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醉

　　这段时间，金陵百姓又发现了一桩值得八卦的事儿——太子殿下对陈家少爷甚宠。
　　这绝对不是谣言，陈府门口现在都有人专门盯着呢。门口，一卖糕饼的大妈赶紧拖过旁边卖烧饼的老头子：“快快，太子殿下又来了。”
　　陈府内，陈少爷院子外，一丫鬟鬼鬼祟祟地盯着，低声道：“怎么每次太子一来就往少爷屋子钻啊，每回还都有一个多时辰，哎，你说，他们俩在干啥？”
　　旁边小厮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蛋可疑的红了。丫鬟瞧着，“嘿嘿”的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而屋子里，陈少爷翘着二郎腿端着杯子问：“太子殿下，您近日来多次光临寒舍，让我陈家那是蓬荜生够了辉，祖坟上也是青烟寥寥。您对我陈家的厚爱，我代表我死去的爹爷爷还有所有祖宗谢您了。”
　　花醉太子饮一口茶，道：“不用客气。”
　　陈世非看他片刻，继续道：“其实呢，您与我之间就是太子对咱小百姓的关怀之情，我心里明白的紧。可是啊，不是所有金陵人都如我这么聪明，他们会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就会想多了。”咳了一声儿，“比如——近日街坊里的那则传言。”

　　太子终于抬起高贵的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么？”
　　陈世非盯着他，难道没有么？
　　太子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陈少爷：“……我是有妻室的。”
　　太子：“我知道，你的二夫人还是我给你挑的。”他眨眨眼，“如何？”
　　陈少爷抿了口茶，闭上眼，极其享受地回味了一番，“肤如凝脂，滑如锦缎，销魂蚀骨。”
　　太子轻哼：“看来我这礼是送对了。”
　　陈少爷起立，躬身：“谢太子殿下。”
　　太子虚扶他一把：“不用谢，只是听说她脾气不大好，砸了你不少东西。”

　　陈少爷不恼，淡定地唤四月进来，主仆二人嘀咕了一阵，四月出去了，过了会儿又进来了，递上一本账本给花醉。
　　花醉狐疑地接过翻了翻，旁边陈少爷解释道：“何家小姐收藏的那些画还是有些用处的，喏，虽说银子不多，不过刚刚好可以抵了两位夫人砸的那些东西。”
　　花醉手一紧，账本被捏得变了形，他气得都笑了：“你倒是会做生意。只是，我想不到谁那么大胆子敢买太子的画。”
　　陈少爷呶呶嘴，眼睛瞟账本，示意他自己看。
　　花醉再度翻开，翻到最后一页，他彻底无语。这买画的不是旁人，正是何画梦。

　　陈世非凉凉地说：“枉我三千花丛过，还真从没见过这么白，哦，这么痴情的。”
　　花醉将账本丢到一边，他每次来找他都是有事的，但总是被这人三言两语绕到了九霄云外，然后气得炸炸的回宫。今儿，是绝对不能由着他了。
　　他看着陈世非，说了今天过来的目的：“我要你进宫。”
　　陈世非把杯盖子扣得叮当响，“我有何好处？”
　　“印章。”花醉道：“我想，你应该没有忘了这事吧？前两次我提的两个条件你都没有答应。陈世非，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他笑得阴骛，“我就会将这印章快马送给你叔父。”

　　陈世非豁然抬眸，冷了声音：“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花醉满意极了他的反应，“但我知道易秋南和卯卯一直在帮你找他。但若是我插一手，你觉得这陈家印章还会留给你么？何况，我还有你的一个秘密。你说，要是你女子身份被公布出去，这金陵你还待得下去么？”
　　陈世非眯起眼，咬牙道：“你威胁我？”
　　“错。”花醉竖起一根手指，“是合作。我需要你陈家的财力，你需要我的支持，利人利己，你说呢？”
　　陈世非恨恨地瞪着他，良久，揉了揉泛酸的眼，“呵”地一笑，“好。”

　　陈少爷开始出入宫廷。对于这件事，金陵百姓首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叹，最后都表示十分淡定，说的最多的不过就是陈家以后有了太子这座靠山，陈少爷干起坏事来更加有恃无恐罢了。至于陈家两位夫人，相公能得太子赏识，自然是欢喜不过，两人居然摒弃前嫌，齐心协力地帮着张罗了一桌子菜，只不过陈少爷那一晚吃撑了，第二日跑了一天的茅厕。

　　而最欢喜的莫过于小胖，最苦恼的便是从陈少爷跟班逐渐转变为小胖跟班的陈四月。
　　小胖当然不叫小胖，就像花醉本也不叫花醉。
　　晋国天下姓苏，皇帝苏祈，夙阳王苏瑾 ，太子苏墨，郡王小胖苏言。四月将皇家成员的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通后，觉得这帝王家真懒，取个名字如此简单，还容易记混。

