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

　　日子一天天过，两人的生活逐渐过程了养猪日常，虽说日常生活并未落下，江澈也成功成为福利院的二儿子，但林霁风始终觉得，江澈有什么事再瞒着自己。

　　早出晚归变成日常，信息回复开始有时差，以至于每次打电话都变得遮遮掩掩。

　　起初林霁风也意味是因为症状重发，导致他的情绪低落，但又并非往常所体会到的感受。

　　林霁风确信，江澈在躲他。

　　还是不知所以然的躲他。

　　难道是因为上个星期拒绝他了？

　　可是他老喜欢留印子！差点被段乐栖发现了！

　　林霁风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嘴里嚼着甜腻腻的蜜瓜都变得索然无味，上头还停留着两人昨晚的聊天记录。

　　哦吼：【岁岁，今天可以来接我吗？】

　　澈底栽了：【宝贝，抱歉，我下午有点事得出一趟门，明天好吗，明天我来接你。】

　　信息停留在第一次休息时间，现在已经过去45分钟了，在自己面前话唠如江澈，这真的很不寻常！

　　段乐栖抽出嘴里的糖，笃定的朝林霁风问，“老师，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嘛。”

　　林霁风眉头一皱，这个小鬼直觉还真是百发百中，“没有。”

　　“我最近都没见着他来接你，你都快把手机盯穿了。”

　　人体工学椅上小孩坐没坐相，还一股子过来人的味道，许是乱病急投医、林霁风还真生出了找他倾诉的念头。

　　“你，很有经验？”

　　“不啊，只不过我发小也是这个死样子，动不动就不回信息，人间蒸发，个案迁移嘛差不多差不多。”

　　林霁风心想，那差得可多了。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棒棒糖被从嘴里抽出，段乐栖摊了摊手，“以我的经验，疯狂骚扰就对了，实在哄不好，他就会来哄我。”

　　“你嘛。”段乐栖上下扫了眼坐姿一脸端正的林霁风。

　　“你跟他撒个娇说几句好听的，我保证药到病除，实在不行。”段乐栖巧妙停在话，吊的人心痒痒。

　　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徐徐道来，“你就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若是想当年纯洁如他，林霁风绝对意识不到这一瞥一言代表什么意思。可现在他可是见过猪跑的人，几乎一瞬间，脸上就泛出了潮红。

　　这头段乐栖还在教坏人，江澈那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店老板止不住望向这个几乎每天准时到店打卡的年轻人，“可以啊小伙子，还真被你做得有模有样的。”

　　往日歪歪扭扭的银条终于成型，很简单的一个素圈，甚至没有老旧到掉牙的刻名字，江澈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整整做个一星期。

　　看来艺术细胞全点亮在乐理方面了，手工活家里有一个精通就好了。

　　打磨好最后一丝槽点，江澈对光拿起，一枚光滑精致，一枚粗糙随意。一大一小觉叠在一起，圈住了两个人。

　　“幸苦您了老板，忍着我天天在这占个位的。”大圈套入中指，指根被冰凉的金属套牢，江澈嘴角不住向上勾起。

　　走出手工店挂满银饰的大门，脚下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明天就可以见到人了，林小厚会是什么表情呢。

　　惊讶？欣喜？还是觉得我太急了？

　　可是不急不行，他这么好，我们又不在一个学校，花花世界迷人眼，被拐走了怎么办。

　　一路荡回家，落了一地碎碎念，铺成名为思念的路。

　　“你写给我，我的第一首歌…”

　　电子锁咔哒一声开启，混着轻轻鸣唱。

　　今晚煮个绿豆沙，再烤个小蛋糕，明天一早去接林小厚好了。

　　这么久没联系，他有没有想我呢。

　　江澈边脱鞋边规划今晚安排，客厅里出奇安静。

　　玄关处壁橱上钥匙散落一堆，独独不见江丢丢身影。

　　他试探性喊上一句，“丢丢！”

　　这小家伙平时听到脚步声，就会蹲在门口，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跑哪去了？

　　“江…”

　　熟悉铃铛声没有响起，反倒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忙人坐在客厅，一改往日匆忙模样。

　　“回来了？”

　　清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江澈下意识将手中礼品袋往身后藏，起调的嗓音低了八度。

　　“妈，你怎么回来了。”

　　“要在家吃…”

　　拖鞋吸拉声变得沉重，落在地板上闷声作响。

　　还没看见女人与自己相似的脸，茶几上放着的粉色信封扎眼得让人心惊。

　　“你怎么乱翻我东西！”

　　江澈猛跨一大步，冲向茶几，密封的开口已经被撕开，纸张被胡乱塞回信封中，揉乱成团的纸辨不出先前的模样。

　　没有名字，没有指示代词，她应该没看出来是写给谁的。

　　沙发上端坐的女人并未正眼瞧他，茶杯上飘起的雾气模糊了两人表情，看不透彻，蕴含风暴。

　　“说说吧。”

