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毋宝瑶的脸色一黯，心中像被利剑狠狠刺了一下，终于缓缓地咧嘴苦笑道：“壮士……”

　　黑狐忙道：“大小姐不要再叫我壮士，我也有本名的，我的本名叫曹游，大小姐可以直接叫我本名即可！”

　　毋宝瑶便开口道：“好吧，那我就叫你曹公子，曹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官宦人家女孩子的婚姻，一向很少能由自己做主，我有幸，遇上了一个开明疼人的爹爹，对我们并不苛刻；只可惜，是我自己不争气，非要作，能有今日，完全怨不得别人，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黑狐不由更是疑惑，问道：“大小姐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为什么是你咎由自取？”

　　毋宝瑶便连忙岔开道：“好了，不说我了，只问你，今日我摔倒，那么隐蔽的地方，为什么你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那里？”

　　黑狐一愣，知道骗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看着毋宝瑶道：“如果我说，这些天我就一直守在李家门口，天天有谁出入，出去了多少次，进来了多少次，我都一清二楚你相信吗？”

　　这次是毋宝瑶怔住，过了良久，方明知故问地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天天盯着那些人，有意思吗？”

　　黑狐便直盯着她道：“没意思！但看到某些人就有意思了！这十天来，她只出过两次门，一次是去碧鸡坊回家，一次是去青羊宫上香。此去碧鸡坊，一共两千三百二十四步；此去青羊宫，一共一千六百五十三步……”

　　毋宝瑶听着，突然想哭出来，哽咽道：“你竟一步一步数出来？”

　　黑狐便低首道：“我只是闲来无事，夜深人静之时无聊，多去走了走而已！”

　　“多去走了走而已？”毋宝瑶微微有些动容，良久方叹息道：“你……从什么时候起对我有心的？”

　　黑狐便道：“是从第一次给你喂药开始！”

　　回想前事，毋宝瑶也不由做出回思状问：“当时你知不知道他们给我喂得是堕胎的药？”

　　黑狐道：“不知道！”

　　毋宝瑶便道：“你既然不知道，还敢不给我喂，就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黑狐便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又一听对象是毋家，本不愿意做的，但看在金子的份上，做了，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

　　毋宝瑶便看着他问道：“你们很缺钱吗？”

　　黑狐便讪笑道：“不是一般的缺！我们兄弟五个都是出生于大山里的农户人家，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后来爹娘都死了，我们也都快要饿死了，幸亏一个云游的道士从那儿过，传我们兄弟一身的本事，所以我们也一直缺钱，缺的狠哪！”

　　毋宝瑶有些诧异，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做杀手了吗？怎么还是缺钱？”

　　黑狐苦笑道：“这话说来好笑，我们命不好，我们那道士师父的命也不好，他本事刚传给我们一半儿就病死了，所以我们学的武艺并不是很精，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四个哥哥的脑子不是太好使，所以太过危险的事情我一般不敢接，就是接，偏偏我又是个十分挑剔的，恃强凌弱的事情不接，有违道德的不接，看不惯的也不接，所以我们兄弟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实不相瞒，要不是我们兄弟都饿了好几天了，实在没有办法了，你这一单我们也不接！”

　　毋宝瑶忍俊不禁，终于：“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却赶忙又正襟危坐道：“看见杜若和慕青蓉、慕青萍她们，我还一直以为你们杀手的日子都过得挺滋润的呢！”

　　黑狐便道：“日子过得舒服，钱挣得的多的确实是杜姑娘这种顶尖的杀手，像我们这种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人过的远没有那么好，说白了，就是混口饭吃，不过她们出任务的危险性也比我们高得多，基本上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都很少。现在蓉姑娘和萍姑娘都摆脱了杀手的身份，进了石家，这以后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而我们托两位姑娘的福，也跟着混进了石家，起码以后是不用挨饿了！”

　　听了黑狐的身世，毋宝瑶心中有些酸楚，很是可怜他，想说些话安慰安慰他，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再次举杯道：“喝酒！喝酒！”

　　黑狐便也举杯，两个人各自一饮而尽，却又再次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我……”

　　“你……”

　　某一时间，两个人却又同时开口道，却又同时发现对方已经开口，便又同时闭口。

　　又是一阵让人难堪的沉默。

　　终于，还是毋宝瑶先红着脸道：“还是你先说！”

　　黑狐想了想，憋了两憋，还是有些小声儿地嘀咕道：“那……那好吧！大……大小姐，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不如意，但凡能用上我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毋宝瑶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年青的面孔上一片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的样子，心中突然又想起了那些石青玉追自己的日子，两个人的表情竟是如此的神似，此时此刻，毋宝瑶心中那根久久已经没有拨动的情弦竟莫名的被他触动了一下，毋宝瑶的身子整个的一颤，暗暗的心道：“怎么回事？经过了石青玉和方公子，我尚以为我今生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动心了，可是这个黑狐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还能再让我动心一次？固然他出身寒微，不是石青玉方落雁这一类的官宦人家，无权无势，但我经过了这么多，求的还是那些吗？他要真的对我用心的话……”

