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脸咖啡馆老板娘被迫营业非人类

　　苏不予的手按在符文囚笼上的瞬间，时间似乎慢了一拍。
　　那些构成囚笼的金色符文，原本如同凝固的光线般稳定流转，此刻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不规则的涟漪。她手腕上那些淡金色的光痕印记，开始自主地、缓慢地亮起，与囚笼符文的明暗节奏产生了一种滞后的、试探性的同步。
　　——“好，现在开始操作：上古符文锁，妖力指纹认证。第一步，扫描……等等，说明书呢？上次是钟，这次是笼子，下次是不是该有妖力认证的保险柜了？‘请输入您的上古血脉密码，错误三次将永久封印’。”
　　夜阑正与那个突破防线的空间守卫缠斗。黑衣少年的短刃划出凌厉的弧线，每一次斩击都能在守卫流动的黑暗躯体上留下一道短暂的光痕，但那些伤口转瞬就被更多的黑暗物质填补。守卫没有五官，但苏不予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注视”锁定了自己——或者说，锁定了自己正在接触囚笼的手。
　　“老板娘，小心！”夜阑低喝，一个侧身格开守卫挥来的、由空间碎片凝聚成的巨爪，却被另一股无形的力量震退两步。
　　玄绮那边，战况更为激烈。她一人独战三个守卫，漆黑的妖力化作实质的锁链与利刃，在空气中撕裂出尖锐的啸音。她的攻击显然有效——被她重点攻击的那个守卫，身体边缘已经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像素点般的闪烁。但代价是她无法立刻抽身。
　　凌迟和鸢明各对付一个，宋琬和队员们用特制的灵能弹和符箓远程牵制另外两个，并试图布置束缚阵法。整个大厅充斥着能量碰撞的爆鸣、空间被撕裂的刺耳声响，以及……阙尘那始终平静、甚至有点过于悠闲的念咒声。他维持着边缘的金色屏障，符文在他身周流转，表情专注，但苏不予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视线似乎总有意无意地扫过囚笼——扫过她的手。
　　——“NPC，专心你的本职工作！你的任务是维持场景不塌，不是当战地记者偷拍！再看收费了啊，妖力使用过程录像，每秒一千妖界币。”
　　吐槽归吐槽，苏不予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掌心传来的触感上。符文囚笼给她一种既冰冷又温热的矛盾感，像触摸一块被阳光晒了许久的金属。那些符文的“流动”并非无序，她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但精密的“循环”——能量从囚笼底部的某个核心点流出，沿着固定的符文路径运转一周，再回到核心点，周而复始，形成完美的闭环。
　　这就像一个……电路。一个牢不可破的能量循环电路。
　　打断它。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甚至不像是她自己思考得出的结论，更像是一种本能。就像咖啡师看到牛奶温度计就知道该关蒸汽，就像她在镇政府综合办临时帮忙整理档案时，一眼就能看出哪份文件放错了位置。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
　　体内那股沉寂下去的力量，像是被轻轻拨动的琴弦，发出一声低低的嗡鸣。更多的光痕从手腕处蔓延开来，顺着小臂向上，淡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这一次，她不是被动承受力量的冲击，而是试图主动地、笨拙地引导一丝丝暖流，从心脏的位置，沿着手臂的脉络，缓慢地推向指尖。
　　——“输送妖力，感觉像在处理一份永远填不完的报表。流程复杂，注意事项繁多，还随时可能因为格式不对被打回重做。有没有‘上古力量OA系统使用指南’？第一步：提交妖力调用申请，第二步：等待审核，第三步：填写使用事由‘解救在编临时工一名’……”
　　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金色光点，从她的指尖渗出，像露珠一样，轻轻滴落在她接触的那个符文上。
　　滋啦——
　　那个原本稳定流转的符文猛地一颤！像电路板上的某个元件被短路了，爆出一小团刺眼的电火花！紧接着，以那个符文为起点，紊乱的能量脉冲沿着囚笼的符文路径疯狂窜动！
　　整个囚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光芒剧烈闪烁！
　　“不予！！”吴澄澄在里面吓得抱头蹲下——这个动作和她平时在镇政府遇到难缠的群众来访时的应激反应一模一样。
　　“苏不予！你在做什么？！”宋琬厉声喊道，同时一枪打偏了试图趁机扑向囚笼的另一个守卫。
　　玄绮猛地回头，看到苏不予指尖与囚笼接触处迸发的异常能量波动，瞳孔骤缩：“停下！强行破坏会引起反噬！”
　　但已经晚了。
　　苏不予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根通了高压电的栏杆。狂暴的、混乱的能量从囚笼的“防御机制”中逆流而上，顺着她引导的那一丝妖力，狠狠冲进了她的身体！
　　“呃——！”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可怕的、被“撑开”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嘈杂的、尖锐的、破碎的信息流，强行塞进她的意识里。
　　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
　　一个青灰色的背影站在青铜古钟前，长袍无风自动……
　　无数镇民跪伏在地，他们的眼睛空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井口有锁链垂下，锁链尽头似乎绑着什么……
　　吴澄澄的电动车头盔，滚落在某个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旁边似乎还有一份皱巴巴的、印着镇政府抬头的文件……