　　声音比开口前更冷，捏住瓷杯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显然在压抑着什么。

　　江澈也不虚，看着她就直呛回去，“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看了吗。我成年了，喜欢个人，谈个恋爱，还要向您请示吗！”

　　杯碟和杯子碰撞发出巨大声响，一向优雅的女人手掌??一声拍桌而起，望向已经不知比自己高多少的儿子。

　　小时候扬着奖状小心翼翼寻求夸奖的模样，跟此刻倔强固执的人截然相反。

　　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到如此地步。

　　到现在了，还在隐瞒，还不肯说实话。

　　意料中的巴掌非但没落下，女人举起的手又放下，冷着脸拿出手机，低头不知在捣鼓什么。

　　看吧，就算再生气，还是公司更重要。

　　“叮咚——”

　　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聊天记录几乎为空的窗格里，一片绿糊糊的视频跃居顶首。

　　俯视的视角，雨打树叶声充满整个屏幕，白噪音下清晰可见的两个少年在雨中玩闹。

　　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是模糊中都藏不住的爱意。

　　此情此景，不是自家前院和那天暴雨又是什么。

　　不用接下看，江澈就已猜到接下来的画面。

　　两个少年在雨中拥吻，狼狈又甜蜜，林霁风的脸正对着监控，而自己只剩下一个虚晃的背影。

　　发颤的手指甚至连关机键都无法按下。

　　江澈无法想到，她的控制欲竟到如此程度，摄像头是什么时候装的？其他地方还有吗？还有拍到其他的东西吗？

　　各种想法马蜂炸窝似的往脑子里钻，八月艳阳天，江澈却觉着浑身冰冷到发颤。

　　“你监视我？”声带已经不受控制，声音开始变得歪歪扭扭。

　　邓清妍并不回应他，反到下命令，“分手。”

　　两个字生生戳中江澈，激得眼白一瞬充血泛红，“不可能！我不分！”

　　“你恶心吗！男的，他是个男的！”女人的声音近乎嘶哑从嗓子冒出。

　　恶心。

　　短短数秒，江澈将两个字嚼碎又咽下。

　　“你小时候很乖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他，是他不要脸来勾引你。”

　　“不是！”

　　“我追的，我先喜欢的，我想尽办法贴在他身边。”

　　说出的话带刺，一端刺向自己，一端刺向应是最亲的人。

　　“你儿子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我就是喜欢男人。”

　　“从小到大你们就不管我，怎么，现在知道我是个异类，怕传出去丢面吗。”

　　“早知道有今天，你就不该生…”

　　啪一声响，皮肤相触瞬间，话头被生生截断。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反到给躁动的心脏破了一盆冷水，掌印逐渐在脸上泛起。

　　江澈保持着歪头的动作，嘴角扯了一下，没在说出一句话，只余嘴角渗出丝丝血渍。

　　戒指划伤的。

　　这终究是一场没有结局的争吵，邓清妍领起手提包，越过还在发愣的江澈。

　　死死攥在手里的信被一把抢过，来不及出口制止，已经粉碎成碎片，砸在脸上，一片片飘落在地。

　　连同他的自尊心。

　　“我还是那句话，分手。”

　　“我会跟你爸一起处理这件事，在此之前，那也不要去，呆在家里。”

　　小刘：【邓总，查到了。】

　　喵～

　　脸上的灼烧感已近乎消失，脚跟也站到发麻，回家一直没见找的江丢丢环在腿间蹭，不同寻常的黏人。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江澈喃喃低头。

　　眼神直愣找不到焦点，落在何处都是模糊的。

　　地下是四散成块的信纸，一片又一片，充满裂痕。

　　眼前愈发模糊起来，怀里纸碎越来越多，脸上划过温凉液体，江澈下意识抬手擦过。

　　怎么又哭了，

　　哭有什么用吗，

　　你有什么用吗。

　　没关系的，不要着急，冷静一点，小风说只要深呼吸，就会变好。

　　呼——

　　呼——

　　呼——

　　梗在胸口的呼吸酸涩得发疼，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落在地板上，落在无法复原的纸片上。

　　得粘好，不能丢了。

　　行尸走肉般走回房间，江澈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满室狼藉，地上堆满零散物品，衣柜、书柜被倾倒而出，整洁的卧室瞬间成为垃圾堆。

　　好累，说不出来的累。

　　林小厚，对不起，

　　我先睡一觉，

　　睡醒了再帮你贴，

　　好不好。

　　宝贝：【?? ????|????|????|????|????| 5"】

　　【岁岁，我……我想你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