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姑娘请留步

　　「为什么你的心中只有他？为什么无论我为你付出多少，你都无动于衷？」百里一可缓缓地转过头，凝视着沉默不语的暖冬，悲伤的双眸中几乎带着可怜的眼神。
　　暖冬的喉咙有些哽咽，忍住没有回答。
　　百里一可压低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明明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为什么唯独对我如此残忍？」
　　无法回答的问题令暖冬垂下眼睫，她明显看到视野变得朦胧，眼角酸涩难忍。「你不也一样么？明明可以对我一再容忍，但却对金丝燕冷酷残忍。我知道你们已经不可能再握手言和，所以我只能做出选择。我并非对你残忍，而是因为我爱的人是他……」
　　终于说出这句禁句。悲痛之中更感到解脱。
　　暖冬顾不上思考百里一可听到这样的解释后是愤怒还是无奈，只想遵照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他这个无法扭转的事实。
　　如果故意选择不激怒他的话语躲闪掩饰，反而对不起他真诚的心。既然无法回应他的恋慕，那么至少——帮他尽快解脱。
　　只要令他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与他无缘无分，就算被他丢进监牢，被他严刑拷打也心无惧意。
　　当不了情人也当不了朋友，那么就当敌人吧。遵照命运的指引，接受从出生起就注定的现实。暖冬也恨无法彻底憎恨百里一可的自己。她觉得纠结在复杂感情之中的自己是一个背叛者。
　　「如果你觉得痛苦的话，就把我和金丝燕就杀了，这样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在一个安静的世界中淡忘所有的伤痛。这对我来说也是解脱，反正不成功就成仁，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暖冬平静的声音徐徐传来，听上去淡定从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话并非是真实想法，而是用来催眠自己和安慰自己的说辞。其实她害怕死亡，害怕前功尽弃，害怕无颜面对亡母。
　　但是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只能仍人宰割。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慷慨赴死。她选择自刎的原因也正在于此，既然金丝燕迟早都将死于百里一可之手，那么不如先走一步，黄泉之路结伴同行。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百里一可却没有半句回答。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寂静的房间中，气氛越来越凝重，令人窒息。
　　暖冬微微抬头，观察着百里一可的反应。只见他依旧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微微发响，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见他忍耐得如此痛苦，暖冬淡漠地说：「想打就打吧。」
　　犯人本就不应该期待受到礼遇，受皮肉之苦才是正常的。
　　百里一可突然「啊」地低吼一声，压抑的痛苦终于彻底爆发。他扑上去抓住暖冬的肩膀，猛地把暖冬压倒在床。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暖冬目瞪口呆，不待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百里一可就已经坐在她的身上。男人的体重令暖冬猝不及防，短暂的惊愕后空白的脑海中终于响起警告声。
　　双手被压在头顶，上半身都被固定住。但是如果想要反抗的话，依然可以挣脱百里一可的束缚，并且反把对方制服。
　　百里一可喘着气瞪着暖冬，他的神情甚至比暖冬更加慌乱。
　　四目相对的刹那，暖冬竟奇怪地冷静下来。因为对方更焦躁，更恐惧，所以暖冬觉得他可恨又可悲，但却不可怕。
　　屋外还有无数侍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冲进来。就算暖冬可以制服百里一可，也无法逃出生天。
　　放弃反抗的暖冬安静地平躺在床，凌乱的发丝像水中的海草般柔软地铺开。双手一动不动地放在头顶，慢慢地撤去力量。
　　感觉到暖冬的顺从后，百里一可也放松了力道。他微微牵扯嘴角，露出自嘲的苦笑，说：「我早就知道你藏着蒙汗药。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碰你么？」前一刻的悲哀转瞬间就变成冷酷，他接着说：「既然你这么害怕，那今天就让你体会一下。」
　　威胁的口气，蛮横的态度，他在努力扮演着坏人的角色，想要释放自己的本性，丢弃残存的理智。然而默默躺在他身下的暖冬依然面无表情，用静如止水的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在这样的暖冬面前，百里一可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巨大的痛苦令他变得疯狂，他渴望摧毁一切来填补心中嫉妒的缺口。然而当他真的走到这最后一步的时候，心中却有个声音在阻止他。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处渐渐地浮现水光。他用哽咽的声音说：「我曾说过我可以等你，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但你甚至愿意为他死……我还能等到什么结果？」
