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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怎么这么多人在门口拥着,干嘛呢?”等她从里间出来,发现包厢门口聚着十几个人,正踮着脚探着头往里张望,看见她从门口走过,都激动地推搡起来。
“都是被你叶大小姐的绝世容颜吸引来的!”关若飞望着那群疯狂的“粉丝”,连连叹气,“你若是觉得不自在,我去……”
不等他说完,叶之萤已经自然地走到门口,跟那些人打起了招呼,又劝大家回去吃饭,以免扰乱酒楼秩序。
她的脸上荡漾着春风般的笑容,一颦一笑皆是迷人的姿态。那些人听了她的话,就仿佛被下了咒似的,一个个都配合地离开了。
那些人走后,她无意间又瞟见了里间的温其玉,他看着她的目光中透露着困惑,好像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他认识的叶之萤,而是另一个陌生人。
“我还以为你会被那些人吓住,还打算英雄救美,帮你把人赶走来着……”关若飞坐在餐桌旁,一脸不可思议地审视着她。
拜托!姐姐好歹也是内娱顶级女星!
“这才几个人?”她面露不屑。
“哎夜莺,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对他们那么温柔,对我这么冷漠?这不公平!”
听关若飞如此说,叶之萤倒是笑了起来:“至少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张真实的脸。”
多年的明星做下来,面对粉丝、面对镜头,叶之萤早已有了一套娴熟的处事方式:温柔可人的笑容、谦逊有礼的态度、得体有素的举止、人畜无害的形象,以及滴水不漏的话术。一开始,它们被人为的组装进她的身体,之后的日子里,它们逐渐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她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明星,一个粉丝眼中完美的偶像。可她却越来越痛苦,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零件在体内被不断排异,疼痛时刻提醒着她,该扔掉那些多余的东西了!可每当她准备下手时,耳旁就不断地有声音提醒:扔掉那些托起你的东西,你将会摔得粉身碎骨!
回顾过往,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只有她自己才最明白,为了站上金字塔尖,曾经舍弃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可站得越高就越怕摔倒,她一刻也不敢松懈,为了不从高台坠落,她唯有继续忍耐,继续伪装……
偶尔一个人时,她也会想,演员到底是靠什么来获得观众的喜爱?说到底,还是演绎出深入人心的作品,塑造出精彩绝伦的人物吧。可不知不觉中,戏外的生活也被她当成了一场戏。在这场戏中,她战战兢兢,不敢懈怠,甚至演得比戏里还要认真投入。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会陷入深深地纠结,自己是否已经误入歧途、本末倒置?
“夜莺,你怎么了?”关若飞用一只筷子戳了戳她的胳膊,把正在神游的她叫了回来。
“噢……”她随便夹了一口菜,就想到了一个理由,“刚才逛街太投入,这会儿有点累了。”
上一世,所有人都告诉她,为了名利,她必须伪装做人。而这一世,温其玉却告诉她,无论何时,都可放心大胆地做自己。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戴着面具做人了,在温其玉面前,她可以本能的生气、本能的开心,甚至本能的撒娇,身体里那些本不属于她的零件早已留在了上一世,没有了那些拖累,如今的她一身轻松。
“这就累了?我还打算下午带你好好逛逛黎城呢!”他有些失望。
“逛啊!我又没说不逛!”她舀了满满一勺米饭,大口吃了起来。
说是五个人一起出来,坐在桌上吃饭的就只有他们俩。阿力在喂温其玉吃饭,阿卓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那个助理怎么不见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关若飞说着话。
“助理?”他没听懂。
“阿卓,你的属下。”
“这餐桌上只有我们俩吃饭,无旁人打扰,不是正好吗?”他又开始嘴欠。
“胡说什么呢?刚才还没痒够吗?”说话间,她的目光已经挪到了他的腰侧。
他上半身明显缩了一下,嘴上却还要逞强:“我方才那是让你!”
“我看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得定期修理才能老实!”她伸出手,就要往他腰上去。
他脸色一变,慌忙捂着腰说:“不敢不敢!我错了!女侠手下留情!”
“以后管住嘴,别胡说八道了!”虽然关若飞人品不差,但她是真的不喜欢他的胡言乱语。
就在这时,阿卓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些包扎用的东西和一贴药膏。
“你拿这些做什么?”关若飞不解地问道。
阿卓往套间看了一眼,道:“衙内,这是温少爷刚才交代属下去药铺里配的药,给叶小姐用的。”
“给我?”叶之萤吃了一惊,“我……我怎么了?”
