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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听莹的梦
“给老子滚出去!”
“哐当!”
“我滚?好啊李国,好好……”
“我为你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家里哪样不是我在做?说你几句你就要赶我走?我凭什么走!首付是我妈出的!装修钱也是我爸给的!该滚的是你!”
“少拿你妈你爸说事!房贷我没还吗?我天天上班累死累活回来还得受你的气!洗衣服做饭有啥子累的?不该你们女人做得吗?”
“叮当——”
“你发什么疯?!”
“房贷是我俩一起还的吧!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当初你问都不问我,借给你弟二十万!现在好了,做生意全赔了!”
“逢年过节他来过?你还不信他躲着你!”
“啪!”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天天吵天天闹!这个家还是家吗!我每天都不敢回来!一回来就面对你这个丧气脸!!”
“……呜呜呜”
李听莹面无表情地旁观着,地上都是打砸过后的碎片,她低头,看见了爸妈的结婚照也被砸了,上面的玻璃碎得细细的。
怎么做这个梦了?在梦里他俩还是那么仇视对方。
谈恋爱的时候怎么没有问题,结婚了反而出现了。
“白养你了!你妈哭了你也不安慰!”妈妈看到李听莹,一边哭一边骂她。
我骂了,我推了爸爸,可是你说——他是你爸!你怎么这样对你爸!
“这是你们俩的事,和我没关系。”
掩面哭泣的妈妈还没说话,抽烟的爸爸就一个箭步冲上来了。
“你说什么?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爸爸的眼睛大大的,眉毛高高的。
李听莹的眼睛瞬间酸涩起来,周围的场景跟着她的眼泪一起模糊旋转……
“小莹,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你跟爸爸还是妈妈?”妈妈握着她的手,蹲下来问。
“妈妈。”
“你爸养你那么辛苦,你都不犹豫一下的吗?”妈妈皱眉责怪道。
李听莹平静地注视着妈妈的脸,直到越来越白,随后消散。
面前的人变成了爸爸,他起身,牵着李听莹的手往前,走出校门,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坐上轿车,爸爸一边开车一边抽烟,辣辣的烟气飘进她的鼻子里。
“爸妈今天离婚了,以后爸爸可能照顾不了你,给你找了个阿姨,你乖乖的,不要不理阿姨,别惹阿姨生气,给她一个好印象。”
李听莹沉默着低着头。
一个阿姨而已,做家务照顾好她就行了,她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表现。
车缓缓开进了隧道,四周一片黑暗,渐渐的另一边开始泛白,最后现出场景,李听莹出现在了客厅。
外面的人笑呵呵地打开门,两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现在李听莹的面前,看到李听莹时,爸爸收起红色本本,拉了拉身边的阿姨。
他说:“小莹,以后改口叫妈妈吧,别叫阿姨了。”
李听莹怒视着那个做了自己半年阿姨的女人,扯着嗓子喊:“狗男女!狗男女!”
“啪!”
李听莹捂着脸,眼前被打得发黑,耳边一阵耳鸣。
她的视线渐渐由黑色变成灰色,又逐渐发白,李听莹这次出现在了医院。
“你阿姨呢?”爸爸满头大汗地赶过来问李听莹。
“在里面。”李听莹指了指产房。
“李国!”阿姨那边的家人朝爸爸招招手,爸爸丢下她跑过去,他一跑过去,那边的人就爆发出巨大的祝贺声。
“你怎么才来啊,刚刚护士给我们看过了!李国你有福喽,秀兰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哎,哪有你有福气啊,这下要养两个孩子,哎呦真是要养不起喽!”
李听莹默不作声地看着爸爸笑得合不拢嘴,她只是蹲下去继续写作业,写着写着,字迹就模糊了,她吹吹字,试图吹干。
李听莹擦擦眼睛,胳膊放下来的时候,双手托在了弟弟的脸上。
“该还给姐姐了,等会再给你玩好不好?”李听莹笑着揉着弟弟的脸蛋。
“不要!不要!这都是我的!”
