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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
向椰的马车在寒风中前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一片片厚重的像棉絮一般的雪片从空中落下,四周一片寂静,不闻人声鸟鸣,除了车轮压在积雪上吱吱嘎嘎的声音,拉车的马匹前行和喷气声,别的声音一概没有,仿佛是天地间的一片静止之处,甚至可以听见雪落的声音。
“这滩羊常守真是好大的架子!明知陛下派来了新长官,竟然也不使人勤来看看,这都进来多少天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糖妞皱眉抱怨道。
向椰笑道:“谁知道呢?听闻这人已在滩羊呆了近十几年,想必在当地很有些名望,熬走了几任长官,本事是有的。”算起来,应该快到了吧?
向椰正思索着,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悄无声息的冒出了许些人影,其数目足有近两百人之多,只见这些人手拿武器,虽不见面貌,可以能感觉到,绝非善茬。
赶车的仆从拉住马车:“夫人!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这群人抄起家伙向车队聚拢而来。
她们瞧见了这一队富丽堂皇的马车,和后面马车上那小山一般的食物物资,登时红了眼睛,杀了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原狗官,今年冬天就好过了!
为首的高个儿女子高喊了一声,应当是滩羊话,其余的应声而起,就要端起武器向向椰的马车杀来。
大雪中只闻风声,只听向椰的马车纹丝不动,并不像之前派来的女官一样惊慌尖叫,弃车奔逃。滩羊人心中有些奇怪,但家中儿女老人的情况,着实容不得她们再想,就要奔到近前之时,只听车中传来一个沉着镇定的女声,在雪中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像被点住穴道一样,瞪大了双眼极度震惊的呆立在原地,机械的一点点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小山上,密密麻麻埋伏着手拉弓箭的士兵。
刚刚向椰喊的是:“蠢猪,回头看。”
用的是滩羊话。
还不待为首的女子动弹一下,向椰又道:“赫真,不要想着抓我做人质,你们全家都在我的人手里,维多和诺晨,对不对?!非常可爱的一对儿小宝贝。不止她们,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留在家里的老人娃娃,都在我手里。”
明明是磕磕绊绊的滩羊话,勉强能让人听懂,可话里的却让面前的一队人如坠冰窖,从头顶凉到脚跟。
“现在,一个一个的,把手里的武器扔到前面去。”向椰继续道。
赫真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握紧拳头,向身边的伙伴示意,缓缓点点头,率先将手中的砍刀扔在面前的雪地上,身后的滩羊人见此,也纷纷上前,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随后,身后的一队士兵上前,收缴了刀具,将她们用绳索一个拴着一个的捆住。
向椰从马车里出来,没有跳下车,就这样站在车上,俯视众人。
她身上裹着厚实的狐裘,安晋捡娘等也跟出来,怕那些滩羊人留了后手,守在向椰身边,护着她。
赫真为首的滩羊人,迎着飞舞的雪片,抬头看到向椰。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就是这么一个矮瘦白皙的,像是刚出生的羊羔子一般的中原弱女,缴了她们的械,捉住了她们的家人,包括她们自己。
向椰出来就后悔了,太特么的冷了,努力不让打战的牙齿咬到舌头,她决定把原本的演讲缩短缩短再缩短,向椰用滩羊语说:“我是女帝派来管理滩羊的新长官,从今往后,在这里,我就是蒙多木神,我的话你们必须听,谁反抗,我就杀谁!”
闭上嘴巴,咽了口口水,向椰真怕舌头冻上了:“来人!将犯人元东珠押上来!”
几个士兵将一个身穿皮袄的中年女子拖了上来。
向椰指着她道:“这个人,你们认识,她就是先帝任命的滩羊常守,职责就是管教你们,配合长官和你们沟通,相当于一座桥。
但是!这个人得知先帝死了,新帝刚刚上任,她就觉得抓到了机会!两头作梗,一边向朝廷说你们的坏话,一面鼓动你们反抗朝廷,自己从中捞钱。
亏得你们愚蠢,竟然信任她的话。你们睡雪地饿肚皮的时候。她在临郡的房子可是气派得很,家里的宝贝数不清,纳了不知几房小爷,家里仓子里的粮食几辈子都吃不完!
元东珠,你给我说!这些年,你仗着历任长官不通滩羊话,害了多少人?贪了多少银子?!”