她看着阿卓手里的药,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你的手……”阿卓提醒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手指看了看,发现无名指比刚才更肿了,破皮的地方也积了一条挺粗的血痕。
原来温其玉早就注意到了,亏她还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连跟他说话都不忘藏起左手,真是瞎忙一场!
她起身走到套间门口,对里面的人道了声谢。
里面的人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原本就是我的不对,弥补过失罢了,无须言谢。让阿力为你包扎,可好?”
他不忘询问她的意见,这个人的教养总是体现在人最不在意的地方。
叶之萤点头道:“好!不过要先吃饭,吃完饭再包扎!”看他似乎还想坚持立刻包扎,又道,“伤口不深,不差这一会儿!”
饭后,阿卓背着温其玉先下楼收拾,关若飞同行保护,阿力则在包厢为她包扎伤口。正如温其玉所言,阿力确实包扎得很好,整齐、干净,是能治好强迫症的程度,好到叶之萤忍不住交口称赞:“你这手艺太棒了啊!”
没想到阿力却谦虚地摇头:“我这全是跟少爷学的,只学到了皮毛而已,少爷从前包得才好呢。”
阿力看了眼门外,看到那三人正背对着他们艰难下楼,这才放心压低声音继续道:“以前营里的伤兵,但凡大将军有时间,都是由大将军亲手包扎伤口,药膏是大将军的独家配方,那些伤在他手中,不仅好得快,而且不留疤。”
“大将军?就是你家少爷?”阿力在讲述军营生活时,对自家少爷连称呼都变了。
“嗯!”
“他还亲自给伤兵处理伤口?没有军医吗?”叶之萤吃了一惊。
阿力笑道:“我从前和你一样,也想不明白。大将军每日光军机要务就要处理到很晚,这种小事明明有军医在,何必还要自己操劳?更何况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在战场上连命都顾不上,还在乎那些疤做什么?可大将军却说,虽然上了战场人人就得豁出性命去拼,但那些士兵们同时也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在远方的家乡,也有牵挂他们的家人在为他们的平安祈祷。他作为将领,大家信任他,跟着他出征打仗,把命都交给他,他便有责任替那些远方的父母妻儿照顾好他们牵挂的家人。”
虽然叶之萤早已对温其玉的人品有了深入的了解,但当听到阿力这番话后,内心还是被深深触动了。
这些日子,关于那个少年将军的故事不断地碎片化地向她扑来,她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那个原本抽象的符号便在她心中慢慢具象化。
她走近了一个与她本无交集的人,那人对此并不知情。
她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看他银鞍白马、意气风发;看他身着铠甲、手握长枪;看他点着油灯、手拿草药。她原本并不认识他,也没有机会再认识他,可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如今却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来到了她的面前,渐渐走进她的心里……
待二人下到一楼时,温其玉已经重新坐回了轮椅,阿卓已为他绑上了束带,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瘫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身体软趴趴靠着椅背,双手被摆放在两腿中间,手指无力,蜷缩在一起,两条腿藏在长袍下,消瘦得几乎找不到它们存在的痕迹,唯有衣摆处露出的两只一尘不染的鞋还向大家证明双腿的存在。
她实在没法不为这样的他难过。
突然,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位姑娘,在下松州玉泉山杨氏——杨宗明,今日能在此处与姑娘相遇,实乃三生有幸。我看姑娘弱骨纤形,娴静温婉,气质如兰,必不是出自一般门第。只是方才看姑娘上楼去,不敢叨扰姑娘歇息,便在此静候姑娘下楼来。敢问姑娘哪里人士?在下可否有幸与姑娘相识?”
叶之萤这才发现轮椅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比她高半头,目测有一米八二、八三的样子,身材精壮,瘦而不柴,长相很是秀气,他身穿深蓝色长袍,头戴玉冠,正躬着身子向她作揖,倒是很客气恭敬的样子。
只是……松州玉泉山杨氏?这是什么自我介绍的方式?在叶之萤看来,如此自报家门,不过是想用身世为自己脸上贴金罢了。还有,说她弱骨纤形又是什么夸人的话?
“你谁呀?”不等叶之萤开口,关若飞就一手挡在她身前,眼神充满了敌意。
“我不知道什么牛氏、羊氏,或者猪氏、狗氏的,”叶之萤轻轻推开了关若飞的手,又笑着对那位姓杨的道,“还有,你出身或许不错,但是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好,我骨架不柔弱,气质也不如兰,跟娴静温婉更是不沾边,既不是名门望族,也不是大家闺秀,恐怕没资格与公子相识!区区贱名就不污公子的耳了,告辞!”
