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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伤人的话,出自谁的嘴
那扇反锁的房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陈默与外界彻底隔绝。
幺妹和陈母在门外守了一夜,拍门、呼喊、哀求,里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类似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证明着里面的人还活着,并且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幺妹的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她心疼陈默,理解他被逼到绝境的绝望,更害怕他会在冲动之下做出傻事。高利贷就像沼泽,一旦陷进去,只会越挣扎,沉得越快。
陈母也从最初的愤怒和指责,变成了深深的担忧和后悔。她后悔自己当初的固执,后悔没有早点真正接纳幺妹,和儿子一起面对困难,反而一次次地用言语和行动加重了他的负担。
天快亮时,房门终于“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陈默走了出来。
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他看着守在门口、同样憔悴不堪的幺妹和陈母,嘴角极其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妈,幺妹。”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我没事了。”
幺妹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想上前抱住他,却被他抬手轻轻挡开。
“幺妹,”他看着她,目光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有痛苦,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疏离,“我们……谈谈。”
幺妹的心猛地一沉,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陈默带着她,走到院子角落的枇杷林边。晨光熹微,照在那些刚刚经历过病虫害、顽强存活的枇杷树上。
“幺妹,”他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背诵一段与他无关的台词,“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或许……我妈和苏蔓说的,是对的。”
幺妹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默避开她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山峦,继续用那种冰冷的、没有感情的语调说道,“我留在杏花坳,除了给你,给奶奶,甚至给我妈,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什么都给不了你。我连最基本的安稳都给不了你。”
“不是的!陈默!不是这样的!”幺妹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眼泪奔涌而出,“我不怕麻烦!我不怕危险!只要我们在一起,啥子困难都能扛过去!”
“扛不过去的。”陈默轻轻挣开她的手,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转过头,终于看向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残忍的冷静,“李幺妹,你醒醒吧。看看现实!我,陈默,现在是一个事业失败、负债累累、还被高利贷缠身的人!我拿什么给你未来?拿什么给你幸福?难道要你跟着我,一辈子躲债,一辈子提心吊胆吗?”
他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幺妹的心脏。
“所以……所以你要咋个样?”幺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陈默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他最不愿说、却也最伤人的话:
“我们离婚吧。”
他看着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碎裂的光芒,心脏痛得几乎痉挛,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嘲讽和轻松:
“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个错误。是为了我爸,一场荒唐的冲喜。现在我爸走了,这个错误,也该纠正了。你和我,都解脱了。你值得更好的、更安稳的生活。而我……也该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去了。那里,或许才有我翻身的机会。”
“错误……解脱……原本的世界……”幺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将她砸向无底深渊。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冷酷的男人,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最伤人的话,往往出自最亲近的人之口。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爱恋,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幺妹怔怔地看着陈默,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他此刻冷酷绝情的样子刻进灵魂里。然后,她什么也没说,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朝屋里走去。在她转身的瞬间,陈默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血丝,而他看着幺妹绝望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无边无际的痛苦和……决绝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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