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鱼

　　“你的开心真简单。”起初看着林虞傻笑的顾一没有说话，然后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但是林虞似乎是没听见，开着车朝超市驶去。
　　“顾一，你做饭，水平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顾一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面炒着最后一个菜，林虞忍不住夹了一块排骨尝了尝。
　　将最后一个菜端到餐桌上，顾一卸下围裙，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我以前也经常给你做饭吗？”
　　林虞抬头，收起了刚刚对于重获“私人厨娘”的快乐表情，将嘴巴里嚼了一半的排骨放置在餐盘上，眼睛看着坐在对面已经成熟不少的顾一，想到了今天早上的事情，耐心的开口询问：
　　“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
　　顾一轻点了一下脑袋。
　　“以前的事情，你一点也不了解吗？你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22年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记忆是从病房开始的，以前的一些事情，外婆有给我整理一份资料。”
　　林虞听着顾一很平静的语气，心脏像是被东西揪了起来一样，有些喘不上气来了都：
　　“可是，你刚刚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一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盘里，点头：
　　“嗯，外婆给我资料的同时，并不建议我去看那份资料，来南城之前，我看了那份资料。”
　　莫名其妙，为什么都已经看了，还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还来问我，顾家的信息网那么全面，总不至于连以前的事情都查不出来吧。
　　“那你还来问我？”
　　“是只能问你。”
　　顾一将筷子放下，抬头直面林虞的眼睛，才继续开口：
　　“资料里面只有手写的五个字，”顾一停顿下来，犹豫是否开口继续说。
　　“什么字？”
　　“顾一爱林虞。”
　　这五个字很普通，甚至会像幼时玩伴之间过家家时描绘出来的场景，也是顾一从前笑着看林虞说爱她时，眼角流出的五个字，但也是顾一至今从未开口说过五个字。
　　林虞似乎串联了起来，为什么莫名其妙会被做成资料，如果只是为了给顾一找一个合适的伴侣的话，没必要非要是她，还有顾一被吸引，并不是自己的资料有多么特殊，能够吸引到如今高高在上的顾一，是六年前的顾一自己给自己留下了一道提示也好，程序也好，指引着现在的顾一来到林虞身边。
　　“所以，你才看了我的资料。”
　　“是。”
　　顾一在说出这些的时候，就没有打算避讳什么，林虞这个名字以一种铺天盖地的方式进入了自己的大脑，在没有见到林虞的照片之前，顾一并没有在意过外婆准备的那份资料，到现在自己和资料里的人，做了最亲密无间的事情，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依旧没有明白，那五个字是谁而留，为什么而留。
　　林虞不知道再去说什么，现在说什么也没有办法表达出她的情绪：
　　“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你可以问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但是，还是和早上我在医院和你说的一样，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自己去想，明白吗？”
　　看到顾一点头应下后，林虞才放下心来，将问题倒回最开始：
　　“之前，你没有和我在一起长住过，只是没事的情况下，周五，周六，周日或者没课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做饭，然后我们一起吃。”
　　“然后呢？”
　　“什么然后？”林虞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一显然想问的话题，更加偏成年人一些，换了一种更合适一些的说法：
　　“以前吃完饭，我会留在这里休息吗？”
　　林虞继续拿起筷子夹菜，将这当做吃饭间的聊天，然后摇头后才继续开口：
　　“你以前一般不太会留下，只偶尔太晚了，但是大多都睡在次卧。”
　　顾一夹了筷子青菜放到林虞的餐盘里，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对自己之前的这种行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眼神有所指的继续问：
　　“那，这个卧室是...”
　　“是你原来的宿舍，当时怎么都找不到你，学校没有办法一直给你保留宿舍，你以前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所以，我就把你的东西，都拿了回了，请人按照宿舍的格局改动了一下，又我记忆里你宿舍的格局把东西给你放了回去......”
