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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番外鸟栖处13
“哥——!!!”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带着孩童特有的尖利和穿透力,划破了时家老宅清晨死寂的空气,也狠狠刺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时谈叙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扶着车门的手瞬间收紧,指关节捏得泛白。他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那个弯身的姿势,背影僵硬如铁。
正房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射出冰冷的怒火和嫌恶。时父眉头紧锁,厉声喝道:“拦住他!成何体统!”
管家和两个男仆立刻反应过来,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个狂奔而来的小小身影!
“哥!不要走!哥——!” 时陈还在哭喊着,小小的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奔跑的汗水和绝望的泪水。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那唯一的光源。
就在他即将扑到车门前时,一只粗壮的手臂猛地从斜刺里伸出,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腰!
“放开我!放开!哥——!” 时陈疯狂地挣扎着,踢打着,指甲在仆役的手臂上抓出血痕,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嘶吼。他被强行拖离地面,离那扇洞开的车门越来越远。
时谈叙依旧没有回头。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扶着车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真皮包裹的门框里,骨节突出,微微颤抖。
他背对着这一切,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和那瞬间僵硬如磐石的背影。寒风卷起他深灰色大衣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最终,还是弯下了腰,坐进了车里。
“砰!”
沉重的车门被司机从外面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丧钟,狠狠敲在时陈的心上,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哭喊和喧嚣。
车窗是深色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开车。” 时谈叙的声音隔着车窗传出,低沉、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黑色的汽车平稳地启动,缓缓驶离时家老宅那扇象征着囚笼与冰冷的大门,碾过门口被寒风卷起的枯叶,驶入铅灰色的、飘着细雪的街道。
“哥——!!!”
时陈被仆役死死抱着,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汽车一点点远去,车尾灯在灰蒙的晨色中如同两只冰冷的、嘲弄的眼睛。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灭顶。他所有的挣扎和力气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砸在抱着他的仆役的手臂上,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汽车消失的街角,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那个方向刻进灵魂深处。
寒风吹过空寂的庭院,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枯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正房夫人嫌恶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时陈,冷哼一声,挽着时父的手臂转身进了大门。仆役们松开手,像丢弃垃圾一样,任由时陈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也纷纷散去。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时陈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赤着脚,单薄的旧棉袄挡不住寒风。眼泪无声地流淌,在冻得发紫的小脸上结成冰凌。他像是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背上的鞭伤因为刚才的挣扎而再次撕裂的疼痛。
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了,只剩下心口那个巨大的、被生生剜走的空洞,在呼啸的寒风中,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个负责清扫前院的老仆,裹着破旧的棉袄,拿着扫帚,迟疑地走到时陈身边。他看了看这个被遗弃在寒风中的孩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弯下腰,从自己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塞进了时陈冰冷僵硬、紧紧攥成拳头的小手里。
“拿着吧,孩子……少爷……让给你的……” 老仆的声音苍老而含糊,带着浓重的口音。
时陈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
老仆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蹒跚着走开了。
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时陈脸上。
他依旧一动不动,如同冰雕。
直到掌心传来一点坚硬的、冰冷的触感。
他像是被这触感从冰冷的噩梦中惊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
他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松开了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麻木的手指。
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枚黄铜打造的怀表。
表壳光滑圆润,带着时光摩挲的温润光泽,形状古朴而熟悉——正是他几天前,倾注了所有心血和泪水,一刀一刀刻出来,一针一线绣进去“平安顺遂”的那一只!
他送给时谈叙的怀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时陈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颤抖着,用冰冷麻木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打开了怀表的盖子。
“咔哒。”
一声轻响。
表盖内侧,紧贴着玻璃下方那幅“平安顺遂”的绣图旁,静静地躺着一张被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整齐的素白纸条。
时陈屏住呼吸,用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指,将那张纸条取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
洁白的纸面上,只有一行字。墨迹新干,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筋骨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清晰地映入时陈被泪水模糊的眼中——
[等我。栖处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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