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万里奔波觅生机
辛百草离去后,内室中只剩下叶云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百里东君沉重的心跳。一个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时间的残酷。
他坐在床边,目光扫过叶云苍白的面容,最终落在摇篮中不知忧愁、已然睡去的儿子脸上。指尖轻轻拂过叶安世柔嫩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此去经年,关山万里,前路未卜,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回来,是否还能再见到孩子长大。
但他没有更多时间沉溺于悲伤。
“福伯。”百里东君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尽管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老奴在。”福伯应声而入,脸上满是担忧。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百里东君直接说道,目光坚定,“叶先生就托付给您和辛先生了。每日按时用药,内院封锁,除你与几位绝对可靠之人,任何人不得靠近。”
“公子,您要去寻药?”福伯急道,“此等凶险之事,让老奴派人前去便是!您内力未复,身子……”
“不,”百里东君打断他,摇了摇头,“万年玄冰魄与佛陀涅槃丹,皆非寻常之物,派去的人未必能取到,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我必须亲自去。”他顿了顿,看向福伯,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更何况,府中需要你坐镇。经此一役,各方势力虽暂时退却,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安世……更需要你护他周全。”
他将“安世”二字咬得极重。福伯看着百里东君眼中那份为父为夫的决绝,知道再劝无用,老眼含泪,重重跪下:“老奴誓死守护小公子与叶先生,等候公子归来!”
百里东君扶起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开始书写。一封是给远在西陲的父亲,镇西侯百里成风。他没有详述叶云的真实身份和伤势根源,只言府中遭强敌突袭,客卿叶云为护侯府重伤垂危,需几味奇药救命,并恳请父亲暗中关注西域动向,尤其是大光明寺。另一封,则是给太子萧崇,感谢赠参之恩,并委婉提及自己将离府寻药,侯府空虚,望能照拂一二。此举既是寻求庇护,也是一种试探。
将密信交给福伯,令其以最快渠道送出后,百里东君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将“西江”剑仔细擦拭,负于背后。又将一些金疮药、解毒丹等常备之物收入行囊。最后,他走到床边,深深看了叶云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等我。”他低声呢喃,俯身,在叶云冰凉的唇上印下告别的一吻。
转身,他来到摇篮边。叶安世睡得正香,小拳头蜷在脸颊边,呼吸均匀。百里东君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当。他小心翼翼地,将儿子连同柔软的襁褓一起抱起,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无数个轻柔的吻。
“安世,爹爹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救父亲。”他声音哽咽,“你要乖乖的,听福爷爷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爹爹回来。”
仿佛感应到离别,睡梦中的叶安世小小的眉头蹙了一下,咂了咂嘴。百里东君强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将孩子小心翼翼地交到福伯手中。
“拜托了。”
说完这三个字,他不再回头,大步向外走去。他怕再多停留一瞬,那积攒的勇气便会溃散。
晨曦再次降临,照亮了侯府尚未清理完毕的断壁残垣,也照亮了百里东君孤身上路的决绝身影。
他没有选择车马,那太慢,也太显眼。将一丝微弱的内力灌注双腿,他施展轻功,身形如一道青烟,掠过疮痍的庭院,消失在侯府的高墙之外。
天启城的街道刚刚苏醒,市井的喧嚣与侯府内的死寂恍如两个世界。百里东君穿行在人群中,面容隐在斗笠的阴影下,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三味药中,万年玄冰魄位于极北苦寒之地,环境恶劣,寻找需靠机缘;佛陀涅槃丹在西域大光明寺,乃是佛门圣物,强取几乎不可能,唯有智取或交易;而心头精血,随时可取,但必须在找到前两味药之后。
权衡之下,他决定先去西域!
一来,大光明寺虽是龙潭虎穴,但终究有迹可循,有规矩可依,比起渺茫的玄冰魄,目标更为明确。二来,父亲镇守西陲,或能提供些许助力。三来……他内心深处,或许还存着一丝侥幸,若能在西域找到其他救治之法,或能省去极北跋涉之苦。
目标既定,他便不再犹豫,出了天启城,认准西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内力未复,长途奔袭对他负担极大,不过奔出数十里,胸口已是气血翻腾,额角见汗。但他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脑海中,不断浮现叶云倒下时的模样,浮现安世稚嫩的脸庞。
这些画面,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燃烧着他的意志,支撑着他透支的身体。
一日一夜,不休不止。
渴了饮山泉,饿了啃干粮。困倦到极致,便寻个隐蔽处打坐调息片刻,待精神稍复,便继续赶路。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时间,是他从死神手中抢夺挚爱的唯一筹码。
几日后,他已远离天启,进入了西行官道。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
这一日黄昏,他正在一片密林边缘歇脚,打算吃点干粮补充体力,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粗鲁的呼喝。
“站住!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七八个手持钢刀、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从林中窜出,拦住了去路,显然是将他当成了肥羊。
百里东君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目光平静地看着这群拦路之匪。他心情沉重,时间紧迫,实在不愿在这些蝼蚁身上浪费精力。
“滚开。”他淡淡开口,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那匪首见他孤身一人,还敢口出狂言,顿时大怒:“小子找死!弟兄们,剁了他!”
匪徒们嚎叫着挥舞钢刀冲了上来。
百里东君眼神一寒。
他并未拔剑,只是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切入匪徒之中。手指或点或弹,或掌或拂,动作看似轻柔,却精准地击中每一名匪徒的关节、穴道!
“咔嚓!”“哎哟!”“我的胳膊!”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过眨眼功夫,七八名凶神恶煞的匪徒,便已倒了一地,不是胳膊脱臼,便是腿骨断裂,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看向百里东君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那匪首更是被百里东君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鲜血狂喷,眼见是活不成了。
百里东君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几只苍蝇。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襟,拿起行囊和水袋,继续向西而行。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却笔直。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往西域的路,远比这几个毛贼要凶险得多。
但他义无反顾。
为了那一线生机,他愿踏碎凌霄,荡尽前路一切魑魅魍魉。
万里奔波,只为一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