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混沌纪事：神州奇情劫

　　我们急忙瞬移到那去。
　　灰黑色的沙石池之间，石榴色的环石星星点点，一位剑眉星目，左眼泪痣，右手骈指的青年，正坐在其中一块上，出神地遥望着三十里外渡明峰的方向。
　　“浩临……果然是他么……”小肴喃喃自语。
　　“啊，是你们来了。”他感应到我们的到来，回头对我们微笑。
　　“正好我闲的无聊，要不要过来聊聊天？”
　　他出口，说的是北境通用语。
　　见我们一脸惊讶，他赶紧解释。“我以前在北境住过一段时间，学会了那里的通用语。看那位小哥像是北境人，二小姐博通多语，就想着用北境语交流，你们或许就都能听懂了。”
　　其实也不奇怪，四境通用语本来就是为方便各地神人交流而设计的，比小地方方言简单许多，北境地广人稀，通用语又是四境最简单的，跟外地人语言不通时第一个想到……咦，不对？神州通用语不是更简单普及率更广吗？而且他是知道我会说的。
　　但等他开始自顾自倾诉的时候，我们立刻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神州通用语这里有些人也听得懂，他这是又想找人倾诉，又怕被熟人撞见听见。
　　无论如何这个人要好好盯紧，于是我们也就无比耐心地听他倾诉。

　　“假如可以选择，你们愿意预知未来吗？”
　　我们一坐下，他就甩出了这么个问题。
　　“不愿意。”我说
　　“愿意。”她说。
　　“你们都答得那么干脆，但是截然不同呢。说说为什么？”
　　“如果是快乐的结局，提前知道了就没惊喜；如果是悲伤的结局，那就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注定不能改变。那提前知道只是提前受罪。第二种，可以改变。既然可以改，晚点再知道，随机应变就是了。”我说
　　“我的分类和他一样，不过不太认同他对第三种情况的看法。如果悲伤的结局有转机，就更该早点做准备，否则到时可能因为措手不及而错失良机。”她说。
　　“我的看法跟二小姐一样。”他笑道。
　　“可是有时候，就算是没转机，提前知道也是好的，至少可以降低伤害。”他喃喃自语。
　　“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是预知了不太好的东西。”她试探性地问道。
　　“我只是一介凡人，哪有那个本事。只是以前外出游历时听人辩论相关话题，忽然有感而发罢了。”
　　“你都快要成亲了，看起来却郁郁寡欢，可是有别的心事？”我试探性地问道。
　　“巧巧是个好姑娘，美丽贤惠，灵性又强。父亲看人最准，算准她是旺夫旺子之相。和她结合，我们家能和神明更近一步，子孙满堂，家道兴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了，那位准新娘是个巧手美人，是个巫女，在村中最得人心，又是头目钦点的儿媳。
　　看上去没有半点不合适，除了他自己似乎心有他属。
　　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到他身上有少司命的气息。
　　现在他傻傻地望着渡明峰的方向，是否也是在思念着她？
　　现在他所忧虑的未来，会不会就是少司命拼命想知道却无从得知的那一个呢？
　　关于他和她的未来。
　　“让我想想……大概是想到马上要成家了，担子重了，所以有些压力吧。”
　　话是没问题，可他这满脸的愁云不像是甜蜜的负担，反倒像是心如死灰的映射。
　　“诶，你们觉得轮回是什么？这轮回前的人，和轮回后的人，还是同一个吗？”
　　当然不是了，虽说念念相续是为轮回，可这一世遗留下的念，就如种子，种到下一世的土壤里，结出的必定是不同的果子啊。
　　我刚想这么说，就被小肴使了个眼色制止了。
　　她说道：“当然了，只要执念不变，无论外在环境怎么变，你都还是那个你。”
　　他露出了这些天来最释然，最轻松的微笑。“我想也是。”
　　我似有所悟。
　　他问这些根本不是求什么真相，也不是想听什么真心话，只是想更加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罢了。
　　他随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犹如石雕。
　　我们陪他一起沉默。

　　夜色渐染，三星在天。
　　沉默了许久的他终于开口。“我们这么有缘，你们还这么好心地陪我聊天，我无以为报，给你们画幅小像作纪念可好？”
　　我看向小肴，她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
　　于是他就坐到我们对面的石头上，掏出纸笔颜料，开始熟练地勾勒轮廓。
　　大约两杯茶的工夫，他画好了，递给我们巴掌大的两张小像。
　　“这是用我们这儿特产的颜料绘制的，这种红色，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化，历时越久越鲜艳。祝福你们。”
　　黑笔写意的轮廓，虽粗疏如影，但寥寥几笔，神韵灵动，实为难得。红霞般的色彩浅浅地在轮廓四周晕染开来，犹如泪眼模糊着美丽夕阳下的倩影，时间永远凝固在初见的那一刻。
　　看着这样的画，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个人会怀有什么恶意。
　　我们看完自己的小象，又交换着看对方的。我刚想换回来，小肴却微笑着说。
　　“不如我们别换回来了？”
　　我似有所悟，心头仿佛有一盏明灯被点亮，微笑着说好。
　　他看着我们，眉宇间溢出一股无法遏制的忧伤，苦笑道。
　　“我真羡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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