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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红大姐的对象
我跟弟弟在庄里玩,看见艳红大姐以前谈的那个北凤安的对象又来了。他个子偏高、偏瘦,穿件洋气的灰色衣裳。他的脸堂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像个大学生。对,像老温的葬礼上那个会三拜九叩的洋学生。此刻,文利大爷正陪着他走在大街上。
大姐又不在家。
两个男人都讪讪地笑着。
文利大爷陪着笑,慢条斯理地跟他说着什么,像是在开解他。北凤安的那个男人低着头淡淡地笑着走着。
这是又一个看上了艳红大姐,却被她狠狠抛弃,但又心有不甘的男人。
我回到家把这事儿跟我妈妈说了。
“妈,我今天搁大街上看到俺艳红大姐的对象了。”
“你搁哪儿看到的?”
“搁大翠家墙外头。俺艳红大姐不搁家,俺文利大爷陪着他的。”
“恁大爷说的什么?”
“他说的什么我没听到。反正我看俺文利大爷陪着笑,好像是安慰那个男的的。”
“那个男的长得什么样?”
“那个男的长得干干净净的,蛮好看的。”
“那是凤安街的呗。人家家境好,对恁大姐也好,恁大姐一开始答应着,后来又看不上人家了。”
“俺大姐去哪儿了?”
“她又跟郑村的大队书记的儿谈了,跑到人家家里,不出来了。她老公公怕旁人坏他儿子的事儿,拿着刀子、光着膀子,跑到大街上骂了好几圈儿。”
一天,我们放学的时候,看到艳红大姐了。她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在一块儿。那就是郑村的那个男人了。他有着壮实的身躯和浓黑的胡子,比凤安街的男人多了很多匪气、痞气。他和艳红大姐一块儿在家东的陡坡上放羊。艳红大姐坐在家东的陡坡上,拿着一根长长的豆橛子,一头给羊吃着,一头自己吃着。
“真恶心!给羊一块儿吃一根豆橛子!”我身旁的小孩儿说。
后来,大姐跟郑村的那个男人也是虎头蛇尾,没有了下文。
那是一个早上,我们还刚刚起床。文利大爷,扒着我家的墙头,问我爸爸:“家军啊,艳红来你这里了吗?”
我爸爸说:“艳红没来啊,大哥!”
“噢!她没来恁这儿啊?艳红她娘让艳红去给她姥娘送烧饼,她姥娘听到她搁大门外头‘姥娘’‘姥娘’地喊。她姥娘出来一开门儿,她人儿就不见了。她姥娘门口儿,还躺着她吃剩的一个烧饼头儿。你说说,艳红这是去哪了!”文利大爷招呼也没打,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妈妈跟我爸爸说:“你说艳红怎么跟撂蛋鸡似的?走到哪谈到哪!这都谈了多少个了?谈了散,散了谈!这闺女找不到了,当爹的急吧?怨不得咱大哥到处打听哎。”
“没事儿,她跑了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爸爸说,“哪回不是她自己跑回来的?”
在南北荆堂,艳红大姐长得那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大姐长得如出水芙蓉,脸上胖胖细细白白,说话也平和,没有腔调,不尖不刺儿。跟她在一起,不急不躁,温柔又有依靠。或许,大姐之所以这么讨人喜欢,不只是因为她的容貌,更是因为她这样的气息。
艳红大姐出走的消息,一时成了南北荆堂的新闻。傍晚的时候,我跟着爸爸妈妈在北荆堂庄东头的地里刨地,艳红大姐的姥娘,也扛着镢头去刨地了。
我妈妈跟我爸爸说:“艳红又跑了,你说文利哥心里难受吧。”
我爸爸说:“不光难受嘛,这事儿弄的南北荆堂的人都知道了。文利哥脸上也无光啊。”
我妈妈说:“你说这些天,艳红的姥娘心里也怪难受吧。小孩是从她家不见的,现在还不知道下落呢。艳红的姥娘可不容易了,艳红的姥爷死地早,就撇下艳红的娘这一个小丫头,艳红的姥娘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一个人把艳红的娘养大的。”
我问妈妈:“俺文利大娘就自己一个啊?”
我妈妈说:“嗯。恁大娘就她自己,没有什么兄弟姊妹。”
我爸爸说:“这个小丫头,找不到了也正常,她以前又不是没走过,过阵子就又回来了。”
我妈妈说:“你说,这小丫头,跟个撂蛋鸡似的,走到哪谈到哪,这得谈多少个才能定下来哎。”
我爸爸不吭声。
我妈妈说:“唉!人,也别笑话旁人。谁知道谁后代子孙怎么样。”
后来,我爸爸又去石料厂干活儿去了。隔一段日子才回家一趟。他每次回来都会带几节白白的大馒头给我们吃。我爸爸带回来的馒头不是圆圆的,而是长条儿的,一节一节的。大概是厂里人多,蒸馒头的师傅图省事吧。我爸爸把馒头放在一个塑料袋子里,那馒头外皮儿油油的,里头软软的,糯糯的,甜甜的,比我们庄上的馒头都要好吃。
八月十五的时候,我爸爸带回来了他们厂里发的一两包月饼。我爸爸带回来的月饼很大,比我们以前吃的小酥皮月饼要厚实的多。
那时候,我们经常盼着我爸爸推着洋车子从我家墙西的小路上回家。只要听到洋车子的铃铛声儿,我就常常以为是我爸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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