“又欺负你弟弟!”路过的爸爸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一脚踹在李听莹的背后,巨大的冲击力使她的头磕到了桌角,流出了温热的鲜血。
“哇啊啊……”
明明踹得是她,弟弟却哭了。
听到声音的阿姨慌忙跑出来抱起弟弟,绕过呆呆的李听莹,她一边安慰弟弟,一边朝着爸爸骂:“你怎么管孩子的?”
管谁?没管好她,还是没照顾好弟弟?
阿姨很聪明,她说完就回房间了,他们结婚那么久,从未进一步爆发争吵。
弟弟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而发出笑声,李听莹捂着头,好奇地侧头从门缝里,看见阿姨拿着零食温声细语地哄着他。
她也好想被哄一哄啊,妈妈……如果选了妈妈的话……
弟弟不哭了,可是她心里的哭声还在响,眼泪还在流,流到肚子里。
鲜血也流着流着,流进她的眼睛,她的视线变成一片红色。
眼前的红色逐渐变亮、变小,变成殡仪馆门额挂着的电子数位屏,其中红色的字体缓缓滑动。
“听莹,过来。”妈妈在一边喊她,李听莹听见了走过去,很不理解。
明明他们都分开那么多年了,爸爸死了,妈妈还会来,还会哭。
好像爱得还很深,好像从未离过婚。
“你这白眼狼,你爸去世你也不哭一下!”妈妈和阿姨在一块哭,弟弟也眨巴着眼睛,红着眼瞪了她一下。
哭?
为什么要哭?
他值得她去哭吗?
房子车子都是弟弟的,钱也是弟弟的,什么都不给我,死了却要我的眼泪。活着什么东西都不给我,死了怎么还敢要我的东西。
李听莹面无表情地流下任务性质的眼泪。
阿姨掏出纸,第一次给李听莹擦掉了眼泪,她的身后,有三个蓝色衣服的搬家工人进进出出,李听莹看到自己的东西没有被搬出来。
“听莹,你弟弟工作需要,咱们就一起搬到市里去了,这房子你可以拿来暂住,后面出租也是挺好,省得你工作辛苦还赚不到什么钱。”阿姨笑着说。
什么咱们,你说得咱们又不包括她。
她才不要住,这又不是给她的房子,后面你们随便就能赶她走。
走吧,都赶紧走吧,妈妈改嫁了,爸爸死了,阿姨带着儿子离开这里,她在这里没有亲人了。
挺好的,自由自在,没有牵挂。
“嗡嗡……”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李听莹走到一边,周围环境随着她的动作变幻着,她走到了公司楼道,掏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她顿时心生烦躁,接:“喂?”
“你爸没给你留一套房子?”妈妈开门见山的质问声刺耳极了,李听莹偏偏头,将手机拿远了点。
“没有,什么都没有!”李听莹喊着。
“真是废物啊!肯定是他不喜欢你,连那个破房子都不给你留!”妈妈刺耳的声音,像跳跳糖,噼里啪啦的响,只弄得人疼。
“你不也是废物吗?留不住爸爸的人,他出轨了你都不知道吧?你一走,他就给我找个“阿姨”——”李听莹把阿姨这两个字拉得很长很长。
“他死了,也没给你生的孩子留下东西,全部都给那个阿姨的孩子了,失败的是你,不是我!我也不是废物!”李听莹冷得发抖,手指发凉,“嘟”一声挂掉电话,截断了妈妈歇斯底里的声音。
她深呼吸,步子却走得虚浮,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人。
“你没事吧!”李听莹赶紧蹲下身,要去扶那个老人。
老人缓缓抬头,眼神空洞,枯枝般的手指却猛地指向她,喉咙里挤出嘶吼:“杀人犯!”
李听莹的脑子被狠狠地打了一下,打得她一阵剧痛,打得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杀人犯!”老人站起身,那颗布满皱纹的头颅悬在她上方,发出狰狞的尖啸
“四姨娘……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另一侧,一个疯癫男人的头颅也凭空浮现,与老人一左一右,围着她疯狂旋转。
“杀人犯!”
“杀人犯!”
“杀人犯!”
