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光（女尊）

　　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敲着房檐，细细听来，像有着自己的音律。今日阴凉得不像夏日。
　　“冷不冷？”我贴着林宣坐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好。一会儿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又为他掖被子。
　　“不冷。”他侧了侧身，似乎感觉到什么，又蹙起眉来，“…好胀。”
　　我道：“你出了好些血。齐太医为了止血，塞了药巾进去，嘱咐下回如厕时就可以取出来了。”
　　他极轻地叹了一声。
　　“孩子如何了。”
　　“抱下去了。”我想起那实在算不得好看、哭得倒是十分响亮的肉团，心道齐全没说有事，应该就是很好，“哭得太厉害，怕吵到你。”
　　林宣道：“刚生下来都这样子，叫人抱来瞧瞧吧。”
　　我本想劝阻，但又怕他多心我瞒着他什么，只得命人将孩子抱进寝殿来。

　　早有人疾驰入骊京，将小孩的衣裳用具连同事先选好的乳公都接了来，因而孩子被抱来时，已经好好地裹在柔软的襁褓里。这会儿应该喂饱了奶，也不再哭闹。
　　林宣撑着床榻就要坐起来，我连忙伸手扶了，微笑道：“孩子一抱来，你眼睛都亮了。”他只望着孩子的方向，并不理会我。
　　宫人上前，将小家伙抱到我俩眼前。我小心地瞥了一眼，发现她似乎不像刚生下来那般红肿可怖了，但离白净讨喜还差得远，不知林宣是否会大失所望。
　　岂料林宣却像完全没看到这孩子古怪的模样，急忙伸手接过襁褓，如获至宝般把她搂在胸前，满眼都是宠溺疼惜，正在宫人的帮助下调整着姿势、让孩子更舒服地躺在臂弯里。
　　我心中莫名不是滋味，遂在一旁大声咳嗽。
　　林宣正用指尖抚着孩子的小脸，听见我故意弄出声响，这才抬眸看向我，低笑道：“做什么呢，当心把她吵醒了。”
　　他话音刚落，小家伙仿佛生下来就要和我作对似的、抽抽鼻子哭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淡淡道：“孩子这是饿了，抱下去交给乳公。”宫人答应着，就要把孩子抱走。
　　谁料林宣却并未将孩子交给那宫人，而是轻轻拍着那软乎乎的肉团，温声道：“不必了，这孩子由我来喂养。”
　　那宫人看着我俩，不知该依谁的命令。我忽觉一阵疲惫，只道：“你下去吧。”

　　林宣搂着孩子，单手匆匆解着衣衫。她等不及，大声地啼哭起来。我杵在床榻边，被她哭得头疼，脸色不自觉地阴沉下去。林宣抬首见我只在原地旁观，遂将孩子向我递来：“知如，先抱抱她。”
　　我僵直地接过。哭声离我更近了，尖锐得令人焦躁。林宣空出手来，半敞开衣襟。
　　“好了，抱过来吧。”他轻声道。
　　我俯身把襁褓放在林宣的臂弯里，他轻轻扶着孩子的头，让她的小嘴触碰到正慢慢流溢的奶水。哭声瞬间止住，殿中只有轻微的吮吸声响起。我还从未这样粗野急躁地对待过林宣，这孩子倒是享福，生下来就赖在他怀里为所欲为，而林宣不但没有丝毫不耐，更极温情地凝视着孩子，轻声哄着她。
　　过了一会儿，吮吸声也停了下来。
　　我道：“她吃饱喝足了，这回叫人带下去吧。”
　　林宣轻轻拍着安静下来的孩子，终于舍得看我一眼：“知如不再抱抱她么？”
　　我只得再度把她抱在怀里摇了摇。她看上去这样怪异，瞧不出长得像谁，还是未出世时讨人喜爱一些。灵予…她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女儿，未来的太女、女帝…
　　我正拧着眉沉思，怀中的孩子忽然打了个嗝。我低头看去，只见奶水正从她口中不断溢出来，很快打湿了襁褓，甚至顺着她的脖颈流进小衣裳。
　　“哎呀…”我不由得惊叫起来，想把她丢到一边，又怕她把自己呛了。眼看着奶水就要淌到我的衣袖上，我连忙叫道，“来人！赶紧把孩子抱走！”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孩子抱走、为我换了衣袍。我只觉莫名地心堵，一时间坐立难安。林宣到底虚弱，折腾了一回之后就微合了眼，很快便昏昏欲睡。我命人伺候他躺下，丢下一句\"你且歇息吧\"，便出了寝殿。布谷等人要跟在身后，被我留在内院之中。
　　雨已停了，杜蘅苑被冲洗一新，沐在清新的水气里。我独自一人来到迎鸾湖边，在湖边转了一阵子，心情大为舒缓。见时辰不早，惦记着林宣独自躺在寝殿中，遂回去命人备了甜羹，我亲自端回寝殿。

　　依我之命，寝殿内灯火寥寥，以免扰了林宣歇息。但我端了甜羹回去时，却发现他并未睡着，而是倚在榻上等我。
　　我道：“怎么又起来了，你该多歇歇才是。”说着将羹碗端到他面前，持羹勺舀起煮得极绵软的红豆。豆泥甜丝丝的味道散逸出来，是宫中一道深得我心的菜色。
　　林宣的声音恢复了些精神，但面上仍见得憔悴之色：“弄丢了灵予的娘亲，如何能睡得着。”
　　我心里回了甘，连忙借着甜羹讨好他：“这不是怕你饿着，去厨房盯着他们煮甜羹给你么。你尝尝看。”
　　他尝了一小口，见我期待地看着他，遂道：“天子监工，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我道：“那你多吃些，这一日也没见你吃下什么东西。”随后又舀了一勺要喂给他。
　　林宣这回含着那勺豆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咽下去，待我再要喂他，便有些泛起恶心来，抬袖微微掩住了口。
　　我只当他被我那两勺豆泥喂得急了，遂将碗搁在一旁，翻到床榻上去，搂着他的腰。
　　他揽过我，抚着我的头发低声道：“下午怎么不高兴了，当着孩子的面给我使脸色？”
　　我自知理亏，又放不下面子，只轻声道：“哪敢给摄政王脸色看？不过是饿的。”
　　“是么。”他轻笑起来，语气是抱着孩子时那般的温柔，“气成那样，是打算和自己的女儿争吃的么？”
　　我一个激灵从他怀里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你又不舍得分给我。”
　　林宣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将指腹抵在我唇上，说出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会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怎么不舍得。趁着孩子不在，知如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的脸一下子滚烫起来，竟被他挑逗得羞涩非常，只觉着自己定是在做梦，才会被他拉到身前、敞开衣襟将我的脸庞贴在他胸口。
　　“真是……一下子养了两个女儿。”我红着脸，听到他低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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