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殇靥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滥用你的天赋，随意剥夺别人的灵力！”青娓郑重地补充道。
　　生而为人，她有一些底线是不可触碰的。
　　仓灵不解，但还是应道：“是！”但他的眼神立码又变得阴郁狠戾起来，“但，我得先报仇！”

　　仓灵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仓灵姐弟来自精灵王国的一个大家族，她们在母亲被灵祭死境的前一夜，得知了他们神侍一族的秘密。于是，姐弟二人连夜逃离家族，追寻着灵祭队伍的足迹来到先前的那个小村子。仓灵连日赶路辛苦病了一场，仓术只好暂时陪他留在村里养病。村子名叫晶泉村，顾名思义，村中有一眼泉水，可惜姐弟二人到来之际，泉眼已经枯竭。村民们生计艰难，后来竟然堕落到每年逼迫年迈的精灵去死境灵祭，来为全村人族换取一点食物和灵石。
　　本来今年轮到了一名600多岁的精灵老者，可是仓灵姐弟的到来，让他们生出了别的心思。
　　他们给姐弟二人的饮水中加入了醉人草的汁液，趁着他们晕倒过去将人捆了起来，还打算换取比往年更多的物资。仓术以死相逼，村民们想着死人没办法完成灵祭，这才勉强饶了仓灵一命，但大概率心里还盘算明年再想办法将仓灵也交出去。

　　“就是给你指路的那个老人，他带头发动村民，用我们来补上灵祭的名额。”仓灵恨声道。“青娓姐姐，我必须为姐姐报仇！”
　　明崖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挥舞着拳头气冲冲道：“对，此仇必须得报！小家伙，我帮你！”
　　“别叫我小家伙！”仓灵抵触道，“我不用你帮，我自己可以报仇！”
　　“好！我不拦着你！记得，保护好自己！”青娓道。

　　当天夜里，仓灵顶着夜色匆匆而去。
　　稍后，明崖也偷偷跟了上去。
　　青娓听到动静，没有出声。
　　每个人都有一些必须独自走完的路，以及必须亲自去做的事情。
　　如此，方为成长。
　　青娓也是如此。
　　随着吸入体内的毁灭之力越多，她对死境的亲和力就愈发强烈，甚至死境深处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一般。

　　次日清晨，浑身衣物、头发和鞋子全部被血迹浸染尚未干透的仓灵被明崖像小狗儿一样提拎着后背的衣服回来了。
　　看到青娓，他挣扎着让明崖放他下来。
　　然后，仓灵那刚及明崖腰部高的瘦弱身姿，笔直地站在青娓身前！一双大眼睛亮得锋芒毕露，像一柄虽然血迹斑驳、豁口卷刃但依旧杀气腾腾、摄人心魄的利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饮血开锋。
　　“青娓姐姐，我报仇了！”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
　　“姐姐，她再也回不来了！哇——”仓灵突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第一次号啕大哭。
　　压抑多日的情绪一次性释放出来，哭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满腔悲痛连同心肝脾肺全部都呕出来才肯罢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即便是这样的悲痛，放到天地之间，与一缕清风、一粒沙尘，或者一枚婉转飘落的树叶殊无异处。
　　青娓仰起头，将快要滴落的泪滴装回眼眶。

　　后来，明崖找了个机会告诉青娓，仓灵屠了整个村子，并对所有人施展了“剥夺”之力，只留下幼童，以及一对年轻的夫妻。据仓灵说，那对夫妻收留过仓灵姐弟，给过他们热乎的米糕和水，尽管那是姐姐用高昂的灵石换来的，而且是他们提供机会让村民对姐弟二人下毒。但是，面对曾经熟悉亲切的面容，仓灵依旧下不去手，转而只是推翻了他们的房子。
　　青娓含着泪笑了，又是和墨君师父一样的人啊！
　　无论遭遇命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和挫磨，却依旧保有心底最骄傲的一抹底色！
　　这份骄傲与生俱来，与他人和际遇无关。

　　青娓认真思考自己眼下面临的处境。
　　墨君师父已在来的路上！
　　精灵女王想必也不只派出了墨君师父这一路人马。
　　暝，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死境之行不能说毫无所获，但并未找到问题真正的根源所在。
　　自己身边多了明崖和仓灵，行事必不能如以往般任性。
　　生活总是这样，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精灵王国，已经存在了千年万年的先辈们总是能一代代地摸索创造出一套套无形的规则，仿佛天罗地网层层笼罩在后人的头顶，让一些人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容易，但也让另一些人的生存变得越来越艰难。
　　不过很快，青娓就没有机会伤春悲秋和感慨人生了！