　　最后，是一张模糊的、在青铜钟面上见过的、微笑着的女人的脸……
　　这些画面混杂着尖锐的噪音、意义不明的低语、以及一种沉睡了千万年即将苏醒的……饥渴感。
　　囚笼的光芒闪烁到了极致，然后“啪”地一声，苏不予手按着的那一片区域，大约半平方米的符文，熄灭了。不是消失，而是失去了所有光泽和能量，变成了暗淡的、刻在透明屏障上的灰色刻痕。
　　一个缺口！
　　虽然很小，但囚笼完美的能量循环，被打断了。
　　“澄澄！手！”苏不予强忍着脑海里的晕眩和耳鸣，朝缺口里面喊道。她的声音下意识带上了点平时催吴澄澄赶紧整理好会议材料的语气。
　　吴澄澄立刻反应过来，从里面把手伸了出来。苏不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整个大厅，不，是整个折叠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那种摇晃，而是空间结构本身在呻吟、在扭曲！天花板（或者说某一面墙）上出现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那些裂痕里不是建筑材料，而是翻涌的、纯粹的虚无。大厅边缘，阙尘维持的金色屏障猛地爆发出刺眼光芒，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八个空间守卫同时停止了攻击。它们流动的黑暗躯体僵住，然后齐刷刷地转向囚笼——转向那个被苏不予破开的缺口。
　　紧接着，它们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们开始……融合。
　　八股黑暗物质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大厅中央，互相缠绕、吞噬、融合！一个更大、更凝实、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的黑暗聚合体，在几秒钟内成型！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表面浮现出钟表虚影和空间裂缝的黑暗风暴。
　　风暴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眼睛，死死盯住了苏不予，以及她正拉着吴澄澄的手。
　　“空间……自我修复机制被触发了。”阙尘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带着一丝急促，“它在‘清除’破坏规则的存在！苏不予，快带人出来！”
　　玄绮已经化作一道黑光冲到囚笼旁，妖力凝聚成刃，狠狠斩向缺口周围还未熄灭的符文，试图扩大通道。但她的攻击落在符文上，大部分能量都被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这东西……在排斥我的力量！”玄绮咬牙。
　　黑暗风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虽然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它动了，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朝着囚笼，朝着苏不予和吴澄澄，缓缓压来。所过之处，地面（墙壁？）寸寸碎裂，空间像玻璃一样剥落。
　　“鸢明！凌迟！拖住它！”玄绮喝道，同时双手按在囚笼上，漆黑的妖力不要钱似的疯狂灌注，试图暴力破解。
　　鸢明凝聚出巨大的风刃龙卷，凌迟身形化作残影从各个角度突袭。宋琬和队员们将所有火力倾泻而出。但他们的攻击落在黑暗风暴上，就像石子投入泥潭，仅仅溅起一点涟漪，就被吞没、消化。
　　风暴的速度不快，但坚定不移。距离在缩短。
　　吴澄澄半个身子已经从缺口挤出来了，但她的卫衣帽子被一根残留的、发光的符文丝线勾住了——那根丝线缠住的方式，让她想起镇政府办公室那台老式复印机老是卡纸的刁钻角度。
　　“勾住了！这缠法太刁钻了！”吴澄澄急道，手下意识地想用处理文件扣环的巧劲去解，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苏不予一手死死抓着闺蜜的手腕，另一只手伸进缺口，试图去扯那根发光的“线”。指尖触碰到“线”的瞬间，又是一股信息流冲来——这次更清晰一点：
　　【……载体……钥匙……共鸣……还不够……需要完整的……】
　　去他的完整！
　　苏不予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没有再尝试去“引导”力量，而是直接放开了对体内那股躁动能量的压制，将目标锁定在那根碍事的符文丝线上，以及缺口边缘那些顽固闪烁的符文上。
　　——“你们不是要钥匙吗？不是要共鸣吗？来啊！一次性给你们！回头记得给我开张‘妖力使用证明’，我要去镇政府报账——项目名称：跨维度应急救援劳务费。”
　　嗡——！！！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金色光芒从她身上爆发！不是温和的脉络，而是如同实质的、耀眼的金色火焰般的光晕！她手腕、脖颈、甚至脸颊侧都浮现出清晰的淡金色纹路，那双总是冷静甚至有点厌世的眸子，此刻竟隐隐镀上了一层威严的金边！
　　她抓住那根符文丝线，不是去解，而是像撕掉一份作废通知一样，用力一扯！
　　丝线应声而断，化为光点消散。
　　她的手按在缺口边缘那些顽固的符文上。
　　那些符文像是遇到了天敌，剧烈颤抖，然后一个接一个，迅速暗淡、熄灭！效率高得像她平时在综合办批量处理过期文件。
　　缺口瞬间扩大！
　　“就是现在！”玄绮一把将半个身子还在里面的吴澄澄整个拽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黑暗风暴的“触手”——一道凝实的、边缘闪烁着空间裂缝的黑暗能量束——已经刺到了苏不予背后！
　　夜阑扑了上来，用身体挡在苏不予和能量束之间！
　　噗嗤！
