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我在横滨当好人

　　余梵难得度过了几个星期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然而，习惯了连轴转的她，很快便被一种近乎“戒断反应”的无聊感攫住。于是，在一个阳光还算温和的下午，她决定去武装侦探社串门。
　　推开侦探社的门时，正好撞见国木田独步焦头烂额的一幕。这位一丝不苟的理想青年正对着他的手账本写写画画，眉头拧成了死结。
　　“哈喽！各位我有空了！”余梵轻快地打招呼。
　　“有空”两个字如同天籁，瞬间击中了濒临崩溃的国木田。他几乎是弹射起步，瞬间冲到余梵面前，他那本标志性的理想手账几乎要怼到余梵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因焦虑而睁大，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你说你有空？！”
　　余梵被这阵仗吓得后退半步，僵硬地点了点头。
　　正和江户川乱步一起悠闲看报纸的与谢野晶子支着脑袋，懒洋洋地提醒：“国木田，小梵可不是我们的社员哦~”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国木田眼中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让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连那头一丝不苟的金发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余梵一脸困惑地走进来，宫泽贤治好心地向她解释了原委：江户川乱步受邀去外地解决一件案子，必须有人陪同。而侦探社近期人手极度紧缺，太宰治日常玩失踪，其他社员也各有任务缠身，国木田完美的计划表被打乱，正陷入无人可用的窘境。
　　“哦，原来如此，这就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余梵恍然大悟，好心建议道，“国木田你还需要好好完善你的计划啊，比如规划出弹性时间之类的。”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勉强保持镇定：“谢谢你的建议，我会采纳的。”
　　但语气里的焦急并未减少。
　　“其实，让小梵跟着我去也可以。”嚼着粗点心的江户川乱步口齿不清地开口，打破了僵局。
　　“哎！？”余梵和国木田同时看向他。
　　“反正就是买买票带带路，”乱步咽下点心，向余梵发出邀请，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还可以一起去买那边很有名的甜品！到时候我的委托费分你一半好了！”
　　余梵想了想，自己确实闲着也是闲着，便爽快答应：“也不是不行，助理什么的我还是可以干的！”
　　于是，余梵就这么成了武装侦探社的临时编外员工。
　　出差过程比预想中更加顺利。对接、现场勘查、推理——当然，主要是乱步大人动动手指、点破真相，余梵则负责跑腿、记录以及投喂零食——一切都有条不紊。最重要的环节，打卡当地知名甜品店，也圆满完成。傍晚时分，两人入住预订的酒店，准备次日返回横滨。
　　当晚，这座城市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余梵待在酒店房间里无聊的刷遍了短视频，从娱乐圈的瓜吃到时政区的瓜，重温了两集几乎能背下来的《甄嬛传》，最后实在无聊到长毛，翻出了手机里收藏已久的“高中数学大合集”。
　　然而两分钟后，她就果断放弃，不搭配零食的讲课视频就是安眠药大礼包。
　　抓起床头柜上的伞，余梵决定出门觅食。
　　雨幕笼罩着陌生的城市街道，路灯在水洼中投下昏黄破碎的光影。走在路边的余梵紧了紧自己的外套，下雨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
　　余梵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在沿街店铺的霓虹招牌上扫过，寻找着便利店或者零食铺子的踪迹。
　　忽然，她的视线在某个不起眼的、被建筑物阴影笼罩的墙角定住了。
　　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那是个白发少年，浑身湿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冷得不住发抖。雨水顺着他凌乱的白发滑落，流过苍白的脸颊，模样狼狈又可怜。他试图将身体缩进更深的阴影里，但那狭窄的墙角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任何遮蔽。
　　看着那一头标志的刘海，余梵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形象……她心头一动。。
　　雨，突然停了。
　　中岛敦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并非雨停，而是一把倾斜的伞，为他撑起了一小片干燥而温暖的空间。撑伞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性，夜色和雨幕让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清澈而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你还好吗？”一个轻柔的声音问道，仿佛怕惊扰了他。
　　中岛敦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是他很少感受到的善意。
