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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纪长青死死罩在首都中心医院顶层的VIP病房里。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连窗外的天空都像是被过滤掉了色彩,只剩下一片沉闷的灰白。
他躺在柔软的病床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羽毛。
“生命体征稳定。”护士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平稳。
“信息素稳定,浓度在正常阈值范围内。”另一个护士盯着监测屏幕,补充道。屏幕上代表信息素波动的绿色曲线平缓得如同死水。
“心脏运转正常,搏动有力,瓣膜功能良好。”
“血压120/80,心率75次/分,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
一连串平稳的报告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告一场漫长战役的暂时平息。然而,这份“正常”却只让守在旁边的那个高大alpha更加烦躁。
Alpha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显然不是普通的探视者。
他肩宽腰窄,周身散发着强烈的s级信息素,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这人面容英俊却线条冷硬,此刻正皱着眉,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少年苍白的脸。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alpha的声音陡然拔高,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他往前迈了一步,强大的气场让旁边几个年轻的护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一个年长些的护士连忙上前,试图拦住情绪激动的alpha,“病人刚经历了长达八个小时的心脏移位手术,将心脏从胸腔左侧移至右侧,这是极其复杂和高风险的手术。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他只是在休息,强行唤醒不利于恢复。”
“休息?”alpha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厌恶,“我看他就是装的!纪长青,别以为装睡就能躲得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病房里的仪器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被他叫做纪长青的少年躺在病床上,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真的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你们都让开!”alpha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护士,径直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纪长青,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纪长青!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你别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了纪长青看似平静的伪装里。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原本平稳的绿色曲线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心率瞬间飙升到了120次/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少年的眼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血色。
“先生!您不能再刺激病人了!”护士们连忙冲上来,拉住情绪失控的alpha,“再这样下去会影响病人的生命安全的!请您立刻离开病房!”
Alpha被几个护士半拉半拽地往外拖,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纪长青,你给我等着!等你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别以为爷爷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病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那个alpha冰冷的话语。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偶尔发出的平缓声。
几秒钟后,纪长青睁开了眼睛。
过了大约十分钟,确认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纪长青才缓缓地动了起来。
他先是掀开了盖在脸上的氧气罩,露出了一张过分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
然后,他伸出右手,动作迅速而熟练地拔掉了插在手背上的留置针,鲜血立刻冒了出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用床单随意地擦了擦。
接着,他又扯掉了贴在胸口和手腕上的各种监测电极片,那些冰冷的仪器终于停止了发出声音。
做完这一切,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
因为长时间卧床和手术的消耗,他的身体有些虚弱,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他没有看旁边散落的仪器,也没有理会手背上还在渗血的针孔,径直朝着窗边走去。
他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沉重的玻璃窗。
外面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秋日的凉意,吹起了他额前柔软的碎发。他趴在窗台上,往下望去。
这里是医院的四楼,距离地面大约有十几米高。楼下是医院的花园,种着一些常青的灌木和几棵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
偶尔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或者医护人员经过,看起来都那么渺小。
纪长青只是想看看天,看看外面的世界。病房里的白色让他感到窒息,那些冰冷的仪器和监护声像是催命符,时刻提醒着他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一个被家族改造过的人。
他想起了这场荒唐的手术。
——心脏移位。
尽管医生们纷纷表示这是不必要且风险极高的手术,但在纪家强大的权力和金钱面前,所有的反对都显得苍白无力。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浑身发冷。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疲惫感。
一个清冷而轻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破了纪长青的思绪。
“这里是四楼。”
纪长青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omega。
Omega和他年纪相仿,看起来也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卫衣,身形纤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折就断的玻璃娃娃。
尤其是一双眼睛,眼瞳黑得像最深沉的墨,没有一丝杂质,此刻正静静地看着纪长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纪长青不认识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omega。
