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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鼻涕
坐上楚云端的车,曲襄襄后知后觉地忐忑起来:“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去你家,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很唐突?”
楚云端安慰:“他们出差了,不在家。而且他们不会介意。”
楚云端家越来越近,曲襄襄这才注意到他们家和顾孟平家是一个小区。曲襄襄之前还觉得不在市中心应该不至于太名贵,后来才知道这里的黄金地价。楚云端家的装修风格和顾孟平家不太一样,相对内敛低调一点,但依然很贵气。
楚云端的房间满足曲襄襄对一个人的房间的所有幻想。既干净整洁又充满了生活的痕迹。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宽敞的书桌,桌面上摆放着整齐的书籍和文具,每一件物品都井然有序。
书架上的书籍种类繁多,从文学经典到科普读物,再到艺术画册。最多最多的是经济学相关书籍,从盐铁论到福利经济,古典学派、凯恩斯主义、货币主义、奥地利学派、后凯恩斯主义、制度学派、马克思主义和激进经济学,无所不有。曲襄襄猜楚云端是因为喜欢才学金融。
房间的角落里,一把吉他静静地倚靠在墙边,旁边是一堆音乐杂志和乐谱。窗台上,一盆绿色的植物生机勃勃。床头柜上,一盏台灯发出柔和的光,旁边是一本他这段时间正在阅读的书。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他小时候亲手制作的手工艺品,以及一些和父母亲人旅行的照片,每一件都记录着他的成长和回忆。楚云端十八岁生日的照片,辉煌礼堂,比别人结婚的还要好,父母握着他的手,一家三口一起切蛋糕。
曲襄襄盯着那张照片出神,似乎要记住她不曾见过的楚云端的十八岁,一个不缺爱不缺钱、书香门第长大的孩子的十八岁。
曲襄襄忽然能理解楚云端、严瑾儿,理解他们身上那种直白坦荡,理解楚云端一次一次被拒绝后也会坚定往前,理解严瑾儿的坚定转身绝不停留。他们永远直面自己的内心,他们从小就是被这样培养的。
“在想什么?”
相框的玻璃倒映出楚云端的背影,与曲襄襄的相依偎。
曲襄襄摇摇头:“没想什么。”
太细碎了,说不出来。
楚云端递给曲襄襄一件干净上衣,两人看展出来虽然跑得快,但多多少少淋了点雨,曲襄襄肩膀处湿湿的,头发也有几缕湿哒哒的粘在脸侧。
楚云端尽量找了小号的上衣,对于曲襄襄来说还是有些大,换上以后在里面空荡荡的,衣服的下摆快到膝盖,像卫衣裙。
曲襄襄换完以后,自己觉得有些别扭,非常不自然地走到楚云端面前,然后就看见他满脸笑意。
“你笑什么?”
楚云端一笑,曲襄襄更别扭了。
“好看。”楚云端坦然回答。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曲襄襄思考做点什么解闷,要不然去楚云端书架上找本书看,要不然下楼打开电视看剧……然后就被楚云端牵着出了房间。
“我们去哪里?”
楚云端带曲襄襄去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漆面泛着细腻的光泽。钢琴身上印着一串“s”开头的字母,应该是品牌,但曲襄襄认不得。
一面墙旁摆放着几张乐谱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从古典到现代的乐谱、音乐理论的书籍,和几本曲谱笔记。
这里是楚云端的琴房。
“我们来这里干嘛?”
“弹琴给你听。”
楚云端想起,自己在学校谈过那么多次钢琴,却没有一次是专门为曲襄襄演奏。
钢琴的琴架上摆放的琴谱正是曲襄襄之前送楚云端的,从它摊开的状态来看,钢琴的主人最近正在练习它。
楚云端将琴谱翻回第一页,指尖开始在琴键上跳动。他回来后换了件深灰色的短袖,头发刚洗过很蓬松又有些杂乱。
美妙的琴音似流水一般遍布整个房间,连窗外的雨声都被阻隔。房间没开灯,室内光线明明暗暗,照在楚云端沉静的脸上,像是深井里的一汪水,平静无波。
楚云端不笑的时候,会因为神情过分端正而显得有些冷。曲襄襄坐在他身边忽然觉得离他有点远。
她想他们之间太远了,她不忍心每一步都让楚云端来跨越,可她又该怎么做。此时此刻还只是无忧无虑的学生,将来呢?如果没有将来呢,她将怎样应对一个没有楚云端的世界?