　　见他冻得说不出话，余梵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走吧，先别在这里淋雨了。”
　　她带着这个像落水小狗一样的少年，先去了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明亮的灯光和暖空调让他稍微回温。余梵买了一条最大号的、蓬松柔软的干毛巾，塞到他手里。
　　“先擦一擦吧，把头发和脸擦干。”余梵看着他，顿了顿，又问，“嗯……你饿不饿？我请你吃……”
　　没等余梵的问题说完，中岛敦的肚子就适时传来一阵巨大而绵长的“咕噜——”声，在这安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中岛敦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刚接过来的毛巾里。
　　余梵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又去货架上拿了一把崭新的透明雨伞，走到前台，连同毛巾的钱一起付了。她把新伞递给敦：“走吧，我们先去吃点热乎的东西。”
　　余梵就近领着他走进一家灯火通明、散发着食物暖香的拉面馆，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招牌豚骨拉面。
　　热汤下肚，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中岛敦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也许是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瓦解了他的心防，他断断续续地诉说起自己凄惨的身世：被赶出孤儿院，不受待见，辗转流落至此，无处可去。
　　开始，余梵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过多追问，只是适时地递上纸巾。
　　没办法余梵根本不会安慰人，余梵只会在同学和她诉苦的时候和他们一起骂学校、骂食堂、骂主任、骂这个世界，然后最后两个人抱头痛哭、达成共识“下辈子一定有投胎成单细胞生物！”
　　于是，拉面馆里就出现了以下画面：伴随着敦的叙述，余梵越听越气，手握成拳，脸上满是愤慨，她气得脸颊鼓鼓的，一旁的敦则被她这反应弄得手足无措，反而忘了自怜，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位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姐姐。
　　“不是？还有这样的孤儿院？！”余梵终于忍不住，声音拔高了几分，接着她注意到了自己的音量，立刻压低声音，但怒气不减，“孩子吃的多怎么了？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福！食堂揭不开锅不反思反思自己的财政支出有什么问题，管理有没有漏洞？你怪小孩太能吃！我去！我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孤儿院！有没有良心！就知道PUA小孩！！！孩子又不是什么物件，随随便便就可以赶出家门！什么黑心孤儿院！我要去举报他们！！”
　　“那个……”眼见余梵越说越激动连在后厨闲着的老板都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中岛敦有些慌乱地小声开口，试图安抚她。
　　余梵听见中岛敦出声，转头，语气依旧带着愤愤不平：“敦！你少听那些可恶的大人胡说，你才不是什么废物、饭桶！这些都是来自大人的恶意！你哪里能吃了……”
　　“咕————”
　　回应余梵慷慨陈词的，是中岛敦肚子又一次响亮、甚至比之前更绵长的抗议声。
　　余梵：“……”
　　中岛敦：“！！！”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秒。中岛敦的脸再次爆红，几乎要埋进面前巨大的拉面碗里。
　　余梵眨了眨眼，脸上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你……还没吃饱吗？”
　　虽然余梵的声音已经尽可能放得轻柔，但中岛敦面对这样温柔的询问，还是感到无比羞愧。他涨红着脸，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对、对不起……我，我好像……还能吃一点……”
　　余梵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孤儿院而燃起的怒火彻底被怜惜取代。她回想起剧情开头，太宰治是用国木田独步的钱包请中岛敦吃了好多碗茶泡饭……她立刻有了决断，转头对着后厨方向中气十足地喊道：“老板！再来……五碗你们家招牌拉面！要大碗的！”喊完，她又看向敦，语气轻松，“敦，别客气，敞开了吃！你觉得再吃几碗能饱？没关系，尽管说，你才能吃几个钱？我正愁钱花不完呢！”
　　“哎？额……”虽然情况窘迫，但中岛敦骨子里的吐槽属性似乎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微微发作了。这位姐姐的发言……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暴发户？
　　余梵则是努力抿着嘴，生怕自己脸上“终于有机会体验一把土豪撒钱快感”的兴奋表情吓到这位命运多舛的主角。
　　此时的余梵内心：哈哈哈哈，我也太帅了吧！这个B我也是让我装了！当个暴发户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最后，以中岛敦在余梵“慈祥”（？）的注视下，又陆续干掉了整整二十碗大份拉面作罢。