两个头颅围着她嘶吼,发出的声音交织成一把刀,死死地钉住李听莹的耳朵。
“不是我!不是我!”李听莹低头抱着自己的身体,疯狂叫喊。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
她扭着嗓子发出凄厉的哭叫,试图遮盖住两个头的声音。
不是她,她不是杀人犯……她没想过要杀人……她没想到会害死人……
“四姨娘!”有人带着哭腔呼喊。
“李听莹!”有个声音压抑着情绪。
“四姨娘!四姨娘!”急切的呼唤不断传来。
“四姨娘!你醒醒!都是我的错!是我……”那是充满愧疚的哭泣。
“余婉……”一声无奈的叹息。
是谁?谁是余婉?
“谁?我……谁在说话?”李听莹抬头,刚刚那两个头依旧围着她转,只是声音愈来愈小。
“四姨娘!我是灵芝!我是灵芝!四姨娘你还说要给我做好玩的呢……”灵芝的声音就像是在天上发出来的。
灵芝?她认识吗?是一种药材吧……
“灵芝……”她无意识地重复。
“杀人犯!”
“杀人犯!”
“杀人犯!”
两颗头颅骤然逼近,声音陡然放大,几乎要震碎她的神魂。
李听莹疯狂抱紧自己的身体,使劲地缩小自己,喊:“我不是!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四姨娘!我是夏晴!”一双手坚定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
夏晴?
那诅咒般的声音,似乎又被逼退了一些。
“夏晴!好温暖的名字……”她喃喃道,莫名感到一丝心安。
“四姨娘!我是春絮,您快醒醒,中秋节还要教奴婢做新式月饼呢……”春絮伏在她身边,声音带着哽咽,细弱却清晰。
“春絮……”
李听莹护着头的手,稍稍松懈下来。
“我是喻心!喻心!”喻心也挤上前喊道。
“喻心?”
李听莹歪歪头,悬在她上方的两颗头颅,竟彻底安静了。
“对对!我是喻心!你总叫我喻主管!”喻心以为她记忆混乱,急忙对周围人道,“快!大家都喊喊,把四姨娘唤回来!”
“我是灵芝!四姨娘您总笑我贪吃,还给我留最多的桂花糕!”
“奴婢是春絮,四姨娘跟着奴婢学刺绣,没绣几针就趴在绷子上睡着了…”
“奴婢是夏晴,四姨娘去哪儿都愿意带着奴婢。”
“喻心!我是喻心!你还摇过我的桂花树!总来找我讨论药膳!虽然你十回有八回记不住方子……”
李听莹放下手,眼睛逐渐恢复清明,两个头依旧围着她转,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
“灵芝……夏晴……春絮……喻心……还有……余婉……”
她尝试站起身,那两颗头颅依旧如影随形,表情僵固。
好像……还漏了谁?她竟有这么多牵挂她的人吗?
“是不是还有……”
还有谁呢?
“沈闻竹?”
“…………”
无人回应。唯有夏晴,默默垂下了眼帘。
李听莹抬头,看着天空,没有人回应她,但是天空逐渐变黑,四周的景物疯狂扭曲着,就连那两个头都消失了。
还有谁……
“沈闻修?”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站在外围的男人心口猛地一紧,僵在原地,竟有些无措。
喻心拼命朝他使眼色,压低声音:“快应她啊……”
沈闻修眼睫低垂,上前一步,犹豫一瞬,终是开口:“我在。”
“说点你们之间的事啊!你回个在不在干嘛?”喻心急得不行。
沈闻修闭了闭眼,似乎需要积攒勇气,最终还是低声道:“李听莹……多谢……”
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天。脸上冰凉的,是雨水。沈闻修的眼前,有一滴与众不同的“雨水”,将手中的伞轻轻地放在他的胳膊之间,随后穿进雨幕,变得愈来愈小,愈来愈淡。
“……多谢你的伞。”他的心软了软。
沈闻修……是谁?
李听莹的头部骤然传来剧痛,如同万针齐扎,疼得她冷汗涔涔,在床上翻滚。
“你抢她伞了?疼得那么厉害?”喻心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捂着头疯狂地翻滚,刚刚还好好的。
沈闻修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扎得酸涩极了。他下意识地“啪”一声展开折扇,快速摇动,微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我先走了。”他转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漫溢的酸涩汁液上,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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