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煞

　　10月晃眼而过，11月走过半，今天课间大家都在议论11月底的宏村写生之行。
　　林肃交代各种事项，要带的画架、炭笔、速写本、调色盘、颜料、折叠凳。以防万一还要带雨衣。
　　写生之行为期一个星期。行程安排还包括黄山看日出。
　　很快11月底的那一天到了。
　　动车站。
　　六十多号人等同于包了一个车厢，大家都特别兴奋全班一起同游这还是第一次，瞑月第一次感受到烟火气，都是青春的气息热乎乎，乱轰轰围着瞑月升腾。
　　瞑月在靠窗的位子。
　　一位长相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甜的同学坐在她旁边。
　　明初明觉小八坐在前排。
　　女同学笑弯弯地与她打招呼：“你好，我叫修蕾。你叫谢瞑月？”
　　“是”
　　修蕾小心瞧瞧前面三人的后脑勺，压低声音问：“我们一直很想问，前面三个是你什么关系。”
　　瞑月本来想说是舍友或朋友关系，但这个理由不太能站得住脚，他们同来同往区区朋友关系也太黏糊了，“兄弟姐妹。”
　　修蕾表情不太相信：“你们长得不太像啊！”
　　“你看看我们四人不都是姓谢嘛！同父异母而已。”
　　修蕾也就相信了，因为她也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在这圈子，谁不清楚。虽然是贵族私立学校，身边都是有地位的人，但要身份来说，谁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关系看起来真好。”修蕾低头嗫嚅扯扯衣袖道：“同父异母关系都不太好，特别是外来的子女都会被连带的被厌恶。
　　瞑月不置可否，后又想想，“上一辈的错误，不需要连带我们这一辈来承担，互相伤害只会波及周遭无关的人，想要达到伤害别人的目的就要拉同盟利用兵卒循环伤害，最后受伤的是自己。我排行最小，他们都挺疼我。”
　　“那就好，我挺怕他们的。”修蕾掩住嘴边压低声音，“大家也是。都觉得像□□，就差身上带把枪了。”修蕾不好意思的吐吐舌，“不好意思，后面带枪是我加的，电影看太多。”
　　“我有机会，一定好好提醒他们。被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像。呵呵呵……”瞑月第一次觉得聊天可以这么轻松，愉快，不需要斟酌再三之后再发表言论。随心所欲。
　　四五个小时，她们聊得嘻嘻哈哈，小到美食喜好、穿衣风格、爱看什么类型的书、什么电影、大到理想，梦想。前面三人相视一笑，真的瞑月变了变得开朗，爱笑。起初他们还不太肯定，统领也这么觉得，这次他们真信了。一路上后面传来欢声笑语。
　　动车很快到站，俩女生还意犹未尽。说好了一起住一间房间，继续聊天，瞑月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触。
　　中午放好行李，瞑月与修蕾住一间。林肃带领两班学生，每个人都背好背包画架一些绘画工具。画架和折叠凳等加起来就有十斤重，瞑月背起来很吃力。
　　大个子说：“瞑月我帮你背背包吧！这对你来说太重了。”
　　瞑月倔强地说：“别看我个子就小看我。我自己背。”用劲背包带往背后甩，刚开始还觉得受得了这重量，越往后，背后的重量越沉重，膝盖就像灌了铅。大个子和明初看得满脸担忧，小八看不下去，急步上前，从她背后拉开背包拉链，拿出最上层的颜料盒，往自己背包里塞。瞑月只顾着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事。大个子也蹑手蹑脚地去掏瞑月的背包，拿出折叠凳和折叠画架。背包突然一轻，身轻如燕，错觉吗？瞑月往后一看正见大个子佝偻的腰背，鼠眉蛇眼，粗壮手臂在她背包了倒腾，正掏出一个笔盒交给后面的明初。瞑月停下脚步，大个子倏觉背包没有在移动，一抬头，一个激灵正对上瞑月一脸恼怒，往后退退。正想解释什么。
　　小八快言快语：“你累坏了，我们三人是要被处罚。瞑月小姐也不想拖后腿吧！”
　　明初厉声制止：“小八——”
　　大个子为了缓和有点冷的气氛也说：“这叫互帮互助。”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好玩，干笑了几声，闭嘴了。
　　瞑月看眼大个子，“我知道了。”继续朝宏村路口走。互帮互助吗？哪里看起来像互助，她只看出单方面的。

