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酒屋

　　正如徐来生所说，三人一起下山后，先是送刘一白去店里再到荒废别墅，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与上次来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十天前这里的景象跟如今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看着散发着浓浓阴暗之气的别墅，赵晨不由讶异道：“这跟上次也差太多了吧？”
　　“嗯，这里的建造者开始的时候就在别墅的外围设置的阵法，我让人查过，这栋别墅至少有百年的历史，改革开放之后也有人打这栋别墅的注意，但是那些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轻的一些就是如日中天的生意一下滑铁卢，最后落得家道中落的地步。”
　　“原来这个别墅这么邪门……”赵晨双手插在棉衣的口袋里，吐着寒气道：“我们要是能把里面的“大人物”解决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徐来生却轻轻摇头，“我感觉没那么简单……”他神色微凝道，“等下紧紧跟着我的路线走，千万别走错了。”
　　“知道。”赵晨轻声应道，这别墅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赵晨跟着徐来生一踏进别墅的大门，瞬间被门内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不能呼吸，这还是有徐来生护着的情况下，真难想象这么恐怖森然的地方赵晨自己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越是往前走，这栋外面看似平宁无害的别墅就越发显现出它的厉害，如刀的寒风丝毫不停歇像两人刮来，赵晨躲在徐来生的怀里呼吸难受极了，她喘气道：“之前欧笑笑跟邵真是怎么进来的？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不会只是肌肉拉伤的程度吧？”
　　“本来还在奇怪，不过我想这里的设定从一开始就是遇弱者弱，遇强者更强的模式。”徐来生解释道：“这里因为我的介入，估计把最强模式都释放出来了。”
　　听了解释，赵晨趴在徐来生的怀里感叹道：“这里的设计者真是厉害啊！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走。”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就算是徐来生一直待在这零下几度的环境里也是吃不消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武术底子的赵晨。
　　赵晨是被冻得全身发抖了，明明知道有徐来生护着，在狂暴的风阵中，她还是陷进一片黑暗的漩涡……
　　等赵晨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往下沉去，脚底的虚幻，周身的黑暗都让赵晨惊恐无助起来，她大叫着徐来生的名字，她叫啊叫啊，却有越来越多的黑暗渐渐开始吞噬她的脚部，一点点的，黑暗越来越多，很快就到了腰部，赵晨心越发着急了起来，不断的挣扎扭动却毫无效果！
　　直到徐来生一声爆喝声在她的耳边响起，赵晨的心智才清明了许多，“晨！待着别动！冷静点，我就在你身边！”
　　已经被黑暗吞噬掉大半个身体的赵晨心头猛然一清，冷静下来后，她闭上眼开始寻找徐来生发出爆喝声的位置，很快她就感到无尽黑暗中有一只手冲破黑暗朝自己伸来，赵晨快速向前一握，刹那间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将赵晨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后，徐来生看到赵晨还紧闭着双眼，便道：“现在可以睁开眼了。”
　　赵晨睁开眼看到徐来生近在迟尺的俊脸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道：“这里太厉害了，差点就被卷进去了。”
　　环顾一下四周后，赵晨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别墅的大门前，而是已经进入屋内，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二楼了。他们所处的房间是一间放满了很多很多书籍的书房，在满是书籍的中央摆放了一张长桌，奇异的是明明是荒废了几十年的书房，此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却没有一丝灰尘的样子，像是这间书房依旧有人在办公，服侍的女仆也会常常清理掉落在书籍上的灰尘。
　　赵晨无声朝徐来生看了一眼，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做，但是徐来生却回以无声的摇头，并且朝书桌前那张古典式的椅子上指了指。