那女人大喊冤枉,赫真为首的滩羊人却沉默了。
如果向椰被她们活捉,向她们说这些话,那她们必然是不会相信一个字的。可现在的情况恰好相反,对方有钱有刀兵,手里握着她们全族老小的性命,犯不着也没有必要,和她们这些俘虏撒这种谎。
“元姨,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贪了我们每年上贡的财物?”赫真轻声问,心里却隐约有了答案。
还不待元东珠说些什么,向椰笑道:“这还用问?先帝死后,新帝上位,那大约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从那时起开始越过越穷的?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她镇上的大房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兽皮和珍贵草药。说不定会很眼熟哦。”
赫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头给向椰跪下:“求大人宽恕我们!”身边的同伴大惊失色,纷纷想将她扶起,可双手被绑,只能劝她,可赫真就是不起。
向椰没有立即原谅她,裹紧了身上的袍子,闲闲道:“哼,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知道吗?你们的事情已经传遍京都了,接连害了几任长官,危害临郡,不尊女帝教化,罪过大了去了。
陛下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就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是我不高兴了,我就直接回京和女帝交差,就说,滩羊人野蛮死性不改,嘿嘿,说不定,陛下还会赏我呢。
不要想什么下一任长官,我就是最后一个了,下一次,恐怕再没什么长官,有的只可能是兵强马壮的骑兵,来屠光你们所有人。”
赫真闻言,将头埋得更低。其余滩羊人也像赫真那样跪下,不敢吭声。
向椰觉得装13装的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浑身已经冻得打颤,便以不耐烦的口气说:“得了得了,滚起来,连累本大人和你们一同受冻!
陈姐,你挑十个武艺高强的稳重士兵,将这犯人压往京都,仔细别让她溜了,捆严实了,一路上别给她吃饭,让她也尝尝挨饿受冻的滋味!可也别给饿死了,自己看情况掌握尺度。”
向椰想了想:“咱们手里没有囚车,这样,你们走官道,路经澧县时,去找新任县丞宋引鹤,就报我的名字,借了枷锁囚车和马匹,你们再稍作休整,再上路便捷些。
到了京都,将人交予姚相之女姚蜜丝,她会安排你们面圣,就回陛下,罪魁祸首已经擒住,请陛下放心即可。”
被唤作陈姐的女子点头抱拳:“大人思虑周全,谢大人体恤,属下速速去办。”
向椰点点头,就要钻回车里,又转头补充道:“陈姐,别忘了带上一坛肉酱!”
陈姐扑哧一笑:“谢大人!”
陈姐这边安排人押着元东珠回京交差,向椰的马车向着滩羊继续进发,四周有士兵护卫,后面跟着被捆在一起的沉默的滩羊人。
回到车厢里的向椰苦着脸:“好冷好冷好冷啊啊啊!!”
安晋解下身上的袍子,盖到她身上,又握住她的手不住摩挲:“可好些了,来,喝点煨着的果酒驱驱寒。”
捡娘崇拜道:“姐姐刚才真威风!”
向椰从毛茸茸的狐裘中抬起头,两颊上各有一团红,皮卡丘一般,鼻子也红通通的:“是吗?啊,啊,啊嚏!”两管清鼻涕流下来。。
捡娘竖起大拇指:“是真威风!”
糖妞看看向椰:“八成是染上风寒了,等到了营地,马上要喝药。”
捡娘这才发现英雄向椰抽抽搭搭,有点儿蔫了,也着急起来。
安晋从怀里拿出丝帕,给向椰擦掉鼻涕,嘱咐道:“等会儿喝了药,就好好休息一会儿。”
原以为距离滩羊驻地不过半日的路程,哪成想走了快一天。
期间向椰喝了半壶果酒,窝在安晋怀里睡了一觉,醒来竟是不流鼻涕了,人也精神了,风寒好了七八分。
这边到了滩羊驻地,只见一座座白色的帐篷,傍晚时分,整个营地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丝火光和炊烟。
若不是旁边驻守着几个士兵,向椰还以为人都跑光了呢。
向椰下令生火埋锅做饭,之前被俘虏的滩羊人被带到向椰面前。
帐篷里的人,可能是听到了声音,探出头来,见父母子女被捆绑住,知道这是失败了,因为担忧都从帐篷里出来,几个不知事小孩子欢快的要向父母那边跑去,被大一些的哥哥姐姐或是爷爷奶奶紧紧抱住,不让上前。
向椰看着眼前众人都是一副皮包骨的难民样子,就连小孩子也是,脸瘦成一条,眼睛显得极大。衣服也残破脏乱,有那么几个老人是靠着孙儿扶持才勉强站住。
“来人,给她们松绑。”向椰喊道。
便有士兵上前解开了赫真等人身上的绳索,赫真她们不觉轻松,反而有些担忧,不知向椰此举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听好了,我就是新任长官,今天你们埋伏我的事情,先记着。这是我的规矩:听话的有饭吃,有衣穿。不听话的,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至于为什么?你们阿娘阿父会和你们讲。”向椰翘着二郎腿道:“还有问题吗?”
