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苏恭 病树

　　第四十四章
　　回去时少恭依旧没醒。屠苏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呆着看了会儿，亲了下他的头。
　　少恭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沉沉睡下去，他还没醒，他有点不想醒。

　　醒过来时候每次都看见屠苏在他边上躺着，眼睛下面的青影淡淡，眼睫纤长浓密，他歪着头看着，好像看着，又好像什么也没看一样。很厌倦似的。
　　这样睡了几天，身体才慢慢地像是养回来丁点的元气。期间屠苏任劳任怨，忙前忙后，他也还是倦，屠苏有时候会摸摸他的头发，他就避开，这样真成小孩了，他不喜欢。
　　于是他也就硬撑着好起来，他只是疲倦，没精神，并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屠苏有时摸他的脉搏他也觉得好笑，太紧张兮兮了，太不像屠苏了。
　　那什么才像屠苏？
　　少恭不可以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会觉得烦。

　　很快，他大好了。为了庆祝，他们订了个馆子，吃饭时候两个人都静静的，少恭就点了根烟抽。红光燃起的时候，屠苏忽然说：“少恭，我要出国了。”
　　他僵了一秒，烟头袅袅地散着烟气，他眨了眨眼，之后如常把烟嘴喂到嘴里，问：“哦，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时候。父亲说，还是出国看看不错，我也这样想。”
　　少恭弹了弹烟灰，没说话。他侧着身子看窗外的一棵树，怪茂盛的，花开的倒是柔弱，一朵朵小花在树梢上悄然无声地躺卧着。只是花偎在阴凉里，看起来颇为森寒，一时间少恭感觉落在了冰池里，他的体温温暖着不需要被温暖的东西。他想了想，又抽一口烟，说：“好。就这样吧。”
　　屠苏像是蓦然松了一口气，那股劲散地飞快，谁都看得出来，他觉得有点刺眼，但他什么话都不说。他什么也不想说。

　　之后屠苏就一直忙着自己出国的事宜，考英语，做题，训练，少恭冷眼旁观，该喝茶喝茶，该睡觉睡觉。当然有时候该打炮打炮。他依旧是他的男朋友。
　　他主动询问了屠苏想要申请哪个学校，因为屠苏看起来并没有想跟他详谈的感觉。少恭是自己申请过学校的，所以他也在一些细节方面给了屠苏很多指导，申请学校是好申的，看你想在什么地方读了。
　　他帮了屠苏很多忙。
　　五月的时候少恭想折腾一下屠苏，就说：“你不是当初说要庆祝下我身上发生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嘛。怎么不兑现了？”
　　屠苏有点诧异地挑挑眉毛，想想，说：“哦，我忘记了。那你定时间与馆子，我怎么都行。”
　　少恭笑笑，眼角浮起蜿蜒的细纹，说一声：“好。到时候给你说一声。”
　　饭到底没吃成，少恭这段时间也忙，屠苏也忙。就这么拖了下来，这也是当时没有料到的。
　　拖到七八月份的时候，少恭自己也受不了了，他向屠苏讨了一次长途旅行的机会，就坐少恭的车。
　　屠苏答应了。

　　真正坐上车，已经八月中，屠苏被大夏天灼热的阳光晒到受不了，整个人有些阴沉。少恭看屠苏心情不好他自己心情开始不错，屠苏冷眼旁观，脸上分外淡漠。
　　日行三万六千里，夜里星光满天。
　　天为盖，地为床，草地里，有一对野合的鸳鸯。
　　少恭对屠苏说，很早以前就想尝尝野外的风光，希望屠苏不要拒绝。
　　屠苏当然不拒绝他。事实上自从他说他要出国以后，少恭的要求他就没有拒绝过了。不管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做到。不管多无理，多奇特。
　　但是少恭反而会觉得没意思。
　　……
　　……
　　这一场欢爱结束的时候，星星涨满了一整个天空。
　　屠苏的头歪在少恭身上，他闭着眼睛，少恭的手断断续续摸着他的头发，风拂过来，草的味道伴随着泥土的腥味也穿体而过。屠苏平静地呼吸，忽然说：“少恭……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谁？”
　　“此话何解？”
　　“就是，你既然不是欧阳家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从哪来？你不想找吗？”
　　少恭沉默了。半晌，他说：“我不想。”
　　屠苏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唔了声，说：“不想就不想吧。”
　　“不管你从哪来，以后会到哪去，你现在在这里。你活着，你也终将死去。
　　“我也会死。我们都会死。死亡是不必害怕的事情。遗忘也不必。我会记得，你也会记得。即便忘记，我也会记得。
　　“我爱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