　　液体滴落，落在暖冬平静的脸庞上。带着体温的热泪顺着暖冬细腻的脸颊滑落。
　　耳边传来百里一可断断续续地苦笑。暖冬用尽全力，痛苦地呼吸喘气。她激越的心跳被百里一可痴傻的笑声扼杀，令她感到窒息般痛苦。
　　笑声戛然而止，百里一可突然动手撕开暖冬胸前的衣服。只听「斯——」的一声尖锐长响，冷风迅速从衣襟裂开的口子中侵入体表，令暖冬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衣服被撕开了，露出雪白的肌肤。不断起伏的胸口暴露在百里一可的目光下，暴露在初冬寒冷的空气中。
　　奇怪的是，暖冬竟不觉得羞耻，不觉得可怕。
　　无论百里一可对她做什么，她都觉得是正常的。因为她明白百里一可有足够的理由恨她，惩罚她。她最不想失去的东西是金丝燕、哥哥、师傅、山寨，以及对母亲的诺言。此外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在内，仿佛都并非值得去执著的东西。
　　沉默的对视中，脸庞滑过的热泪越来越多。形同死人的暖冬所有感知都变得迟钝，迟钝得甚至无法分清那是自己还是百里一可的眼泪。
　　她可以哭吼，嘶叫，挣扎，竭尽全力地反抗，但她一样都没做。她安静得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最终，百里一可用低哑的声音问：「为什么不反抗？你不是会武功么？」说着扼住暖冬手腕的十指蓦然加重了力道。
　　暖冬没有回答，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见。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悬浮在半空中淡漠地凝视着床上的一切。
　　直到百里一可不断加重手劲，最后重得几乎快要把她的手臂捏断，她才被痛觉拉回了现实。
　　注视着百里一可湿润的眼眸，暖冬轻轻张开干涩的嘴唇，说：「因为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无论是打我，骂我，杀我，折磨我，还是占有我……我都不会惊讶……」
　　不仅是不会惊讶，甚至不会反抗，原因很简单。
　　「给我更多恨你的理由吧，让我们结束现在这奇怪的关系。我只想当你的仇人，只想被你憎恨，只想和你厮杀报复……」
　　如果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可以实现这个愿望，自己又为什么要反抗呢？暖冬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不忍再看百里一可扭曲的脸。
　　然而，落在她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
　　阴森的地牢中，带刺的皮鞭从空中划过，狠狠地抽到一具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响声撞到灰黑色的石壁上，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中，把气氛衬托得更加恐怖。
　　受刑人已经昏迷了，但却被一桶盐水泼醒。他发出痛苦的叫声，声音嘶哑得几不可闻。
　　在没有光线的刑房中，他无法计算时间的流逝。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次，朦胧的意识始终徘徊在昏迷的前一瞬间。
　　最后连鞭笞他的人都累得抬不起胳膊了，把皮鞭丢到一旁，粗鲁地骂了几句脏话后就消失了。
　　这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艰难地提起眼皮。呆滞的视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有了焦点，他尝试着想要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悲痛的低唤：「金丝燕。」
　　熟悉的声音令金丝燕顿然呆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濒临死亡的自己产生了幻听。
　　就在他茫然疑惑之际，声音再次响起：「金丝燕……」
　　带着哭腔的呼唤解除了金丝燕的戒备。这次他终于听清了，那不是幻听，而是暖冬在呼唤他。
　　「暖冬？」金丝燕惊讶地抬头望去，可惜黑魆魆的牢房中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只能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暖冬好像在对面的牢房中。难道他昏迷的时候百里一可把暖冬也关进来了？
　　会把他们关得这么近，不知道是百里一可的仁慈还是残忍。仁慈的是让他们重逢，可以看到彼此的模样，听到彼此的声音，但残忍的却是必须忍受亲眼目睹对方被拷打的恐怖画面。
　　「暖冬……」金丝燕着急想说话，但是却被喉咙里的污血呛得一阵猛咳。
　　暖冬急忙说：「你先不要说话，好好听我说。」
　　说话的同时传来铁链摩擦的金属响声，于是金丝燕更加确信暖冬也被关押了。
　　暖冬靠在里金丝燕最近的铁栏边，流着泪说：「是我害了你，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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