　　余梵去结账时，看着那叠起来的空碗，发自内心地、充满敬佩地感叹：“敦！你真是太厉害了！”
　　吃完面，见他依旧无处可去，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余梵想了想，便带着他回到自己住的酒店。在前台略带诧异的目光下，她利落地用自己那张仿佛永远刷不爆的卡，另外给他开了一间房。
　　简直就是玩到了破解版无限金币游戏！爽！
　　她将房卡塞到敦手里，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在和熟识的同学打趣：“我联系过前台了，这是可是总统套房！他们免费提供清洗和熨烫服务，还会送干净的换洗衣物过来。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一会儿他们就送过来。”
　　接着，她的语调降低，变得平静而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再怎么说明天都不会比今天更差了。”
　　中岛敦看着手中那张冰凉却象征着安身之所的房卡，又抬头看看余梵那张带着笑意、眼神却充满真诚善意的脸庞，眼眶瞬间红了。巨大的感激和长期压抑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涌上心头，他哽咽着，喉咙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深深地、弯成九十度地鞠了一躬，用颤抖而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非、非常感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好家伙，这孩子都激动得用上敬语了。余梵立刻摆摆手，语气轻快：“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你要还有什么问题，尽管和我说。对了，”她拿出自己新买的、屏幕超大的国产智能手机打开便签输入自己的手机号，“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着余梵晃了晃自己新买的国产智能手机。（绝对不是只能玩贪吃蛇的翻盖机）
　　安顿好中岛敦，余梵回到自己房间，重新打开那个三角函数的视频，搭配着刚从便利店扫荡回来的各种零食，正准备感慨“这才是人生啊”的时候，就听到了急促的、带着点迫不及待意味的敲门声。
　　门外传来江户川乱步清亮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小梵！你是不是买好吃的了！我都闻到香味了！分我一半！见者有份！”
　　余梵看着手里才啃了一口的巧克力饼干，又看了看桌上琳琅满目的零食袋，无奈地笑了笑，认命地走过去开门。果然，门外，穿着宽松睡衣、头发还有些乱翘的名侦探大人，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零食袋，像只发现了小鱼干的、等待投喂的猫咪。
　　余梵侧身把江户川乱步让进房间。有了游戏伙伴，她立刻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弃了令人头秃的三角函数视频，兴致勃勃地奔向电脑。
　　“来决一死战吧！乱步大人！”余梵摩拳擦掌，按着键盘，蓄势待发。
　　“哼哼，在游戏领域，我名侦探也不会轻易认输呢！”一旁的江户川乱步也盘腿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表情。
　　仔细一看，电竞房里那台高配置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游戏界面——赫然是泡泡堂！
　　那确实是很刺激了。
　　没错，作为时髦的零零后，出差住酒店当然要定最好的电竞酒店啦！至于余梵只是用这台顶级电脑看短视频、玩4399小游戏……那就是她的个人自由了。
　　几轮激战（？）下来，事实证明，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在需要一点“阴人技巧”的泡泡堂面前，似乎并未能完全转化为胜势。看着结算界面上自己再一次败给余梵的战绩，名侦探大人鼓起脸颊，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服气：“再来！下一局我一定赢！”
　　余梵忍着笑，看着这位在某些方面意外孩子气的世界第一名侦探。
　　不过，游戏的输赢终究是次要的。最后，两人还是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在冰镇汽水清脆的碰杯声中，结束了这场充满欢声笑语的愉快游戏时光。
　　“晚安啦！”
　　“晚安，小梵！”
　　送走心满意足的江户川乱步，余梵关上门，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这悠闲自在的出差日常，与某个正在异次元埋头苦读的家伙形成了鲜明对比。余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云轻轻此刻可能正对着一堆天书般的教材抓狂、或是对着惨不忍睹的试卷哀嚎的模样……余梵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哼起小调来。
　　嗯，果然，快乐是需要对比的。一想到亲爱的闺蜜正在知识的海洋里痛苦挣扎，而她则在享受着甜品、游戏，余梵就觉得，此刻窗外的雨声都变得格外悦耳动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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