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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
黄廖寒的胸膛被平玉秋捅了个窟窿。
新鲜的血液从窟窿里源源不断涌出 ，瘟疫般迅速在衣襟上蔓延开来。
祝淇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千钧一发的时刻成羥拎了黄廖寒过来一挡，逃过一劫。
万幸，真是万幸。
黄廖寒面色惊痛交加，嘴巴微开，嘴唇颤抖着似要说些什么。
没等他出声，成羥扬起手中的吸毒阎王朝他口中塞去。
平玉秋抬手欲挡，似是料到他会作此反应，成羥手腕一转，将吸毒阎王掉了个方向一把塞进了平玉秋的嘴里。
“师父！！”黄廖寒声音撕裂干哑，嗓子像是被铁刀刮过一般。
你一声聚集了他全部的力量，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平玉秋身子猛地一抖，片刻不到便直挺挺瘫在了地上。
面色转瞬成了青紫色，血管暴起，几欲破皮而出。
他口吐白沫，眼白外翻，眼瞧着就要断气。
黄廖寒狼狈爬到平玉秋跟前将人抱在怀中，痛哭不止，鼻涕口水糊了一脸：“师父！师父！！啊！！！！！！！！”
“不自量力。”成羥毫无感情看着瘫在地上的师徒二人，淡淡吐出两个字，“找死。”
平玉秋脸上的皱纹像是洒了沙，条条深刻，晦涩无光。
“廖寒……不哭……”平玉秋面色干黄，声若蚊蝇，眼中神色凄凄，尽是不舍，“不哭……”
“师父……”黄廖寒痛不能已，哭得脑袋直抽搭，“都怪我，师父，都怪我啊！”
平玉秋抓着黄廖寒的手，硬撑着吐出几个字：“替为师……报仇……”说罢，胸膛剧烈起伏数次归于平静。
黄廖寒痛不欲生，仰天长吼，直到嗓子沙哑才停住疯狂的发泄。他抬头怒视成羥，目眦欲裂：“成羥！总有一日我要取了你的狗命！！”
成羥不置可否笑出声来：“就凭你？”奇怪的事，他难得没有立即动怒，只是看向祝淇，“钥匙在他腰间。”
祝淇赶紧去拿钥匙，黄廖寒拼命反抗，但因伤势过重终是不敌。
“哗啦”一声，铁锁落地，祝淇进去将成羥扶了出来。
这一扶，才发现不对劲儿。
他比之前更虚了。
打开门的瞬间就像没骨头一般整个瘫在了祝淇肩上。
原来，方才他都是在硬撑。
“掌门。”祝淇担忧喊了声。
“无妨。”他微微扯动嘴角，还想强撑着站直身体。
祝淇用力按住他的腰背，迫使他靠在自己身上：“别动了。”
“好……听你的……”成羥唇纹裂开，血渍缓缓淌下，像是吃了一嘴的石榴汁，“那就……先离开这里再说……”
经过黄廖寒跟前时，成羥“蹭”地一声抽出祝淇腰间短剑，直指黄廖寒脑门儿。
屋内烛光如豆，屋外冷月无边。
清透月色透过窗纸倾撒进来，将屋内仅存的一丝暖光彻底逼退，只余剑光冷冽，折射出黄廖寒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平玉秋待他亲如父子，虽时有严厉却也是真情实意。
如今师父惨死，黄廖寒心尖儿如刀磨，似水淹，闷痛得喘不上气来。
大惊剧痛之下竟也忘了害怕，目光直直对上成羥，声沉如鼓：“要杀要剐随你便，就是死！我也不会向你这个魔头求饶。”
“有骨气，很好。”
成羥抬剑就刺，黄廖寒认命闭上眼睛，眼角浊泪扑簌而下。
心道，对不起师父，徒儿无能，不能为您报仇了。
景羽终是不忍，急急上前愈加阻拦：“成掌门且慢！”
“叮”的一声，短剑落地，成羥彻底昏死过去。
黄廖寒骤然睁眼，看到的是成羥紧紧闭上的青黑眼皮。
“祝小公子，成掌门情况危急，还是先回白骨山疗伤要紧。”景羽略一观察成羥面色，开口说道。
祝淇正有此意，眼角余光扫过黄廖寒：“那他……”
“我来善后。”景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有劳了……”
祝淇搀着成羥出了土山，外头已是血气冲天，火光一片。
青鸾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已扫清绝大部分的黄土派弟子，只剩下一小撮儿还在拼死抵抗。
她黑衣招摇，长剑无情击中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要害。
地上缺胳膊断腿的人不知凡几，瞎眼掉脑袋的亦是大有人在，暗黄干涸的黄土地上此刻暗红成河，一路延伸至祝淇脚下。
祝淇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况，不由惊了眼怵了心。
青鸾发现了祝淇，自然也发现了他肩上昏死过去的成羥。她捅穿面前敌人的肋骨将之一脚踢飞，足尖点地几个跳跃落在祝淇跟前：“成羥他怎么样了？”
祝淇冷不丁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由一怔，道：“相当糟糕。”
青鸾转身朝着几名弟子喊道：“你们几个赶紧送人回去疗伤，剩下的我会处理干净。”
弟子们还没搭话，旁边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黄土派弟子急了眼，对着青鸾跳脚叫骂：“你个臭娘门儿，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处理干净？你处理谁？嗯？嗯！”
青鸾单臂握剑划破夜空，精准砍下那人脑袋，不屑出声：“处理的就是你，了长得猥琐嘴还臭，自是留你不得。”
那人拧着眉头瞪着眼，嘴还没来及合上，就随着项上人头一起搬了家。
血淋淋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几个弟子脚下，他们一时没防备乍一看到这么个血葫芦，一个个吓得蹲坐在地，搓着地皮子蹭出老远。
祝淇抬头看了看青鸾周遭，之前那人站的地方无光也无月，长的猥琐……怎么看出来的？
青鸾再次看向祝淇，只是一瞬目光迅速挪到成羥脸上：“事不宜迟，你带几名弟子赶紧护送成羥先回白骨山！”
说罢，朝着身后几名弟子一招呼，将这事落到实处：“你们几个送成羥祝淇回去！”
为救掌门青鸾姑娘带着白骨派弟子一路厮杀至此，足见其英勇无匹，江湖义气。几个时辰的相处过后弟子们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安排完，几人立马高声应下个“是”字，未有分毫迟疑护着祝淇二人抬脚就走。
