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哎哟，老大，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透过落地玻璃窗，我看见强壮和胡里正在外面的院子里打闹，胡里不断求饶，两人又笑又叫。

　　秋日的空气清爽怡人，暖暖的日光照射进来，大厅内明亮整洁，加上屋外传来的笑闹声，令人感觉舒适而有些慵懒。

　　我怎么回到自己家来了？

　　“小蔷，你醒了？”爷爷捧着一盆什么东西从厨房出来，问了我一句，脚下没停留，往旁边的供奉房转了过去。

　　我赶紧站起来，跟在他身后，“爷爷，我怎么在这儿？南城那边李新和阴瑶……”

　　“你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啊？”爷爷只听了半句话，就有些不满地打断我，“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跑来跑去，依我看，南城的工作你最好是辞了，回家和强壮一起继承我们家的武馆。”

　　他老人家又开始念叨武馆的事情，这种时候最好是顺着他，不要反驳。

　　我耐着性子附和：“好，好，这事我已经在考虑了……”

　　“考虑？”爷爷停下脚步，眉毛一竖，开始大声训我：“还需要考虑什么？你看你回家都半个月了，天天吃了就睡，睡醒就吃，强壮和胡里还记得每日练功……”

　　院子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听到了爷爷的话，转过头来朝我挤眉弄眼。

　　“……你呢？你做了什么？我们家武馆有多少个学徒你知道吗？每人学到什么进度你记得吗？今天强壮和胡里要讲授的内容你看过了吗？”爷爷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供桌上，竖起一根手指点着我，恨铁不成钢地追问。

　　我陪着笑，“爷爷，您老人家刚才可真是气势如虹，我想解释一句都插不上话……”

　　刚想随便说几句话混过去，突然反应过来某个地方不对，“爷爷，您说我回家都半个月了？”

　　“怎么？连日子都不记得了？”爷爷越发不耐烦，“你在九月底回家过中秋，现在都十月半了，可不半个月了吗？”

　　什么？

　　“等，等等，”我有些口吃，“爷爷，您是说，我自从九月底回家后，就再也没离开家？”

　　“当然，”爷爷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还没清醒过来？”

　　我一直没离开家，自然就不会去南城。在我记忆里，列石失窃后，我和强壮还有胡里追去汤池山，偷回列石；而后强壮和胡里离我而去；再然后，我回到南城，李新和阴瑶把我绑到小屋，威胁强壮交出列石……这一切的一切，原来只是我在做梦？

　　斜吊着眉毛的阴沉的李新，喜欢挥舞刀臂的善妒的影妖，还有突然出现的“很有职业道德”的女人，我甚至还记得她涂的是金粉眼影，这一幕幕，清晰如昨日。可是，这都是我想象出来的产物，只存在于我的梦中。

　　我突然有些头痛，捧着自己的脑袋直摇晃，疑幻疑真，自己怎么会做这么真实的梦？

　　“别晃脑袋了，”爷爷轻打了一下我的手臂，“在祖先面前一点都不尊敬。”

　　我转过身子，映入眼帘的是挂着墙上的一张高达一人的画像，画的是一位身着白袍头顶金冠的老人，清瘦的脸上带着三分笑，颌下留有短须，他右手持剑于身后，左手捻须，一副高人模样。
　　这位就是我家先祖羡德公。

　　应该说，这是爷爷想像出来的羡德公的模样。他老人家对能除妖降魔的羡德公很是崇拜，对自己是羡德公的后代更是深感自豪，觉得有必要在家中设一供奉房，供着羡德公的画像以作祭拜。

　　祭拜的时候自然要奉上鲜花鲜果，此刻爷爷正在整理他刚放在供桌上的鲜果，将它们摆放整齐。那是一盘桃子，新鲜而饱满，粉白中透着嫣红，可以想像要是咬上一口会有多么清甜可口。

　　“不许偷吃！”跟以往一样，爷爷转过头来警告我，“要敬完祖先才能吃。”

　　他所谓的“敬完祖先”也就是请祖先先“吃”上三天，然后才能给我吃，到那时桃子早就干瘪了，一点都不好吃。

　　然而此刻我心里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想着法子偷吃供果，我望着那盘鲜嫩欲滴的桃子，想着一个问题。

　　“爷爷，”我迟疑地开口，“我们是不是应该挑先祖喜欢吃的水果供给他？”

