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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沈雪宁垂着眼,乌发顺着苍白的颊边滑落,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紧绷却仍端着宗师的克制:“洛瑶身边有个戏童,能篡改记忆。”
凌素衣轻笑出声,那笑声清泠如碎冰,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没有一分暖意。
她缓缓转身,白发如瀑垂落肩头,紫裙衬得眉眼愈发清雅妩媚,可那双紫眸里却凝着刺骨的寒,冷得能冻住周遭空气:“篡改记忆?沈雪宁,你只会找这种借口?”
沈雪宁抬眸,乌睫轻颤,撞进她冰冷的视线里。她面容憔悴,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心口骤紧:“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凌素衣缓步走近,紫裙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她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沈雪宁的额角,呼吸间的凉意拂过对方苍白的肌肤,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我两度身死,这份痛楚,这份绝望,也是假的?是谁亲手造成,沈宗师应当很清楚。”
沈雪宁喉间发涩,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望着凌素衣近在咫尺的脸,那清雅的轮廓未曾改变,只是眼底的暖意早已被冰封,只剩戒备的疏离。
“戏童的术法能混淆真假,洛瑶当年就是借着他……”她执着地想解释。
“够了。”凌素衣猛地直起身,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抬手理了理鬓边垂落的白发,指尖划过发丝的动作都透着冷淡,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这些都与我无关。水落的剑法,你教还是不教?”
“教。”沈雪宁应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
她望着凌素衣挺拔却疏离的身影,目光里藏着难掩的贪恋,“只是她……”
“不必你操心。”凌素衣冷声打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明日辰时,后山教她。没我允许,不准踏入院落半步。”
公事公办的语气,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多余的情绪。
沈雪宁默默点头,目光黏在她的背影上,舍不得移开。她分明看见,提及戏童时,凌素衣紫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凝重,快得如同错觉,却被她精准捕捉。
凌素衣走到门口,手搭在门闩上,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窗外的白雪:“当年你护着洛瑶,对我弃之不顾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沈雪宁心口一窒,眉宇间的愧疚更浓,喉间发紧:“若不是戏童篡改记忆,我绝不会……”
“多说无益。”凌素衣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往后你只教剑,其他的,不必多言。”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雪宁躺在床榻上,闭上眼。
她是高高在上的沈宗师,一辈子骄傲,从没这么狼狈过。
可面对凌素衣,那些体面和自尊,全碎了。
她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思,偏偏被人改了记忆,亲手害了她。现在能教她的徒弟,能多看看她,就够了。
真相总有一天会说清,她等得起。
门外,凌素衣立了许久,指尖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戏童这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
当年入魔时,洛瑶提过两句,只是那时候满心都是恨,没当回事。沈雪宁的话,不能全信,但也没法完全不当回事。
可那又怎么样?她死过两次,都是沈雪宁造成的。
信任这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凌素衣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紫裙在风中翻飞,白发轻扬,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离开沈雪宁的院落不久,她便转身径直走向水落的房间。
门未关严,能看到里面的小身影正坐立不安,手指反复绞着衣角,眼睛时不时望向窗外,眉宇间满是焦灼。
凌素衣才推开门,水落便猛地站起身,快步迎上来,声音急切:“师尊!您回来了!您和沈宗师谈得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她愿意教我剑法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凌素衣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原本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些许。她缓步走到桌边坐下,白发垂落肩头,紫裙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嗯,她愿教。”
水落松了口气,随即又垮下脸,满脸自责:“都怪我,太心急了,想着快点练成剑法好保护师尊,结果急火攻心伤了经脉,还让师尊您去求……去请您不喜欢的人。我这个徒弟当得真没用,净给您添麻烦。”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垂着头不敢看凌素衣,手指抠着裙摆,满心都是懊恼。
凌素衣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开口:“明日辰时,她会主动带你去后山练习,到时你跟着她便好。”
话音落,她似是仍不放心,补充道:“若有任何异常,即刻传信给我。”
水落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师尊,您放心!”
凌素衣却未起身,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串手链。
翠绿的翡翠雕成小巧的翠鸟,栩栩如生,其间点缀着几颗豆粒大的鲛人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她执起水落的手腕,将手链轻轻戴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这是为师给你准备的第二件礼物。戴在手上无声无息,注入灵力便会发出翠鸟鸣声,我身上的挂饰会同步响应。”
水落瞪大了眼睛,抬手看着手腕上的手链,又惊又喜:“好神奇!谢谢师尊!我一定好好保管,绝不弄丢!”
她凑上前,亲昵地蹭了蹭凌素衣的手臂,撒着娇:“师尊对我太好了,我以后一定更努力练剑,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凌素衣无奈地抬手,将粘在身上的弟子轻轻拉开,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尽数落入门外之人眼中。
沈雪宁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十指紧握,指腹深深嵌进掌心,嘴唇被咬得泛起血色,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望着水落黏在凌素衣身边的模样,望着凌素衣眼中那她许久未见的柔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怒意与嫉妒如同烈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凌素衣,这般温柔,这般耐心。
而这份温柔,本该是属于她的。
“沈宗师?”水落无意间抬眼,看到了门口的沈雪宁,立刻笑着挥手打招呼,“您怎么出来了?是来找师尊的吗?”
这声呼唤打破了室内的温情。
凌素衣缓缓转过身,紫眸落在沈雪宁身上,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沈雪宁的气息,只是刻意忽略,若不是为了水落,两人此刻早已刀剑相向。淡粉色的眼尾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语气却冷若冰霜:“沈宗师,何时养成了偷偷听人说话的性子?”
沈雪宁浑身一僵,被戳破心思的窘迫与翻涌的怒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昏头脑。
她看着水落仍亲昵地挨着凌素衣,那串手链在烛光下刺眼得很,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恨不得立刻上前将两人拉开。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行压下这失控的冲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她不解,自己为何会这般生气,不过是师徒间的亲近,可看着那画面,她却像是被刺了一样难受。
“饭好了。”她开口,声音有点咬牙切齿,语气生硬得不像话,“送饭的人在院外,我来叫你们。”
这话一出,凌素衣眼底的讥诮更浓。
她早已辟谷,无需进食。
沈雪宁几十年前便突破大乘,如今已是化神圆满,自然也用不着吃饭。
这声“叫你们”,究竟是叫谁,一目了然。
唯有刚筑基不久、尚未适应辟谷的水落,还需五谷杂粮滋养。
水落果然眼睛一亮:“哇!正好我有点饿了!师尊,我们一起去吃吧?”
凌素衣淡淡摇头:“我不必,你去吧。”
沈雪宁看着水落欢欢喜喜地应声,看着她转身时手腕上的翠鸟手链晃出刺眼的光,心头的火更旺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却依旧能感受到凌素衣那带着嘲弄的视线,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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