　　毋宝瑶想着，不由再次抬头向黑狐打量而去，英气的脸庞、坚毅的嘴唇、浓浓的眉毛，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啊！尤其是那一双焦急中显得极度不安的黝黑的眸子，更使得毋宝瑶怦然心动，但心动也就在那么一瞬之间，毋宝瑶又回到现实中来，不管自己对黑狐有没有感觉，也不管黑狐如何对自己渴求，但李继宏，始终是两人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想到这里不由如雪水浇头，立刻醒了，苦涩地道：“多谢曹公子好意，我的事，你帮不了！你对我的心，我也已经知道，但我们不可能有任何涟漪，曹公子，我……对不起你！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我该走了……”

　　毋宝瑶说着，便想起身来走。

　　“你对我的心，我也已经知道，但我们不可能有任何涟漪，曹公子，我……对不起你！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我该走了……”

　　黑狐不由一愣：“我们之间既然不会产生任何涟漪，你又何必对我进行道歉？难道……难道……你心中也有我？”

　　黑狐不由一阵明悟，立刻惊喜地站起身来欢喜地大叫道：“大……大小姐……”

　　先前还不觉得，但在站起的那一瞬间，黑狐突然觉得身上早似乎已经有一股火在烧，而毋宝瑶也在站起的那一瞬间赶到头脑有些晕沉，身上也有些燥热，正疑惑间，听得黑狐在叫自己，还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问道：“曹公子，你还有什么事？”

　　黑狐见她两腮已经渐渐地像盛开了的桃花，红色中渐渐地透出一点点猩（）红，知道是极品春（）药在逐渐发作的征兆，不由暗道不好，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小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上有些热？”

　　“是有些热，全身也好像没有多少力气……我……我去，不会……不会是……”毋宝瑶也曾经给方落雁下过春（）药，黑狐这一提醒，她也有些醒悟过来，不由大惊失色地怒叫道。

　　“不错！只怕……我们是被人给算计了！”黑狐也强忍着腹中的欲（）火愤怒的沉声道。

　　牢房门外，李继宏“凑巧”路过，“抬眼”见锦儿一个人守在牢房门口，便叫道：“锦儿，过来！”

　　锦儿见是他，不敢不从，连忙小碎步古过来，低首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李继宏便道：“我有一个盒子忘在床头上了，你给我拿过来，直接送到我大姐房里来！”

　　锦儿满心的不想去，但李继宏是谁？她怎么有胆子违逆他？只得回头看了一眼牢房，躬身行礼道：“是！公子，我这就去！”说着，匆匆去了。

　　李继宏看着他转过了花墙，这才阴阴一笑，过来伸手将牢门从外面锁了，这才施施然向李丽春的绣楼走来。

　　后院中，李丽春的绣楼，李夫人正对李丽春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宏儿怎么那样对宝瑶？你说这宝瑶不会真的……”

　　李丽春立刻截止道：“娘，那是人家的家事，你不要乱猜测，再说了，宏弟不是说过问清楚了就来告诉你吗？”

　　“呃，确实是这样！”李夫人不由语塞，却又话锋一转道：“好吧，春儿，这件事情等宏儿来告诉我，只是那个最顽固不化的毋宝箱明天都要举行文武招亲了，你就不再想想你自己的事？”

　　李丽春正在整理着一束鲜菊花，闻言不由烦躁地道：“娘，还是我表哥的事情吗？这件事连谈都不要再谈！”

　　李夫人便气道：“那你也不能总这样单着啊！我们女人年华易逝，你还能再年轻漂亮几年？真要等老成了老姑娘之后，谁还肯要你？”

　　李丽春正规整着菊花，对李夫人的话全然没放在心上，不在意地道：“我要的是真心能对我好的人，我青春漂亮的时候，他们能对我好，我真的年老色衰了，他还是如同以前那样对我，这才是我的好归宿，如果只贪图我现在的漂亮，这样的男人，我敢嫁吗？”

　　李夫人气的鼻子一扭，没好气地道：“反正说来说去你还是在说你的那个南玉屏，我听说他去了简州过得并不好！”

　　李丽春脸色一暗，道：“是啊，那里是我爹的地盘，他能过得好才怪，或许，我应该……”

　　李丽春话没说完，李继宏突然走了进来，笑叫道：“娘，大姐！我来了！”

　　李夫人立刻便道：“那个毋宝瑶到底怎么回事？”

　　李继宏眼睛中浮起一抹奇异的笑意，阴险却又毒辣，一闪而逝，笑道：“我来，就是想请你们看一场好戏的，那个毋宝瑶虽然一直说跟那个黑狐没有任何瓜葛，但是我还是觉得她们之间一定有事情，所以我给他们制造了独处的机会，待会儿我们悄悄的过去一看就知道有没有事情了！”

　　“这事儿真的假的？”李夫人吃惊地道。

　　李丽春却皱眉道：“宏弟，这毋宝瑶毕竟也是毋家出来的，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否则，夫妻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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