　　仓灵伤重，青娓和明崖在附近搭建了三间简易的树屋住下，等他休养。
　　青娓则继续日夜不息地兼修空间之力和毁灭之力。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是否因为临近死境的原因，无论她在吃饭或者睡觉，身体竟然潜移默化地自行吸收着死境边缘的毁灭之力。这样导致的后果是，青娓控制体内的毁灭之力时越来越吃力。如果继续下去，难保不被这种神秘可怕的力量反噬或者夺去自我意识。
　　所以到最后，青娓只专攻空间之力的感悟修炼，同时花更多的时间在琢磨如何控制毁灭之力上。
　　三日后的一天清晨，仓灵依旧早早起来，打好水，去森林里采了野果回来，蹲在地上扒拉开烧尽的火堆刨取下边埋着加热的植物块根和昨天吃剩下用棕榈叶子包好的狼肉。
　　其实他的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青娓说他这次吸取了大量驳杂的天赋灵力，需要花时间好好消化吸收和融会贯通。
　　仓灵觉得没必要，但依然乖乖听话。
　　所以，最近仓灵除了吃饭如厕，其他时间基本全都耗在修炼上，要不就是和森林中的魔兽搏斗，修为一日千里万里地飞速攀升着。他整个人也越来越呈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有时甚至比跳脱的明崖还要更显成熟。
　　此时，青娓正盘坐在树屋里的干草蒲团上，对着面前一张巨大的棕榈树叶上密密麻麻的死蚂蚁发呆。她已经测试过无数次如何在动植物被毁灭之力侵入后如何恢复他们的生命力，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青娓掀开藤条编制的帘子走了出来。
　　“姐姐，你醒了？”仓灵起身走过来，将手里刚刨出来还冒着热气儿的番薯递给她。
　　鉴于青娓每天都是日上三竿才从小屋里钻出来，仓灵自然以为她爱睡懒觉。事实上也是，但是现下这种情势，不允许她放纵罢了。
　　“谢谢！”青娓道，“真不好意思，反倒让你来照顾我们。”

　　突然，一支羽箭猝不及防地从正后方射向仓灵。青娓连忙将他往旁边一拉，两人遁入空间，而后出现在明崖的树屋里。
　　“你们？”明崖听到动静，弹坐起来揉着眼睛正要发问，被青娓一把抓住，往死境中空间瞬移而去——
　　但是，这次意外发生了，青娓感应不到死境中的空间标记了。
　　这种情况，要不是空间标记被毁，就是此地被结界封锁了。情况不妙！
　　下一秒，树屋四分五裂，十余柄木质长矛向他们刺来。
　　仓灵手臂一振便要出手，被青娓用力拉住，三人再次瞬移到附近的大树顶冠上。
　　果然，抬头十余丈就能看到银光粼粼的结界，他一个巨大的锅盖，将他们笼罩其中。
　　地面上，十几名精灵刚刚挑破明崖的树屋，正四下寻找三人的踪迹。为首一人蓝色长袍，手中持一柄法杖，顶端嵌着一枚水光流转的蓝色多面晶石。
　　青娓向结界外望去，看不清外边的情势，不晓得是否还有他们的同伙。她分出一缕空间之力试了试，这个结界牢固异常，以自己的能力，短时间破不掉！
　　明崖悍然挥出一爪子，却也只撕开一道细小的裂缝，而且快速弥合无踪了。
　　二人此举，非但未破开结界，反而让地上搜索他们的精灵快速锁定了目标。
　　“各位且慢！敢问我们兄妹几人何时得罪了你们？今日竟布下这么大阵仗来赶尽杀绝！”青娓眼看逃走无望，朗声道。
　　为首的精灵上前几步，应声道：“没想到你们中间居然有空间系精灵，幸亏大人让我们带了结界来。你身边那两个小子，杀了我族治下晶泉村五十七条性命，我等今日便是来捉拿他问罪的。”
　　“呃，请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贵族又是？”青娓捋了一下挡住眼帘的一缕碎发，不疾不徐地悠然问道。
　　“这是我们海蛩头领，我等乃是海月族，这你都不知道，这一代方圆数百里都是我们海月族的地盘儿。”旁边的一名小卒趾高气扬地代为回答道。
　　青娓一阵牙疼，原来这种人捧人、人踩人的风气不仅人族有，连精灵族也不能免俗，但口上依然奉承道：“原来是海大人啊，大人风采卓绝，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了！小女子名叫仓术，这两位是舍弟，晶泉村一事实在是事出有因，请大人容我等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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