　　不是血肉被穿透的声音，更像是布匹被撕裂。夜阑的黑衣被撕裂，少年闷哼一声，肩膀处爆开一团黑雾——那是他妖力被击散的迹象。但他半步未退，短刃反手斩出，竟暂时格开了那道能量束。
　　“走！”玄绮一手夹着惊魂未定的吴澄澄，另一只手拉住因为力量爆发而有些脱力的苏不予，疾退！
　　黑暗风暴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放弃了缓慢的移动，整个形体猛然膨胀，然后像溃堤的洪水，朝着众人撤退的方向汹涌扑来！所过之处，空间大片大片地崩塌、湮灭，露出后面更加混乱、危险的虚空乱流。
　　“屏障要撑不住了！”阙尘喊道，他身前的金色符文屏障已经布满了裂痕，“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应急通道！”
　　他转身朝着大厅另一侧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冲去，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复杂的符文。墙壁上浮现出一道发光的门扉轮廓。
　　“跟上！”宋琬指挥队员且战且退。
　　众人狼狈地冲向那扇光门。身后，黑暗风暴吞噬了一切，囚笼、大厅、挂满钟表的走廊……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纯粹的黑暗中被分解、吞噬。
　　阙尘第一个冲进门内。鸢明、凌迟、宋琬和队员们紧随其后。
　　玄绮带着苏不予和吴澄澄，在夜阑的断后下，最后一个扑进门内。
　　就在光门开始闪烁、即将关闭的瞬间，苏不予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那吞噬一切的黑暗风暴，在触及到原本囚笼所在位置时，突然停滞了一瞬。
　　然后，在那片虚无中，一点微弱的、熟悉的金光亮了一下。
　　像是一声叹息。
　　又像是……一声满足的轻笑。
　　光门关闭。
　　他们摔在了一条相对“正常”的石板路上。身后是坚实的墙壁，没有门。
　　惊魂未定的喘息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吴澄澄松开抱着苏不予胳膊的手，深吸了几口气，居然下意识地开始整理自己弄皱的卫衣下摆和头发——这是她在镇政府接待完一波情绪激动的群众后，回办公室前的习惯性动作。整理了两下，她才反应过来场合不对，动作僵住，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掉了下来：“不予……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苏不予靠着冰冷的石壁，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的金色光晕和纹路正在迅速消退，但那种“充盈感”和脑海里的信息残留让她异常疲惫。她看着闺蜜那副想哭又强行维持体面的样子，叹了口气。
　　“回去写检查。”她的声音有点哑，“不少于三千字，要结合本次事件谈思想认识、经验教训和整改措施。格式参照你们单位那份《关于进一步加强突发事件应急处置工作的通知》。”
　　吴澄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点头：“……好。”
　　苏不予这才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站在通道前方、正在整理袍袖的阙尘身上。
　　“阙尘先生，”苏不予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像在质询一份流程有问题的报送材料，“现在，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刚才囚笼反馈给我的信息里，为什么会有‘载体’、‘钥匙’、‘需要完整的’这些话？”
　　“还有，”她顿了顿，补充道，目光扫过他看似平静的脸，“你刚才开启的‘应急通道’，为什么恰好就在那个方向？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们需要往那边逃？这算不算‘预案准备不充分，信息共享不到位’？”
　　通道里的气氛，瞬间从劫后余生的松懈，再度紧绷起来。
　　玄绮的妖力无声弥漫，锁定了阙尘。宋琬的手按在了灵能枪上。连刚被救出来的吴澄澄，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平时在单位面对需要严肃处理的工作问题时的认真表情。
　　阙尘整理袖口的动作停住。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种儒雅的、略带苦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神情。
　　他看向苏不予，轻轻叹了口气。
　　“苏小姐果然敏锐。”他说，“不错，我的确……有所隐瞒。”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回到苏不予脸上。
　　“但并非恶意。”他补充道，语气变得郑重，“而是因为，有些真相，只有在‘钥匙’真正开始接触‘锁芯’之后，才能安全地说出来。”
　　“现在，”他侧身，让出通道前方的路，“如果诸位愿意听，我们可以边走边说。这条通道暂时安全，但不会维持太久。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前往……真正的‘核心控制区’。”
　　他看向苏不予，眼神深邃：“去那里，你或许能找到更多答案。关于这座小镇，关于那口钟，关于你自己，也关于……为什么吴澄澄小姐，一个镇政府综合办的普通职员，会被那股力量‘特意’选中并拖入此地。”
　　吴澄澄猛地睁大了眼睛。
　　苏不予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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