屋内，黄廖寒面皮死白，眼角泪痕未干，他抱着平玉秋的尸体，眼神涣散，如一行尸走肉。
“黄公子，你……”
景羽的声音荡进耳洞，黄廖寒迷茫的瞳孔晃了下。他看向站立一旁的人，凄笑一声，眼中尽是绝望：“景羽公子不必为难，要动手就请便吧。”
“你……”景羽停顿良久，“节哀……”
黄廖寒看着景羽，眼底有那么一丝欢喜转瞬即逝。
他是在关心我么？
随即又立马否定，怎么可能？
他可是从来都不愿多看自己的一眼的，他一直在意的只有祝淇那小子。
想起祝淇，黄廖寒的眼神再次变得阴冷起来。
他恨，恨自己无能刚才不能杀了祝淇。看了眼怀中死不瞑目的师父，他又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喊师父要来救自己？
师父若是不过来，兴许就能保住一条命了罢。
“黄公子，我不会杀你。”景羽的声音隔着苍凉夜风飘进耳洞，似乎夹了些旁的情绪在里头。
黄廖寒痛失至亲，心思恍惚，耳朵上像是蒙了一层纱，听什么都不清楚。
他惶然看向景羽：“景羽公子，你方才……说了什么？”
景羽看他满脸泪痕，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下一软往前走了几步，将话又重复一遍：“黄公子，我不会杀你。”
这一回，他听清楚了。
“是么？”黄廖寒自嘲一笑，“方才我和祝淇交手之时，景羽公子冲进来的时候眼神冷利，看着很想杀我。”
景羽：“……”
他没解释，就是默认了？
黄廖寒心中凄凉之感更甚，苍白唇角微张低低“呵”了声：“若是景羽公子因为之前的事手下留情大可不必，当日景羽公子不甚被毒物咬伤，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盼着景羽之所以愿意放他一马是因为有些旁的原因。
比如，舍不得……
又比如，对他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喜欢……
景羽没有立即搭话，蹲在黄廖寒身侧往他伤口上撒了止血药粉，将瓷瓶塞到他手中：“就算黄公子当日救我是举手之劳，我也是实实在在欠了黄公子的恩情。”他深深看了眼黄廖寒，轻叹一声，“望黄公子往后积德行善，莫要再走你师父的老路，好自为之。”
他起身欲走，黄廖寒急急喊了声“景羽公子”。
景羽并未转身，只淡声道：“今日我放你一条生路，也算是报恩了。往后再见，若是黄公子仍执迷不悟祸害江湖，那我……不会手软……”
夜风骤起，扑了人一身的寒意。
这种冷却比不上景羽口中疏离无情的话，让人从头到脚转瞬凉透。
黄廖寒只是紧紧盯着景羽的背影，死死咬着白得几近透明的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景羽不再多留，握着剑大步一迈，出了屋子。
顶在心口最后一口气彻底泄去，黄廖寒颓然歪在地上，看着平玉秋满是血丝的眼睛，干涸的眼角再次淌下泪来。
伸出手将平玉秋的双眼阖上，黄廖寒沉默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对着平玉秋的身体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扬起手中长剑对准他的胸膛狠狠刺了进去。
“噗呲噗呲”好几声，完整的胸膛上被穿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
刹那间，黑血横流。
黄廖寒捡起掉在地上的兽皮手套妥帖戴好，深吸一口气，把整只手完全塞进了伤口里。
在血肉中翻腾许久，那只手又抽了回来。
摊开掌心，手中黑血成溪，还带了块肉屑出来。
肉屑上头，是正在大快朵颐的吸毒阎王。
黄廖寒看了眼早已断气的平玉秋，又看了看嗜血无情的吸毒阎王，强忍着将他一掌拍死的冲动，将之妥帖收进了之前的木罐，盖好了塞子，撑着地面艰难站起身来。
他提剑欲走，走出几步又猛然顿住，转身膝盖一弯“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朝着平玉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外头，惨叫呻吟声一片，断肢残骸浸在冷透的污血中，早已面目全非。
放眼望去，没一个囫囵人。
黄廖寒心里一惊，黄土派是彻底完了么？
不对！
他重新扫了眼地上的尸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为何地上只有黄土派的弟子，其余门派呢？怎么没有？
！！！
转瞬之间，心中已有了定论。
各派临阵脱逃，留下黄土派自己承受白骨派的雷霆之怒。
好一群贪生怕死不讲道义的鼠辈！！！
四周战况惨烈，苟延残喘之声不绝于耳。
黄廖寒站在无垠月色下，恍若一个流离失所仓忙无措的孩子。他静静站着，双眼空洞无神。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体被寒风冻得僵硬，胸口伤处发出刺痛，干涩的眼珠才转了转，重新有了焦点。
他抬头，坚决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夜色。
那里，是卯凉的浮蛊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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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凉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水，手心一滑茶盏砸在地上，开了花儿。他捏着惨白的下巴眯起了眼：“嗯……是谁又在算计我……”
多说一句，马上要过年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嚯嚯嚯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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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