　　事实证明，即使失去了记忆，但是顾一的有些下意识的行为无法改变，而那间次卧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制作出的舒适和合适。
　　“你......很爱我？”这是一句疑问，也是一句肯定。
　　林虞从已经六年没有吃上的糖醋小排里抬起头来，震惊两个字就差砸进顾一面前的碗里：
　　“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一没由来的慌了一下，立马开口解释：
　　“抱歉，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我按照我现在所知道的信息来看，我消失了六年，但是这六年，你没有放弃过对我的寻找，还因此和林爷爷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六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情，但是却没有改变你爱我......”
　　林虞将夹起的青菜，又放了回去，没有作答反问了一句：
　　“你喝酒吗？”
　　“我晚上入睡困难，需要吃药，所以不能喝酒。”
　　“嗯。那我喝点，你介意吗？”
　　林虞说着就站起身，拿出一瓶酒，在顾一目光里晃了晃。
　　顾一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端着酒杯穿着家居服的林虞很放松，顶上的灯光柔和的笼罩在林虞身上：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六年前你莫名其妙突然消失，当时我就和疯了一样到处找你，能想的办法，能找的人，能求的渠道，我都试了，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你下落不明，就连你怎么离开学校，都查不到...”
　　“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往前数的三年前，也是你消失后的第三年，我在街边打电话，无意间在报亭的一张报纸上看到你的侧脸的，我感觉我死了三年的心在那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京师呀，那是我需要穷尽一切人脉才能换来便利，才能有人愿意给指条路的地方，两天之后，我才看到你，那个时候你像个坠在悬崖边的瓷器一样，麻木脆弱，感觉风一吹，你就会又离我而去，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上前和你打个招呼，”
　　林虞藏了藏自己声音里的哽咽，轻泯一口红酒后，继续开口：
　　“所以，我只敢每隔一段时间，去你常画画的地方偷偷看着你，然后，然后一年后的一天，你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穿着一件绿色的小衬衫，身上还绑了以前我总想让你绑，但是你不喜欢的衬衫夹......”
　　林虞的脑袋回忆着两年前的那次见面，嘴角含着笑，仿佛当时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孩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那天你亲了我，我当时看着你的眼睛，我以为你好了，我以为你不会再离开了，我错了...”
　　林虞的眼角不住的红了，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吞咽着杯子里的红酒：
　　“对不起，我当时，还让你摔疼了，我...我在监控里看着你发病，跌跌转转的从一楼往上，都站不稳了，然后需要手脚并用的往上爬，我当时觉得我真的可恶...”
　　“后来，我送你去医院，你，你醒来之后，还觉得我是你的幻觉，和我接吻，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也好，你留在我身边，我努力赚钱，陪你治疗，那一个凌晨我想了我们之间的所有。”
　　“可...是我当时想的太简单了，我吓走了你...”
　　“你又走了，我一路追着你去了京城，你又把我当成了幻觉，和我缠绵了一夜，也不算缠绵吧，毕竟你还没有不会...”
　　为什么要解释这样一句，不觉的社死吗？
　　“然后第二天，你带我去了你常画画的地方，你提出了分手，但是，我没有同意。”
　　林虞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不着痕迹的抬手擦去了脸上的眼泪：
　　“然后看，我们又做了一夜，是真的，做，你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拥有了我...”
　　“第二天你就消失了，你还大手笔的给我留了套房子呢，顾一，你知道吗，两年前你消失后，我没有再和疯了一般去找你，因为我递出去的所有请求，得到的都只会是一个结论，抱歉，什么都没有查到，但是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林虞往前绕过餐桌，靠在桌边，抬起手，用指尖轻柔的缓慢的，从顾一的刘海，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轻轻触碰着抚摸着，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一样，眼泪受控制的往下流着，似乎是想将这六年的疯狂委屈难过，在这样一个夜晚都倾泻出来：
　　“乖乖，你不知道，你回来，我有多么开心，但是我很害怕，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是别人仰望的存在，如果你再消失，我又还能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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