　　赵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既然徐来生没动手，她就跟着一起看向书桌的方向。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处原本空无一人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影影绰绰有个男人的身影开始慢慢形成……
　　“沙沙……沙沙……”随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形完全凝聚而成，男人一身洁白的衬衫，粗粗看过去像是薄衬衫，而且领口微微敞开，赵晨想这个男人留在人世间最后的时间应该是在夏天。并且与生机勃勃的夏日盛景不一样的是，书桌前的男人则是一副憔悴沧桑、油尽灯枯的模样。可即便是这样，男人还是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拿着铅笔在一张白纸上沙沙、沙沙地画着什么，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不像是在画一张画，而是在做一个非常神圣的祷告。
　　随着男人不断在白纸上一笔一划进行着，同时围绕在赵晨跟徐来生周围的黑暗圈也越来越浓越来越小。赵晨不由紧紧抓住徐来生的手臂，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再不把酒拿出来，错过时机后想要接触男人就难了。
　　徐来生知道赵晨无言的焦急，但是他在等，等最适合的时机。这个时候，黑五无声无息出现在中年男人的身后。
　　赵晨一见不由双眸微睁，她朝黑五递了一个眼色询问，“你怎么才来？”
　　黑五接收后，给了赵晨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得已，一个、两个的都让她等一等，那赵晨就只能等了。
　　本来，赵晨不知道徐来生跟黑五要等什么，但是继续关注男人手上进行到一半的画作后，赵晨恍然明白，这个男人的执念是这张还未完成的画作，此刻强行打断男人的动作，这个差一脚就会变成恶鬼的男人，估计会立马黑化成难以对付的恶鬼。
　　明白之后赵晨也耐着心等待起来，即便周围油墨般的黑暗渐渐逼近他们的脚下。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渐渐流逝，赵晨从不知道曾经如光般消逝的时间在这里却缓慢到让人心慌，这要不是有徐来生跟黑五这两人淡定神在这里坐镇，赵晨恐怕早失了耐性。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男人的神色太过凝重虔诚，原本对画的内容毫无兴趣的赵晨也不由对画中的内容好奇了起来，可就在她要伸头去看看画上的内容时，徐来生无声拍了拍她的手背，提示斟酒可以开始了。
　　徐来生这一打断，算是彻底把赵晨的那点不高的好奇心消灭掉，而且暗黑将至并没有多少剩余的时间留给赵晨去好奇去张望，熟练迅速地将酒葫芦打开并且倒上一杯酒放在男人的画作前。
　　而这时男人不断滑动的手在落下最后一笔后也停了下来，时间掐得刚刚好，一点都不差。无尽黑暗中阵阵酒香悠然飘起，男人闻到酒香后，嘴角一勾，享受般深深将酒香吸进身体后，只听他发出一声长叹，“啊！是你来了吗？”“是了，一定是你来了！”
　　自言自语中，男人将摆在眼前的小酒一饮而尽，最后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我也该走了，该走了！”
　　在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差毫厘就能将赵晨徐来生两人吞没的黑暗瞬间破碎成无数片细小的碎片，这时狂风打起，将这些暗之碎片卷上无尽天空，尽情消散于阳光之下。
　　处于黑暗之中许久的赵晨被突然射进的正午阳光闪得眼痛，而那边的黑五已经带着人消失在光的尽头只剩下那句最常的告白，“小晨晨，下次去你店里找你喝酒啊！”
　　在冬日灿烂的阳光之下，赵晨泪眼模糊拿着手胡乱擦着酸涩难忍的眼睛，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没有看到男人虔诚而画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徐来生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画上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带着灿烂笑意且英气十足的女人，女人双手叉腰，而她交叉于左边的手掌上正拿着一只葫芦，那葫芦跟赵晨手里的葫芦有异曲同工之妙，男人的画艺高超，徐来生绝对不会看错，且重要的是，在画的下方，男人还留了一句话：我最爱的人啊，赵青丽！
　　赵青丽！徐来生怎么可能会忘记，早上离开赵家祠堂前，他还在她的牌位下重重磕头了呢。
　　徐来生重来没有听赵晨提起过父亲的事情，在赵家重来都是女性当家做主，祠堂里供奉的也全部都是女当家的，关于赵家男人似乎一直是被忽略或者隐藏的对象。
