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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
嬴政想了想,笑着说道:“既然都乏了,便回酒肆休息吧。”
公子扶苏借着微弱的烛火,看了许久的书卷,也觉得有些眼酸,也该回去休息了。
公子扶苏看见武曌趴在嬴政怀中昏昏欲睡,眼里多了几分自责,“怪我看书看得入神,未能给嫚儿披件衣裳,秋日冬寒,可莫要着凉了。”
武曌轻声叹息,【与你无关,是朕身子不好,容易犯困。】
少年起身将书卷放回了原处,三人就这般提着灯笼返回了住处。
是夜,武曌因为傍晚的时候才睡了一场,此时精神抖擞,竟也察觉不到半分困倦。
为了以防万一,也担心遭遇刺客,他们三个人住在同一间厢房。
是夜,公子扶苏已经睡着,床上传来了少年平稳的呼吸声。
武曌却是辗转反侧,哪怕闭上眼睛数绵羊都睡不着。
或许是近乡情怯,武曌心中多了几分愁绪,【此地距离故乡文水,约莫15日的路程。似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哪怕故地重游,也不见不到从前熟悉的面孔。
她前世十分长寿,送走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偌大世间,只余她一人。
嬴政听到了她的心声,有些担忧,半推开窗子,同他一起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
夜空中有一轮圆月,高悬天际,好似一块巨大的月饼。
嬴政想为她缓解些许愁绪,思索了片刻,笑问道:“寡人已许久不曾来过赵国,都快忘记了此地有哪些美食和风景。”
嬴政轻笑着摇头,轻声叹息道:“从前在赵地为质,行色匆匆,竟也未曾阅览这一路而来的风景。”
武曌想了想,思绪飘到了前世,【前世,饸硌面最是美味,取白面压成长条搭配羊肉汤,冬日里来上一碗,整个人身子都懒洋洋的。】
嬴政听到了陌生的词汇,一时犯了难。
白面?
白面是什么东西?
武曌又紧接着想:【和子饭也不错,将各种杂粮混合煮熟,加上些许肉末豆荚……出炉时喷香扑鼻,叫人念念不忘。】
嬴政一时犯了难,和子饭……那又是什么东西?
唉……嫚儿偏偏出生于后世,她所知的东西,大部分难以寻到,他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满足她的心愿?
武曌越想越激动,看着那天上圆乎乎的月亮,总觉得那像一块香甜可口的大月饼。
武曌回忆着往昔,眼里多了几分怀念,【荞麦灌肠也好吃,肉末混合着荞麦磨成的面灌入肠衣里,煮熟后,口感劲道爽滑,美味极了。】
嬴政神色有些复杂,荞麦?荞麦又是什么?
他的嫚儿脑子里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偏偏听她的描述,就像是真实存在的美味。
只可惜寻不到原料,着实叫人惋惜……
武曌越想越高兴,乡愁也一扫而空,【以文水葡萄酿制成酒,入口酸甜,搭配美食也不差。】
她知道,嬴政这一次带她和公子扶苏前来赵国,是有正事要办的。
他不可能为了她转道前去文水,她距离家乡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想要回去瞧上一眼,却又不得不打消心思。
嬴政不忍见到她落寞难过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一夜好眠。
一日清晨,当天边翻起了鱼肚白,三人便起身洗漱,又上了马车,匆匆前往下一个地点。
武曌看着窗外的景色,郁郁葱葱的树林,马车疾驰而过,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片翠绿的颜色。
武曌在心中思考着接下来的路程,【想来再过上十几日,便会抵达邯郸了。届时,嬴政便会与王翦会合。】
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还顺手把她也带来了?
是巧合吗?