　　“对啊，所以我才供桃子嘛。”爷爷这时已经把桃子摆放好，朝画像拜了拜。
　　我转头盯着他，“羡德公喜欢吃桃子吗？”

　　“当然，有关羡德公的所有的文献我都读过，记得可牢了。”爷爷非常自信地回了一句，然后催促我快拜先祖。

　　我胡乱拜了两拜，抬头望了望画像中和蔼的老人，有一个念头在脑中盘旋。

　　“爷爷，我听说，羡德公最不喜欢吃的水果是桃子，因为他对桃子过敏，这一点您在文献中没有读到过吗？”我边说边紧盯着站在我旁边的爷爷。

　　“有这种事？”爷爷的神态没有一点变化，“那你听到的消息应该是错的。”

　　“会不会……是您看错了呢？”我转而盯着那盘水灵灵的桃子。

　　“怎么会？”爷爷笑骂道：“你这孩子，不信爷爷反而去信外人，真是的。”

　　“可要是先祖真的不喜欢吃桃子，那我们就得把桃子撤掉，对吗？”我仍然盯着桃子，缓慢地问。

　　放在我面前的鲜艳欲滴的桃子突然变色，变成一种苍白惨淡的颜色，就好像电视上的映像因出了某种问题从彩色变成了黑白色，但一秒过后，它又恢复到原本的红艳，就好像刚才的变化只是我的错觉。

　　“撤掉干嘛？谁说他不喜欢吃？你这孩子就是爱说怪话，应该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明亮的日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房间内的每件东西都现出影子，我回头望望自己的身后的墙壁——洁白的墙上什么都没有。

　　“你看看，”我示意他转头，“我没有影子。”

　　爷爷转过头看了看，被吓了一跳，“小蔷，你，你怎么没有影子呢？”他又惊又疑地打量我。

　　“因为，”我边说边把右手放进口袋，握紧那把强壮送给我的短刀，“我不是你的孙女！”

　　话音未落，我的右手已从口袋中掏出那把刀，左手飞快拔刀，然后直直地刺进了放在桌上的一颗大桃子里！

　　“噗”一声，就好像刺进了一只气球一样，“桃子”飞快地瘪了下去，刹那间狂风大作，放“桃子”的供桌，供桌上悬挂着的先祖画像，还有站在我身边的“爷爷”，就像细沙一样瞬间被风吹得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被风沙吹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李新正站在身侧，俯下身子看我。

　　见我醒了，他后退了一步，“啧”了一声：“不错嘛，才花了十五分钟，就能从梦中醒来，不愧是曾家后人。”

　　我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踉跄了一步，抬头一看墙上，那张有“南城大学”字样的烂奖状就贴在上面。没错，我仍然身处于李新在南城的小屋内。再回头看看，我的脚边粘着一个影子，此刻它化作一个小豹子的形状，不知为什么跳来跳去，似乎很焦燥。

　　墙上的阴瑶坐在一张影子椅上，翘着二郎腿，低着头在剪指甲，被她剪掉的指甲无声地掉落在墙脚跟，堆成一小块灰黑色。她抬头看看我，冷笑了一声，说：“你还不算笨，懂得看影子来辨别自己是不是在幻境里面，但那两个就没那么聪明了。”说完手往旁边一挥。

　　我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强壮和胡里并排躺在门口的地板上，两人都紧闭着眼。

　　我连忙跑过去，只见他俩满脸大汗，面容扭曲，咬牙切齿，似乎很是痛苦。

　　“强壮！胡里！你们醒醒，醒醒！”我蹲下来拼命摇晃他们，他们两人却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反而低吼了一声，声音里满含痛楚和愤恨。

　　“他们中了我家祖传的迷药‘相思入骨’，所谓‘一相思，必入骨’，想要摆脱可没那么容易。”李新得意洋洋地说。

　　阴瑶尖声笑了一下，“可怜哪，可怜，他们两个在幻境里和根本不存在的敌人搏斗，敌人力大无穷，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口吐鲜血……”

　　“噗！”躺在地上的胡里真的喷出了一口血！而旁边的强壮脸上也现出极痛楚的神色。

　　我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使劲拍打他们两人的脸，“醒来啊，快醒醒啊。”

　　“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他们是不会醒的。”李新冷冷地说。

　　我猛地抬头，死盯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痛恨一个人，“李新，我们三个人都没得罪过你，你用这么歹毒的手段对付我们，小心有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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