说完,便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位杨公子竟然不羞不恼,也不知是强撑着还是确实心胸宽阔,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来。
“请吧!”见他不走,关若飞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真是相当执着。
既然他不想走,那就继续站着吧!
叶之萤实在懒得理他,径直往门口走去。其余人也跟上来。
“夜莺,你可真损,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关若飞一副嫌弃样,又撇着嘴去问温其玉,“兄长,她平日里与你说话不会也是如此吧?”
温其玉被关若飞问得很是尴尬,他偷看了眼叶之萤,一副心虚的样子。
往事不堪回首,叶之萤赶紧转移话题:“瞎说什么呢?那么庸俗肤浅的人哪能和你兄长相提并论!”
听完这话,温其玉脸上瞬间有些不自在。
“那倒也是!对了夜莺,兄长说他要先回去了。”关若飞轻轻拍了拍温其玉的肩膀。
“噢。”她毫无波澜地应付了一声,语气却难掩失落。
温其玉低着头,并未看她。
关若飞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继续道:“听小二说未正一刻集市上有社火表演,这已经未初三刻了,时辰刚刚好,我们去看吧?”
说话间,关若飞渴望的眼神已经先于身体飞到了门外。
叶之萤也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社火”这种表演,她从前只在电视里看过,还从来没有现场感受过。
关若飞看出了她的兴致,拉起她的袖子就把她往门外拽,叶之萤没有准备,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一边跟着他跑一边把他往回拽:“你慢点儿!慢点儿啊!别扯我衣服!”
“快点儿!快点儿!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这人只顾急急忙忙往外赶,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
叶之萤使劲一扽胳膊,终于挣脱了关若飞的拽扯,回身看温其玉,他还待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或者应该说……阿力还站在原地,并没有推着他跟上她。
“你……你……要不要一起?”她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虽然刚刚他已经说了要先走,但她还是想再问一次,她满怀期待,又怕被他无情拒绝,只好不自信地低下头去,心里却祈祷着他千万千万不要拒绝。
可是,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她有些困惑抬眼偷偷向他望去,才发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他似乎正在挣扎要不要答应,眼神一碰上她就心虚地闪躲到一边。叶之萤一惊,他眼睛里方才闪现的情绪,莫不是……气愤?
原来他生气了?这倒是把叶之萤给整笑了。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不管怎样,他并没有开口拒绝。
于是她直接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走吧,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她也学着关若飞的语气。
阿力却又追了上来,跟她抢着推轮椅:“叶小姐,少爷说他累了,要我先送他回去。”
叶之萤一把挡住了那只伸来的手,反问他:“他说了吗?没有吧,我怎么没听见?”
“少爷方才在楼上说……”阿力急着解释。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他现在也没说不去啊!”说完,还不忘偷瞥了一眼轮椅上的温其玉,祈祷他千万不要突然开口拆自己的台。
还好,他很配合。
“可是少爷的身体……”
“别可是了,少爷本人就在这儿呢,你就别当发言人了!”
阿力被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脚下的门槛却挡住了轮椅的去路,叶之萤绕到温其玉面前半蹲着,伸手就要去抬轮椅。
“别动,让阿力来!”这是他自下楼后说的第一句话。
叶之萤没理他,两手抓住轮椅两边扶手,核心一使劲,就将他连人带椅抬了起来,然后,她让轮子挨着门槛,从上面缓缓滚下来,最终平稳落地。一切都很完美,除了……
温其玉的头此时已经趴在了她的肩上,就像靠在她怀里一样。
她将他身体重新摆好靠在靠背上,他低着头不敢看她,耳朵却已经红得像被火烧着了。
二人相处的这段时间,温其玉给叶之萤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柔、成熟的,但今天的他,却似乎一直憋着一股气,实在难得一见。
这一路上,他似乎一直在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较劲儿,很难说具体是从哪一刻开始,或许是听到街上路人的闲言碎语的那一刻?或许是身体压破她手指的那一刻?亦或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背着上楼那一刻?或是在楼梯上被她嫌弃的那一刻?骄傲如他,今天的这一切,对他而言又怎么不是一场残酷的凌迟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这场酷刑的始作俑者?
霎时间,叶之萤的脑中电闪雷鸣,一片混乱!
“怎么了?”眼前之人已察敏锐觉了她的异样。
“你……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我就不勉强你了,要不让阿力送你回去吧?”她心里已被内疚填满。
温其玉听到她的话明显怔了几秒,而后笑着开口:“傻姑娘,过度自省可不是好事!”
“嗯?”这下轮到她愣住了。
他并没有给她消化这句话的时间,反倒学起她的口吻:“快走吧,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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