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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你不知道吗?”萧木童奇道:“怎么会?那你以为我们为何每次打到咸州府外就撤兵回去?”
陆玉尘一直以为今国不打咸州府是与王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如今看来,竟是因为这个没人知道的和平协议?
“若有和平协议,为何你们还连年犯我大獠国境?”陆玉尘气愤地问。
萧木童已经比刚才冷静了许多,擦擦眼泪道:
“听父皇说,二十几年前两国有一次大规模交兵,我们本来要输了,但獠国将领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最后两国协议停火,互不犯境,作为交换条件,獠国许我国每年秋收后入咸州海州燕州境内抢掠,只要不打到州府,随便我国行事。”
陆玉尘双眼失神,手指紧握,指甲陷进肉里也没感觉到疼。
原来,他们只是獠国为保表面太平舍下的弃子,他的百姓受着这样的折磨并不是因为朝廷不知道,而是根本没人会管。
难怪,仇帅会说报上去也没用。
“可是为什么呢?”他咬牙,茫然地问:“这种表面的和平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何大獠会愿意签订这样的协议?”
大獠兵多将广,相比之下,今国只是个蛮夷之地,各部落勾心斗角,他们明明能赢,为何要签这样的协议?
“因为那次的将领是郑新郞。”陆顺目光悠远,似是陷入回忆。
“郑新郞?”陆玉尘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却觉得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就是当今男后。”
陆玉尘一惊,再次看向父亲和面色平静的娘亲,显然二人对此事都知之甚明。
二十几年前,不正是爹在都护府当将领的时候?仇帅也暗示过让他回家问问爹,于是他急问道:
“当时爹是否亲自参加过那场战役?我曾多次问您,为何您从不提起?”
“我从未听说男后当过将军,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了有什么用?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你既已知道,我便告诉你吧。”
陆顺叹声气,将旧事娓娓道来。
二十几年前,獠国在先帝治下兵强马壮,万国归顺,郑新郞也还不是什么男后,只是一位在京中盛名远播的名门贵公子,十几岁就被传文武双全容貌无双。
所有人都说他将来会是治世之才,前途无量,可也有不谐的声音,说他只是仗着自己皇长子伴读的身份被人吹捧罢了,实际并没有什么才学。
刚好这时今国出了件大事,今皇统一十二部落时手段过于激进,造成一整个部落被灭族,部落首领之子冒死入獠请求先帝主持公道,替部落讨回血债。
这是今国内部的事,先帝本不想管,但皇长子几次进言,说只有派兵讨伐才能彰显我大国正义,最后先帝动摇,终于同意出兵。
而这次出兵的大元帅,正是从未带过兵的郑新郞。
“那次战役,竟是我国主动?”陆玉尘简直震惊。
陆顺苦笑点头,继续讲下去。
后面发生的事其实很简单,今国皇帝听说獠国大军讨伐,主动派出使团请降,并解释境内各部落互相争抢资源积恶已久,统一是必经之路,郑新郞却为战功拒不纳降,逼得今主无奈之下只得出兵。
然而郑新郎并无真实作战经验又急于证明自己,只知冒进,最后被今兵生擒过去。
他在今到底经历了什么无人得知,陆顺只知一个月后,郑新郎被今主放回,大獠让出城子山附近国土,也就是如今的三不管地带,退守冷月关,五十年内不得向今国出兵,不得干涉今国内政,今国也遵守相同约束,绝不主动挑起战争。
从那以后,今兵年年越境抢掠,那时的北境都护府还会派兵驱逐,后来出了件事,都护府主帅换人,从此再没官家为百姓出头。
那一仗明明能赢却输了,所有人都以为郑新郞回京后定会被先皇降罪,谁知他不但无事,还受到了英雄般的迎接,外间都说他打了胜仗,从此美名更盛。
听到这里,陆玉尘已经明白过来,男后为战功故意挑起两国战争,这本就是大罪,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却还能化险为夷搏得美名,说背后没有当时的皇长子现在的圣上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他以为当今只是性子平和些喜欢无为而治,皇帝当得无功无过罢了,可光这一件事,就已不是明君所为。
“爹说当时都护府出事,不知是何事?”陆玉尘问。
“那都是往后很多年的事了,”陆顺苦涩道:“那时你还小所以不知道,这事还得从京中一件奇事说起。”
今上是先皇长子却不是嫡出,先皇后身子弱,养了十几年才得了一个儿子,出生就被先帝立为太子,谁知长到三五岁,太子府突发大火,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小太子至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时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没几日先皇后竟伤心过度,先先帝一步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找不到太子,先帝只能在临死之前将皇位传给皇长子。
“这事本跟咱们边远之地没关系,可没多久,先后母族以乱政入罪诛九族,朝中势力被清洗,当时的都护府主帅正好跟先后一样姓仇,跟着一道斩了,新来的主帅不管百姓死活,任今兵抢掠,直至如今。”
“我们当兵的,哪个不是为了保家卫国立不世之功封妻荫子?可新任都护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加之我等都是仇帅旧部,等着新主帅拿我等开刀还不如主动请辞,我就是那时带着你张叔几个老兄弟离开都护府的。”陆顺叹道。
有些地方陆玉尘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经签定和平协议,为何还要纵容今兵抢掠?且这和平协议也算男后一功,为何后来没人提起?”