众人不敢作声。
向椰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赫真,你带人去把帐篷安好。”指了指身后士兵从车上卸下来的帐篷。
赫真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的鞠了躬,带人去安帐篷。
向椰看了看眼前难掩惊慌的老弱病残:“等下有人拿着纸笔问你们的名字,要如实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厨娘来回话,称向椰之前嘱咐的饭做好了。
向椰揭开锅盖,锅里码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红豆包,热气扑在脸上十分舒服,面香传来,这样的东西好消化不油腻,又有主食,馅儿里加了白糖,搭配红豆粥,应该可以补充体力。
向椰旁光瞥见远处的滩羊老小,都在暗自吞咽口水,她侧头一瞧,这些人马上扭过脸假装在看身边的雪地。只有几个不懂掩饰的小孩儿,直勾勾的看着大锅,使劲抬头,想看看是什么这样香。
向椰想了想,拣出两个豆包,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见几个小孩儿的目光汇集在自己手中,乐了。
她轻轻掰开一个豆包,饱满的热气喷出,豆沙的香甜溢出来,耳边听见一声小小的呜咽声。
抬头见一个大概到自己膝盖那么高的小女孩,被身边的哥哥捂住嘴,啊,那是维多和诺晨,赫真的儿女。
维多提防的看着向椰,捂住妹妹的嘴,小声嘱咐:“她是坏人,你不要嘴馋,说不定是有毒的!”
向椰笑眯眯的拿着掰开的豆包递出去,像以前在小区里投喂流浪喵一般:“喏,来吃吧。啧啧啧,来呀来呀~~”心里估摸着,热气散的差不多,应该不烫了。
诺晨可怜的瞧着她手里的豆包,好白,好香呀,耳边听不见哥哥的话了,她挣开哥哥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向向椰,眼里只有这半个豆包。
向椰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豆丁,用小手拿着豆包,啊呜啊呜的吃着,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半个豆包就下了肚,诺晨小小的打了个饱嗝,甜甜的软软的,不是肉,可又真是好吃。
吃掉了半个豆包的诺晨,肚子里有了豆包垫底的她,这时才有些害怕,她小心的看看向椰,慢慢的往后挪。
向椰适时的又拿出另一半给她,小豆丁马上不走了,往前挪了两步,像松鼠一样慢慢啃掉了手中的食物。
向椰站起来,把手伸给她,用滩羊话说:“走,给维多也拿一个。”
诺晨想了想,把手放到向椰手里,对面的大人吓得抽了口气。
向椰觉得手心里的小手真的是好小,牵着诺晨,就着她的步调慢慢走,小声和她说话。
小孩子像小动物一样,总是很单纯的,不一会儿,就被向椰逗得奶声奶气的说起话来。
向椰把她抱起来,很轻,让她看锅里的豆包:“给哥哥拿个又大又白的好不好?”
诺晨吓得惊叫一声,又觉得举高高很好玩,就咯咯笑了,她看看锅里那么多的豆包,简直眼花缭乱。
“好,好。哥哥能吃两个,我能拿两个吗?”诺晨觉得向椰很和气,就跟她商量道。
向椰装作思考的样子,过了一小会儿才说:“好吧,你说两个就两个。”
说完捡了两个大个的,让诺晨拿着跑去给维多。
等到赫真安晋还有捡娘等人搭好了帐篷,安顿好东西,回到营地中央的时候。
向椰已经能把诺晨抱到腿上了,身边围着一群小孩,不知向椰和她们说了什么好玩的话,将一群大孩子小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老人们坐在一边,烤着火喝粥,时不时看看孩子那边,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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