　　修蕾在远处向他们招手，“你的背包怎么这么瘪。”
　　“他们帮我背着。”
　　“你哥哥姐姐对你真好。”
　　瞑月勉强笑笑。不作回应。

　　宏村不是完全的旅游景点，村内还有当地的居民生活在里面，学校统一买了门票，学生只要在检票口给检票员看学生证就可以进入。居民妇女坐在“月沼湖”旁洗衣，有吆喝着“毛豆毛豆……臭豆腐臭豆腐。”小店卖小零食。居民坐在自家门口阶梯上一手捧着饭碗，饭碗里盛着稀饭和零碎的榨菜豆腐乳，另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咝噜咝噜”拔着饭。咀嚼着饭菜眼珠子来回横扫来来去去的旅人学生。
　　刚到宏村里，林肃老师给我们安排了导游，带我们逛逛宏村，了解了解宏村的历史文化，
　　林肃老师说，这里一不小心会走迷路每个建筑形态都差不多小路旁支错节，但只要顺着水流走定会找到出口，回到湖中心。
　　瞑月和修蕾挑了一条古朴的小巷，取出折叠椅，摆好画架，画板，大个子负责装水，颜料开盖，准备好干布，开始作画。
　　画到一半，天有不撤风云，稀稀疏疏开始下起毛毛雨，起初如雾雨一样的绵绵细细飘飘洒洒随风灵动。不久大个子浓密眉毛一挂满了小水珠。为了不让画了差不多的画作湿掉，撑起伞护住画板。继续作画，调色上色，毛毛雾雨渐渐变成小雨，实在不爽，只好穿上雨衣。雨一下多，水汽就上来，空气有点闷，虽然11月底但不凉。画上原本干了的颜色开始变潮变湿，画上的景色开始变糊，在干的笔触画上去都挂不住，带着水汽往下滑。没一会清晰明了的线条变粗晕染开，整张画如同调色盘。“哎——这下真没救了，这幅画。”
　　雨是越下越大，远处隔着好几座房子，飘来惊呼声，接着是“唰啦啦。”大粒雨珠摔打地面，“暴雨暴雨来了……快撤快撤。”雨速很快就侵蚀到她们这。大个子眼疾手快，拎起瞑月扛在肩上，快步朝屋檐跑去。小心放下瞑月。回去现场暴雨已经下下来了。三个加个修蕾已然成落汤鸡。
　　瞑月脸上和鞋子比较湿，其他部位都相安无事。看他们这副摸样忍不住捂嘴大笑：“哈哈哈——回去不用洗澡了，这下都洗干净了。”
　　大个子腋下夹着瞑月的画，直接印着大个子手臂的轮廓，画纸已经湿透。“这下更不用画了，这幅画已经选择死亡了。”瞑月摊手无奈状。
　　明初提胸前的衣服抹了下脸上的水渍，露出精壮的八块腹肌。旁边的修蕾见脸一下刷红到耳根子，不好意思的别过眼去。
　　瞑月抬头望天，“等雨小了，就回宾馆吧。”

　　第二天，林肃通知取消水粉画。直接速写。
　　之后几天绵绵细雨。雨中漫步在宏村，闲散溜达。
　　大家更期待黄山日出之行。
　　最后一天，傍晚，黄山脚下，林肃带着60多号人浩浩荡荡，上黄山。到达落脚点，是看日出的最佳之处，开始搭帐篷。
　　夜色渐渐吞噬红霞，唯有个个帐篷里灯火通明。
　　学生们围着灯火玩游戏打闹。

　　“修蕾，你干嘛跟他们混，我听说他们是□□的。混□□的家族。”
　　“天哪！真的假的。难怪我就觉得。他们好可怕，我们学校怎么也收□□的人。”
　　修蕾解释：“你不要胡说八道拉！他们不是。”
　　“你不看看他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
　　“你说不是，那你这几天跟他们混，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吗？别跟我们说你不知道。”
　　修蕾说：“这是人家的隐私，怎么能随便问。”
　　“切，胆小鬼，私生女也就这胆量。”
　　“我……”修蕾欲解释，心里又无底，她说到她的痛处，低下头不再辩解。

　　“修蕾——”
　　修蕾寻声看过去，见瞑月像她招手，叫她过去。
　　“我跟你说，你最好别过去，被爸知道，你结交□□的，一定打断你的脚。”
　　修蕾不管，过去，跟这同父异母的姐姐呆在一起，她会窒息而死，若真是□□，她宁愿跟□□混，因为他们尊重她。

　　瞑月无语轻笑，到哪都有爱八卦的八婆。八婆就爱暗地里嚼舌根戳人软处，欺软怕硬。
　　小八也听不下去对瞑月说：“要不要教训下那些嚼舌根的人。”
　　瞑月摇摇头，“低调低调，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随她去吧！”
　　瞑月递给修蕾大个子准备的奶茶。
　　修蕾轻尝，“嗯~~好喝。”修蕾心里溢满了温暖。
　　瞑月微笑。
　　时候不早，学生相继安眠。
　　凌晨四点。帐篷外人流涌动。
　　明初和大个子已经给她们占好最佳位子。瞑月席地坐在前排。
　　“有人占位就是好啊！”林肃老师站在瞑月后面说。“我可以做你旁边吗？”
　　瞑月抬头笑说：“这边很空，老师坐吧！”
　　林肃老师也不局促，盘腿而坐。一起等待日出。
　　5点，山凹处有几根红光射出直穿云霄，随着时间推移射线越来越多，聚拢变成一道道金光，周围呼声开始雀跃。“出来了出来了——”那道光周围晕染出橘红色，太阳冒出了头顶，金色开始吃片乌色，一道道光色再次聚拢形成半圆形亮光。太阳升出了一半，天边现出鱼肚白，渐变的色彩，身边的相机不停地“咔嚓咔嚓——”没停过。瞑月也拿起iphone对焦拍了几张。拿起自拍杆搂过明初大个子小八背过太阳，来了张四人与太阳的大合照。
　　林肃看着好笑，继续抬眼等待太阳的升腾。
　　周围变得吵嚷起来，瞑月反而安静了下来。
　　林肃俯视身前小身板，“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什么？你说什么？”瞑月转身抬头看林肃，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肃耸耸肩：“没说什么？”
　　瞑月从眉眼到整张脸到全身都扫视了一遍，“你分明说了什么？你说我长得像我妈。是不是？”没等来回话，瞑月继续问：“你认识她？”
　　林肃看着太阳完全露出山头，漫不经心地回答：“认识。”低头再流连在瞑月的脸上，“长得真像。”
　　瞑月之后再问，林肃不再回答，阳光红火林肃的眼睛泛着红光好似要滴出血。
　　日出东升，瞑月没有被周围热腾的气氛熏染，甚至觉得周围都变安静了。只剩下她一人，又有一个知道她母亲的男人。而且他的语气很悲伤，像在缅怀故人，他的眼神就如同外公一样看着她像在看故人。与妈关系匪浅？朋友？同学？恋人？
　　为什么他沉默了？
　　为什么他眼里含泪，为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