“因为他后来当了男后。”陆顺悲愤道。
“本来将领被俘并没什么好瞒,但若一国帝后在敌国当了一个多月俘虏,且遭遇无人知晓,你猜坊间会如何传说?放任今国不过是为了名声封口罢了。”
“那些知道此事的都护府旧部都已被清算干净,我们走后,很多仇帅旧部不知去向,有传说被人捂了嘴的,也有说去城子山占山为王做土匪的,反正不是好事,慢慢就没人愿意提起了。”
陆玉尘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现在的仇帅也姓仇,不知是否也是先后母族?为何没受到波及呢?”
仇响曾说过自己身份尴尬,难道就是指这个?
陆顺却摇头道:“他才多大?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是个没大你几岁的孩子呢。”
“他是后来才入伍的,至于与先后母族是否有关,他不说自然也没人会问,天下姓仇的那么多,又不只有先后一家。”
陆玉尘心中还是存疑,仇响的能力和气质与大多数兵痞不符,可若他真是出身贵族仇氏,又怎会大老远跑来咸州这么偏僻又危险的地方?
“这些旧事你听听就算,知道了与咱们眼前的危机也与事无补,你只要知道今兵不敢真的打到咸州就行了。”陆顺道。
“他们不敢打到咸州,却可以打到清河。”陆玉尘担忧道:“若真被他们找到萧木童,当初不干预今国内政的协议便算破除,今皇有理由发起战争。”
“我倒觉得,他并不是想发起战争,今国势小,真打起来有什么好处?他大概是想把小王子弑父的罪名做实,就算没有找到人,小王子也再无争夺皇位的可能。”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如王子自己所言,我们受不了压力将人偷偷杀了,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木童打了个冷颤,脸上全是被亲人置之死地的茫然。
陆玉尘柔声问:“小王子可想清楚,真的想如他的愿,无声无息死在异国他乡吗?若你死了,你皇兄便再无顾忌,又怎会还留着你母亲性命?还有你父皇,你不想查明他真正的死因吗?”
萧木童眼中泣血,嘶吼道:“我不想死,我还想见我娘,想给父皇报仇,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你们又怎会真的帮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总能找到机会的吧。”陆玉尘没什么说服力地安慰,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怎么翻身。
那晚之后,萧木童性情大变,仿佛一夜长大,每天沉着脑袋想心事,脸上再无从前耀眼的笑容。
赵五见陆玉尘既没将人交出去也没其他行动,忍不住问:“大人到底作何打算?担着风险保这没用的小子真的值得吗?”
“我是有打算,只是现在想法还未成形,你容我想想。”
陆玉尘并非烂好人,自从知道当年真相,他便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萧木童本性纯善母族强大,若能度过此关,日后未必不能登顶,男后能与今国达成协议,他们也能。
还有男后,当初男后的事圣人定然参与其中,可他和圣人知道,天下不知道,满朝文武也未必人人知道,若他们有一天知道了呢?圣人还能否为了男后惹天下众怒?
这些都只是陆玉尘白日做梦,他连度过眼前难关的办法都没有,想到又能如何?他只是有种强烈的直觉,萧木童不能死,一定要留着。
就在他以为无计可施的时候,铁牛终于从冷月关回来,还带回了破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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