　　这不正常的现象在赵家似乎却成为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就连赵晨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刺眼的光芒消失后，那张最后的画作也化为灰烬散落于天地之间……徐来生看着怀里双眼通红的赵晨一时语塞，这个被她错过的信息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

　　下午十七点整，刘一白再次来到那个播放过钢琴乐的咖啡厅。一个小时前，照看酒馆的他接到徐来生的电话，说是今天的营业可以结束了，让他自由活动。
　　虽不知道他们那边的工作顺利与否，但刘一白只要知道他们人没事就好，所以他关了酒馆的大门，再次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最后，似乎是不经意的，他再次来到这个正在播放天才少女钢琴乐的咖啡馆。
　　“您好，这是您点的美式。”服务员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刘一白道了声谢，顺口问道：“请问，你们这里会一直经常播放这位钢琴家的琴声吗？”
　　“您也知道李巧音钢琴手啊！我们老板超喜欢听她的钢琴曲的！”店员得知这个失去光明英俊的男人也喜欢李巧音后，顿时觉得音乐果然不分什么人的，这时她看到门外一道熟悉的人影后，笑道：“巧的是这几天李巧音大师一直会在我们店里坐一会儿，你等下要不要过去谈谈？”
　　“不用了，多谢。”刘一白淡淡谢绝，他没想到李巧音那么快就出院了，她不是应该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吗？
　　“可是……□□往您这边来了耶……”年轻的女店员顿时恍然大悟般小声道：“难道□□这几天一直在等得人，是您？”
　　听到店员的小声嘀咕，刘一白不由浓眉微皱，他是欣赏她的琴声，却并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接触。
　　不由刘一白起身离开，李巧音欢快的声音已经在他的正前方响起，“在这边等了你好多天，终于让我等到你！”
　　刘一白没有应声，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因为李巧音的出现而显露喜色。但这点冷淡显然并没有影响到李巧音，应该说是被李巧音选择性忽略了，见刘一白没有出声，李巧音转而对两眼放光的服务员道：“请给我一杯温水。”
　　服务员道了声是，笑着离开。
　　一股微妙的气氛在李巧音很刘一白之间旋转，李巧音撑着下巴细细将眼前英俊的男人画进眼中，在医院的几天里，她的情况比起之前更糟糕了，检查出来的结果是肿瘤的面积又增大了一毫米。
　　“你打算一直闷着不说话吗？”李巧音轻声一笑，“见到你我可是很开心呢。”
　　听着李巧音轻快的语气，好似身患重病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刘一白曾经自欺欺人过，所以他即能理解现在的李巧音却也不同意李巧音逃避现实的样子，他沉声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任何一场急性流感都能夺走她这条年轻的生命。
　　温水上来，李巧音小小喝了一口将微微惶恐的心压下，第一次不顾一切的告白，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想想活了这么多年，一生都奉献给最爱的钢琴，在生命最后的几个月里，李巧音不想压抑自己最原始的情感，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就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有了刚才冲动的一幕，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
　　“医院那边不会再去了，出院前就已经签了字，父母也同意我自己的选择。”李巧音淡淡道：“钢琴是我的全部，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钢琴前。”
　　一个人愿意为了所爱的钢琴而甘愿去死，可以只有拥有这种极致思想的人才能弹出那么激荡人心的钢琴曲吧，这是作为钢琴手李巧音的选择，刘一白没有资格反驳。
　　“好，那你继续，我先走一步。”再坐下去，刘一白怕自己会多管闲事，而这是他不愿意也尽量在避免的事情。
　　“哎！”等了好几天的人，还没聊上两句对方就要离开，李巧音急忙哀求道：“看在我等了这么多天的份上，你就坐下来陪我聊会天嘛……”
　　钢铁般的刘一白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跟哀求，何况现在还是一个患有重症且对自己有好感的女人这么低声下气在哀求自己。
　　犹豫了两秒后，刘一白的心在缓缓流淌的钢琴声中软了下去，他妥协了，“你想聊什么。”
　　本以为会被拒绝的李巧音顿时满脸笑靥，就连略带苍白的容颜都显得生机了许多。此刻，仿佛这个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么美好，那么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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