“你要跳下去吗?”omega又问了一遍,声音依旧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缓缓地走进病房,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纪长青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疏离。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看看天,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关你什么事?”纪长青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带着一丝干涩。
他不愧是s级Alpha,即使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致命的手术,即使内心充满了疲惫和厌恶,此刻依旧能摆出一副冰冷的姿态。
Omega没有在意他的冷淡,走到他身边,也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了一眼。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纪长青,认真地说:“你会摔死的。四楼虽然不高,但足以致命。而且,摔下去会很疼。”
他看着少年那张漂亮而平静的脸,心里那股强烈的疲惫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冲淡了一丝。
“我没要跳下去。”纪长青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只是想看看外面。”
少年“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着窗外。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风还在不停地吹着。
过了一会儿,纪长青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陆白。”omega轻声回答,“我哥哥是这家医院的心外科医生,也是你的主治医生,陆停。我来这里找他,路过病房,看到你站在这里,有点担心。”
纪长青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对陆停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是一个话不多,手法精湛的医生。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陆停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专业,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的手术……很疼吧。”陆白说。
纪长青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他不知道陆白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哥哥很少提起病人的事情,但他昨天跟我说,你的手术非常复杂,风险也很大。”陆白的声音很轻,“他说,这是他做过的最艰难的手术之一。”
纪长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是因为纪家,而是单纯地对他经历的痛苦表示同情。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还好。”
“一点也不好。”陆白摇了摇头,“我能想象得到有多疼,恢复起来也一定很辛苦。而且我哥哥说,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手术。”
“你哥哥真的这么说?”
“嗯。他说,这完全是为了满足你家族的无理要求,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他说,你很可怜。”
“可怜?”纪长青笑了起来,“我是纪家的继承人,享受着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有什么可怜的?”
“拥有很多东西,不代表就不可怜。”陆白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拥有的东西不是你想要的,而是别人强加给你的,甚至需要用痛苦和亲人的生命来换取,那你就是可怜的。”
纪长青看着陆白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那道冰冷的防线似乎在一点点崩塌。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理解过,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反抗是合理的。
“可是我没有选择。”纪长青道,“我是纪家的人,我逃不掉的。”
“你可以选择不接受。”
“怎么选?”纪长青说,“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以先好好活下去。”陆白说,“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的恢复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很多,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到时候,你可以试着去争取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纪家的安排束缚住。”
纪长青看着陆白,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颗被强行移位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他,他经历过的痛苦和失去。
他真的能像陆白说的那样,好好活下去,摆脱纪家的控制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至少,在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之前,在为母亲做些什么之前,他不能倒下。
“好。”
“那就好。”陆白说,“我去叫护士过来,帮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再把监测仪器戴上,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
纪长青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他看着陆白转身走出病房,心里那股冰冷的疲惫感,终于消散了大半。
接下来的几天,陆白每天都会来病房看纪长青。
有时候是在下午放学后来,或者是趁着周末的空闲时间。
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要么是看书,要么是陪着他一起沉默地看着窗外,很少主动说话。
纪长青一开始对他还是有些警惕和疏离,不太愿意和他交流。
但陆白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他每天都会带来一些小东西,有时候是一本有趣的漫画书,有时候是一颗水果糖,有时候只是一朵从医院花园里摘来的小野花。
他从不强迫纪长青做什么,也从不追问他关于纪家或者手术的事情。他就像一个安静的影子,默默地陪伴在纪长青身边。
他发现陆白是一个很安静、很温和的人,也没有Omega常见的柔弱和娇气。
纪长青因为伤口疼痛而烦躁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陆白正好来看他,看到他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指尖带着一丝淡淡的信息素味道,那微凉的触感像是一股清泉,瞬间抚平了纪长青内心的烦躁。
纪长青愣了一下,没有挣脱。
“疼就忍一忍。”陆白轻声说,“我哥哥说,过几天就会好很多了。”
纪长青闭上眼睛,任由陆白握着他的手。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但也许是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样放松过,包括他已经去世的母亲。
陆白会带来一副围棋,问纪长青要不要玩。
纪长青以前在纪家学过一点围棋,但因为没什么兴趣。
陆白的棋艺也不高,两个人下得很随意,有时候甚至会下出一些很可笑的棋步。
但他们却玩得很开心,病房里第一次响起了纪长青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少年人应有的活力。
“你看,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陆白看着他,也笑着。
【午饭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改名了(尺v尺)
作话实在不想改了
下篇也是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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