讨论他人私生活的陋习早就引起众人不满，同学们暗地里纷纷认为许梧黯做得好。。
　　他一路拉着付雯到了办公室，直接把付雯领到方春强面前：“报告。”
　　路过沈栖时，付雯委屈地瞪了她一眼。站在门口的沈栖也吓坏了，直接跟着两人身后进了办公室。
　　见此情景，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有点吃惊。付雯一见到老师，立即流下了眼泪，跑到方春强的身边诉苦。
　　冷眼等付雯说完，许梧黯开口：“老师，我确实患有抑郁症，不太擅长与人接触，大家可能觉得我孤僻、自闭。”
　　许梧黯自揭伤口的话一说出口，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有点惊了。沈文锦立马起身拉了拉许梧黯的手臂，示意他别说了。而许梧黯坚定地看了看同样惊讶的沈栖，继续说。
　　“我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到老。但直到沈栖同学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她会关心我的病情，照顾我的情绪，带我探索很多新奇的东西，给了我很多温暖，也给了我很多勇气。
　　“包括这次事件，也是她听到了恶言恶语，为了保护我而做出了冲动的行为。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可以替她接受学校所有的处罚。
　　“而且关于沈栖运动会受伤这件事，得到沈老师的允许后，我昨天查了一下学校操场的监控，发现付雯同学有搞小动作的嫌疑，我拍了监控的画面并且打印了出来，老师们可以看看。她确实欠沈栖一个道歉。
　　说着，许梧黯递给方春强一张打印的照片。付雯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脸都黑了。
　　“而且这件事的根源是付雯同学口不择言，未得证实而在背后乱传他人隐私，挑衅在先。这属于语言暴力，应该被重视，不该被轻易谅解。我虽有抑郁症，但并没有影响到别人。而付雯同学的四处传播流言行为已经影响到我了。高三，我只想好好学习，顺利地参加接下来的高考。
　　“我想说的说完了。”
　　听到这些话，沈栖忽然感觉心潮翻腾，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在许梧黯来这里之前，她站在办公室里听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训斥声和在年级主任提出要给处分时，她也没有感到难受，反而心里平静，淡漠地站在办公室中央等待着自己的“判决”。
　　只是许梧黯突然闯进办公室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她现在有点想哭，不是后悔，也不是不甘，就是在许梧黯决定替自己承担惩罚的时候……就在许梧黯自揭伤口只为保护她的时候……
　　沈栖眼眶一热，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伸手扯住许梧黯的衣袖，声音轻而沙哑：“许梧黯，你不用……”
　　而许梧黯却是侧过头，朝她徐徐一笑，报以宽慰，像是在说，别担心，一切交给我。
　　沈栖心中的防线瞬时崩塌，眼泪哗哗从眼眶里涌出，她不停地抬手想要拭去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年级主任原本抱胸坐在椅子上看着其他老师处理沈栖，但从许梧黯进来后，他就慢慢放下抱胸的双手。在听到许梧黯说一切惩罚他来承担时，他顿时没控制住情绪，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嗫着唇好半天才道：“不行！”
　　许梧黯要是因为这件事背了个处分，先不说他家里人会不会来闹，就高三的年级组组长也不乐意。他们也没资格将高一学生的事情牵涉到高三学生去。
　　方春强也立马接道：“许梧黯，你也说了你现在已经高三了，可别再牵扯其他的事情了。而且我们也还没决定该怎么处理，你先别急。但付雯如果真的有心伤害同学，这件事肯定不能姑息。”
　　付雯闻言，僵着肩膀往后缩了缩。
　　沈文锦一听，忙站起来安抚：“许梧黯，你先坐下。你替沈栖担什么责！”
　　许梧黯点点头，但是没有坐，而是走到沈栖身边，和她并排站着。
　　没过一会儿，校长来了。随之赶来的是付雯的家长。
　　两位同样戏份很足的家长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哭天喊地，但是有校长坐镇，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许梧黯是一中明年重点冲击理科状元的好苗子。一中和俞中是当地最好的中学，但前两年的市状元都落在俞中头上。一中校长对许梧黯给予了厚望，所以是不愿意他在今年出任何问题的。
　　目前社会愈发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关于许梧黯的谣言被人恶意传播，学校也开始重视。当下便发了公告不允许学生们对任何同学实施“语言暴力”。
　　沈栖怼付雯以及许梧黯在办公室这段肺腑之言，都被路过的学生们拍了视频，后来也被其他学生看到了。大家围着看视频，被许梧黯敢于自揭伤疤、直面自己病情的行为感动，而且也知道了许梧黯并非传言里得的“可能会伤害他人的精神病”，没有刻意的立人设、装模作样、排斥他人。
　　而付雯，经调查，运动会上刻意伤害同学的行为也被做实，学校会给她记大过。
　　一时，沈栖和许梧黯都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大家也都对许梧黯另眼相待了，不再害怕靠近他，男生们更是主动约他打球。一开始许梧黯还不太适应，但是在沈栖的鼓励下，慢慢地接受他人的善意。
　　不过沈栖该受的还是得受着，她和付雯各背一个处分，并且两个人都要写一千字的检讨，周一在国旗台下公开说明并且道歉。
　　检讨一出，事情的对错学生和老师们自有判断。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而出差回来的沈振则知道所有事情后，知道沈栖受了委屈，原本还想去学校找付雯的父母对质，被沈文锦拦下，表示事情已经解决就不要徒添麻烦了。沈振则叹了一口气，他对沈栖的爱好像总是晚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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