一颗心胀到发酸,忽然有人伸手捏了捏它。
楚云端牵起曲襄襄的手,和她一起,一个一个音符敲后半段的曲子。曲子因为曲襄襄的笨拙被拉长,楚云端丝毫不觉,无限沉浸其中,使之变得缠绵温暖。
一曲未终,曲襄襄鼻痒难耐,打了一个大喷嚏。这令她十分的手足无措,因为透明的飞沫不仅在她人中、嘴唇有,还喷到了楚云端的手背上、钢琴的琴键上。
楚云端一直握着她的手弹琴,她这才腾不出手阻拦这一尴尬场面,此刻恨不能钻到地缝里。
曲襄襄迅速从旁边的小桌子抽了很多张纸,又要擦楚云端的手背又要擦钢琴,手忙脚乱,又担心这样简单擦拭只会让鼻涕的面积扩大,而不会清除,动作受限笨拙。
楚云端制止了曲襄襄慌乱的动作,掰过她的脸,为她仔细清理脸上的飞沫。楚云端照顾完曲襄襄,才去处理自己的手背和钢琴。
曲襄襄羞到无地自容,又在楚云端手心的温度中被软化,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是不是着凉了?”楚云端询问。
“没有,只是鼻子痒。”
“还是喝点姜汤预防吧。”
楚云端起身要去厨房给曲襄襄熬姜汤,曲襄襄不想这样麻烦他,拽住他的衣服。两人一个坐一个站,这样的动作有点像曲襄襄搂楚云端的腰。
楚云端颇有些无奈,温柔地捏了捏曲襄襄的耳朵:“我也喝,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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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襄襄知道楚云端嘴上说自己也喝,却还是为她熬的,还是很不好意思,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楚云端到了厨房。
姜片下锅,曲襄襄倚在楚云端身上,静静地盯着锅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一下我刷锅碗吧。”她提议。
身旁的楚云端不说话,曲襄襄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一颗心微微悬起。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等曲襄襄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楚云端抱着抵在了流理台上,动弹不得。两个人紧密相贴,楚云端身上的温度传来。
“你干嘛?”感冒风雨欲来,曲襄襄声音瓮瓮的,想侧头也被楚云端的双手制住,只好直视他幽深的目光。
“曲襄襄,要不我们结婚吧,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坦荡一点接受我对你的好了?”
“我才19岁。”曲襄襄完美绕开重点小声反驳道。
楚云端无视她的逃避:“我为你做的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你接受了我的喜欢,就能不能也接受我的照顾呢?”
曲襄襄认真地回望着他:“可是你也接受了我的喜欢,所以我也想照顾你,不想麻烦你,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楚云端肯定她:“你已经照顾了,照顾了特别多。”
他知道曲襄襄一直在攒钱,舍不得多花,每次和他一起吃饭都随意,独自一个人时却节衣缩食。后来,楚云端发现她背地里省吃俭用时,干脆带她出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曲襄襄看到价格后急忙提出aa。
她待别人,总是宽容的;接受别人的善意时,敏感又倔强。
楚云端非常认真,一字一句告诉曲襄襄:“有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很好你值得,不是因为需要你还。我送你一枝花是希望你为这枝花而高兴,而不是想着要怎么还我。”
“听明白了吗?”楚云端看曲襄襄长久不说话问道。
曲襄襄乖巧地点头。
“真明白假明白?”
“真明白。”
“那以后出门吃饭还抢着a吗,我送完你礼物还着急还一个等价的吗?”
楚云端什么都知道,曲襄襄心想,她只能用沉默回答楚云端。
楚云端追问:“还a吗?”
旁边姜汤咕嘟咕嘟冒起泡,热气氤氲。曲襄襄试图推开楚云端:“姜汤好了。”
楚云端先她一步,把煤气关上,锅盖掀开晾着。
“我的饭量比你大,很多东西你只是尝一口就饱了,这种情况下a钱就不公平。还有礼物,如果你坚持把我送你的每一样东西、对你的每一次照顾用等价的物品还回来,那我们就不是情侣,是商业伙伴。没有哪一份情是可以完全还清的,亲情、爱情、友情。我们彼此相互喜欢就注定彼此相互亏欠。”
曲襄襄的表情有所松动,可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像是在思考怎样反驳楚云端。
他的温柔,对她来说是残忍的,让曲襄襄走到太阳底下,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每一寸伤口血痂,可又忍不住靠近,汲取温暖。
软的不吃,那就上硬的。楚云端开口道:“想a也可以,以后出门带上电子秤和量杯,我们按照食物的克重、饮料的毫升来分钱。”
曲襄襄被楚云端描述的荒谬画面逗笑,也明白了自己互不亏欠的原则在他眼中是多么无情。
“我知道了。”曲襄襄埋在楚云端怀里撒娇讨好道。
幸好伤口会愈合,在阳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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