　　四月望着手里拎着一串糖葫芦，嘴里还咬着一串的郡王殿下，犹豫着叫了声：“郡王。”
　　郡王小胖蹙眉，咬着糖葫芦的动作慢了下来。
　　四月只得改称谓：“苏……言？”
　　郡王将糖葫芦放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盯着他。
　　好吧，四月挠头：“小胖。”

　　郡王欢喜地咬糖葫芦，蹦跶着到前面去寻别的有意思的了，忽然他回头，晃着手里的糖葫芦，笑着喊他：“四月。”
　　四月应了一声儿，觉得不大对味儿。
　　那厢郡王又喊：“四月，四月，四月——”
　　四月隐忍地按着额角，几步走过去，拉着人赶紧地溜了。丢人，太丢人了。

　　到了一处僻静地，他侧头问：“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郡王眨着水汪汪的眼，笑得一派纯真：“我喜欢叫你四月啊。”
　　“可是我比你大。”四月觉得孩子懂礼貌一定要从小抓紧，他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你要叫我哥哥。”
　　郡王笑嘻嘻地说：“可是我是郡王啊。”他比了比，“位子比你高那么多。”
　　四月无语地看他一阵儿，夺过他手里另一串糖葫芦，咬一颗，决定不跟小孩一般计较。
　　后面郡王边追边一个人笑了许久许久。

　　当然对于陈少爷进宫一事还有个最愤怒的让我们不能忽视的人，那就是我们美丽高贵的不食烟火的何小姐。
　　那次何小姐被偷了画，恨不得将整个屋子都拆了，将那些个奴仆都拖出去打个二十棍。但她不能，她是整个金陵城最漂亮最贤淑的女子，她必须谨言慎行，必须微笑面对，打破牙往肚子吞。听说偷东西的是那有名的女飞贼梁上燕，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要亲手抓到这贼，将其关进大牢。

　　正当她为画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居然有人开始出售太子墨宝，她过去一看，果然她屋里的那几幅。换了旁人，大概会就此线索查下去，但她没有这么做。这是太子送给他的东西，弄丢了就是罪，何况，她一名女子，如此紧张男子的东西，便显得十分的不矜持。
　　“所以啊，她只得忍。”那时候陈世非拿着陈伯新送来的账本，假模假样的叹道：“这做女人难啊，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更难。”
　　四月连连点头，其实他很想问：“那做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是不是更更难？”

　　何画梦第一次见着陈世非就觉得十分讨厌，早就听闻这人声名狼藉作风下流，见了只觉空有皮囊厚颜无耻。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太子与这陈世非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但两个都是男人，她也就没多想。而如今，百姓传言难听，加上这陈世非居然进宫来了，她便开始往某些方面想了。
　　太子长在民间，当初被皇帝寻回后，也是常年在外游历，身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不小心就会踏入歧途。她估摸着太子也是一时想岔了，只要她多多努力，太子一定会回归正道的。

　　于是，这些日子，何小姐进宫的次数越发频繁了，每每，太子正与某日相互调戏的欢快想着搂搂亲亲时，总会听到外面一声通报，“太子殿下，何小姐来了”，“太子殿下，何小姐带了您最爱吃的杏仁佛手”，“太子殿下——”
　　陈世非推开某人凑近的脸，不耐烦地扫一眼门，“有完没完！”
　　太子头也不抬地说：“别管她，我们继续。”

　　两唇相距只余一寸的时候，外面宫女道：“太子殿下，何小姐——”
　　太子爷皱起了眉，“让她在外面等着。”
　　外面一声低笑响起：“太子是让谁等着呢？”
　　太子推开了怀里的人，正了正衣服，无声地做了个口形：“皇后。”

　　陈少爷惊了，也赶紧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整了一遍，瞟到自己头发的时候愤怒了，做口形道：“都是你叫解开的，现在好了！”
　　太子对着外面道一声：“母后稍等，儿臣就出来。”
　　“哟。”皇后笑着打趣，“这是忙什么呢？”
　　“父皇布置的文章。”太子说，“儿臣还有一句话就写好了。”

　　这皇帝头抬出来了，皇后也不好怪罪，拍拍身边何画梦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屋里，太子转到陈世非身后，双手拢起他一头青丝，以指梳着，仔细地帮他绾起发来。
　　陈世非觉得自头顶一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像蚂蚁在身上爬啊怕的，十分的怪异。他抬手止住他，轻声说：“我自己来。”
　　太子摇头，利落地在他发顶绾了个髻。他顺手将攥在手里的簪子递过去，身后人没接，下一刻，一根玉簪已经插在了他发中。

　　被推到铜镜前坐下，陈世非有些怔愣。目光落到发髻上的玉簪上，又慢慢移到了身后贴上来的人的发上。
　　镜中人缓缓伸出手，指尖掠过身后男人的脸落到发簪上。身后，太子吻着他的耳垂，问他：“可还满意？”
　　陈世非不做声，他看见自己缓缓牵起了嘴角，笑得眉眼间都是幸福。于此同时，他更加清晰地看到，铜镜里有一双手，正拖着自己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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