公子扶苏望着窗外的景色,手中握着书卷。
现如今,还未实现车同轨,因此马车的大小也十分宽敞。
一辆马车内总是坐着三个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就连坐在车内烹茶也绰绰有余。
车内茶炉点燃着细微的小火,茶香四溢。
公子扶苏低头看着书卷,偶尔懒懒的抬眼看着窗外的景色。
围炉煮茶,清淡的茶香萦绕在鼻息处,叫人心神安宁。
或许是冬日来得太早了,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严寒,愈发的难熬了。
武曌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武曌伸出小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心里低声说道:【怎么又头晕目眩的?这具身子愈发的差了……】
嬴政原本低头茗茶,却突然听到她的心声,顿时抬眼,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不过……昨夜嫚儿彻夜难眠,现如今会感到困倦,也实属正常。
只是,寻遍秦王宫内的医者,都没能探查出嫚儿身子差的缘故,每日用人参入药,喂她喝着汤药,好生将养,可她的身子,却还是屡屡困倦,提不起精神。
嬴政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紧了茶盏,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为什么嫚儿的身子每况愈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偏偏……每一次他旁敲侧击问起来时,公子扶苏与嫚儿都避而不谈,要么便是闪烁其词像是有心瞒着他。
嬴政抿了抿唇,神色多了几分复杂,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尽快了解到真实的情况。
哪怕是遍寻天下名医,也要还嫚儿一个健康的身体。
赶路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子扶苏微微皱起眉头,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嫚儿近些日子身子似乎愈发地差了。
赶路时也提不起精神,总是昏昏欲睡。
起初……他以为孩子尚且年幼,又恰好在深秋时节,寒风凌冽,秋困冬乏也是常有之事。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他也渐渐发觉了不对劲,照理说,不会一天一夜都这样昏睡着。
公子扶苏神色有些凝重,指尖微微颤抖,轻轻地将手搭在武曌的手背,低声温和地唤她,“嫚儿?嫚儿?”
可不管他如何呼唤,靠在马车角落里睡着的小孩却充耳不闻,像是陷入了深度的梦魇之中,眉头紧皱迟迟醒不过来。
公子扶苏顿时有些慌乱,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虚放在她的鼻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嫚儿?”公子扶苏心乱了半拍,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嬴政见公子扶苏吓出了一身冷汗,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浸湿了衣衫。
嬴政不由得皱起眉头,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公子扶苏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嫚儿她迟迟醒不过来,许是舟车劳顿,近些日子,嫚儿愈发嗜睡了。”
嬴政神色多了几分严肃,郑重其事地问道:“她身体的亏空,并非是周岁时的那场意外吗?”
公子扶苏回想起母亲的叮嘱,有些犹豫不决,可着实担心她的安危,却还是点了点头。
嬴政神色凝重,一双锐利的鹰眸紧紧的看着公子扶苏,缓缓开口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且一五一十告诉寡人,休要隐瞒。”
公子扶苏将武曌抱在怀中伸出修长白皙的指节,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儿臣说了,父王便会信吗?”
嬴政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若不说,寡人如何能得知真相呢。不说,又怎知寡人不会相信?”
公子扶苏的思绪渐渐浮现回前几年,少年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些许泪花,“儿臣遍寻宫中医者仍不得解救嫚儿之法,于是在民间寻了神医为嫚儿诊脉。”
嬴政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妙的预感,抿了抿唇,快速地问道:“结果呢?”
公子扶苏的声音有些哽咽,手臂一滞,指尖微微颤抖,低声道:“医者说,嫚儿中毒已深,恐无力回天。纵使好生将养,只怕也活不过二十载。”
“什么?”嬴政顿时皱起眉头,火冒三丈,咬牙说道,“庸医。”
他并非不信医者所言……只是,不愿相信。
躺在公子扶苏怀中,安安静静睡着的娃娃,睡眼恬淡,就像一尊瓷娃娃似的。
她可可爱爱,又好像一个糯米糕子,惹人怜惜。
可这样美好的孩子,竟活不过20岁吗?
上苍为何如此?偏要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嬴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是从娘胎里出来便中了毒素,还是后天遭人陷害?”
“后天。”公子扶苏向来不及不许温文尔雅,可此时脸上却多了些许愠怒。
少年的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魏夫人为争宠,熏香里添加了药材,可致使婴儿长时间发热,身体亏空,病魔缠身。”
嬴政仔细地回想着,嫚儿刚出生的那时候确实如此,魏夫人经常遣来人请他。
几乎每一次的理由都是“王姬病重”……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他一连去了几个月,最后因政务繁忙,时常派遣太医前去照看。
嬴政脸上多了几分自责,他竟没想到这一层面,内疚地转动指节的玉扳指,低声道:“是寡人的错。”
公子扶苏脸上多了几分惊讶的神情,震惊地看着嬴政,反问道:“口说无凭,父王也信我?”
公子扶苏是他看着长大的向来不会说谎,当年后期也是因为心善,所以才会在嫚儿周岁的时候,找准时机把她接到了清河宫照看。
甚至那一阵子,公子扶苏经常不在宫内,据侍从禀报,他去了巫神山……或许是为嫚儿祈福。
嬴政无奈地低声叹息,“为何不早些告诉寡人?”
他这个父亲,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公子扶苏沉默不语。
嬴政也不好再逼他,“再过几日,便到文水了。你可做好准备了?”
嬴政及时转移了话题,马车内凝重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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