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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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4 章



      到了府前,不等喜奴停稳当,先是宋翾跳下车辕,接着萧慕蔺也跳下来,二人似乎都很着急,宋翾还在原地停了片刻,萧慕蔺则直接从他身前经过,匆匆迈步,引得衣摆开花似的荡展开去,宋翾目光一凝,心头忽砰地一跳。
      这天晚膳,萧慕蔺还是与宋翾同桌用饭,丫鬟们见一向亲善的萧仙医咀嚼很是用力,好似与饭菜有深仇大恨,主人则挑挑拣拣,始终找不到如意进口的,一时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就连乌干儿也不敢多言。
      “明日我早朝,你要不要与我……”话未说完,萧慕蔺已将碗筷一掼,起身离席,宋翾咬了咬后槽牙,对乌干儿等一众丫鬟道:“没礼貌,不可学。”
      乌干儿忍住笑,指挥丫鬟们将饭菜收拾了,宋翾举着的筷子顿在半空,佯怒道:“干什么!我还没吃呢!”
      乌干儿让丫鬟们别停,强把笑意压下去,她跟着宋翾这么几年了,何曾见过与主人同桌用饭有人敢这般离席的?敢这般离席主人还不生气的更是闻所未闻,不由道:“我看主子也吃不下什么了,不如收拾了早些歇息。”
      宋翾叹了口气,任由乌干儿收走手里的碗筷,恹恹道:“他至于么?”
      至于么?其实萧慕蔺也在心中自问,盛都乃天子脚下,居大不易,如像他这般异乡客,无依无靠,无根浮萍,能在这样的地方博得名头,衣食无忧,依仗的也是宋翾,按理说,他理应心怀感激。
      可,这是两回事。
      他知道宋翾疑他,可宋翾这样想他令他如何不心伤?
      心中怀揣的秘密何尝不令他自苦?又何尝不令他时时惊怕?奈何他欲言,宋翾未必信,即使信,未必会真如承诺的那样护他。
      所以第二天宋翾早朝,他不愿与之同行,可偏偏喜奴执意敲响他的房门,把他一路邀着上了马车。
      宋翾着紫色官服,金玉带,官帽则放在手边,双手交叠放于怀中,因是大早,似乎还未睡醒,双目闭着,却坐得极为端正,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改平日浪脱之态,威严如神祗。
      萧慕蔺看得一怔,涂雾山初见那明晃晃的一笑又浮现在眼前,那时是远赴求医的少年,眼前却是权势通天的帝师。
      倒真有权臣的样子。
      这句话萧慕蔺没有说出来,他也犯困,他本不用早起的,也就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忽然,他被一阵风动惊醒,有人坐到了他旁边,他一睁眼,就与那人四目相对,均是愕然。
      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左右的男子,很端正的面容,眼神柔和,着一身黑色劲装,外披黑色斗篷,绝不是刺客或是敌人。
      “萧慕蔺。”宋翾双手交叉一指,“公情。”
      萧慕蔺微微颔首,公情则顿了顿道:“幸会。”
      这两字出口,公情却似有难言之隐,萧慕蔺正欲回避,宋翾却道:“说吧。”
      公情似是在确认般看了看宋翾,开口道:“陛下有意将柳英娘弑夫之事交由你去处置,童三江和柳城回也都是这个意思,加之太子、澐王从旁添柴,只怕你推脱不了。”
      宋翾问:“你有何高见?”
      公情沉思片刻,皱眉道:“此事难办,稍有不妥,只怕又要树敌,你已与童三江势同水火,若是又得罪柳家,只怕在朝中真就举步维艰了。我想了一夜,却想不出什么路子。”
      宋翾却不像公情那般忧虑,淡然道:“一个毒妇,杀了便是,何须思忖。”
      公情苦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毒妇。”
      宋翾笑道:“我对女人向来冷淡,不在意一般不一般。”
      公情见他玩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再过几日就是奢宴的生辰,别忘了。”
      “不会忘。”宋翾立马又很正经起来。
      公情已将消息传达,这就要走,犹豫了下,看了看萧慕蔺,问道:“传闻可是真的?”
      宋翾道:“你说呢?”
      公情一笑,出了车厢,一纵身消失在尚未天明的晨雾中。
      萧慕蔺在公情转身时,看见斗篷上以金线绣着一头孤立的狮子,眼神祥和,与公情如出一辙,虽不知其身份,但既然知晓皇帝动向,必然是宫里的人。
      正想着,就听宋翾道:“暗卫之首,仁狮公情,自我一手培养。”
      言下颇为自许。
      萧慕蔺道:“你的丰功伟绩还是少说与我听,难不保藏在其间的秘密被我这个聪明人看透,宣扬出去,害你吃苦头。”
      宋翾淡笑道:“我相信萧兄。”
      萧慕蔺斜了他一眼,又把眼睛闭起来。
      “呀!动了!”小太监睁着妙目满脸欣喜,他的眼前躺着个人,正是司徒澜澈。萧慕蔺刚诊治结束,就见司徒澜澈僵直的手指微微抽动,小太监连月照看,这还是头一回见世子有动静,不由惊叫出声。
      萧慕蔺面色无痕,只简短地从鼻中发出“嗯”一声。
      小太监问道:“萧神医,世子是要醒了吗?”
      萧慕蔺道:“看他造化。”
      小太监却深信世子就要醒转,清秀的面庞泛起一丝红晕,欢欣道:“五殿下就快回来了,若是知道世子醒来,不知多高兴。”
      萧慕蔺听到五殿下三个字有些意外,据萧慕蔺这些时日听来的信息,这五殿下是皇帝的第五子,名为赵元熙,三月前支援云幽,打了胜仗,不日就要班师回朝,据说皇帝已准备封他为王,这个小太监难道是他的人?
      “你叫什么?”
      小太监忙回道:“奴婢吕书。”
      萧慕蔺点了点头,自去净手,吕书站起身来,端着手帕侯在一旁,欲言又止。相处两月来,吕书也算与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神医熟络不少,二人时常也会聊天,大多时候吕书在说他在听,可对吕书来说,这无疑是一种陪伴,虽短暂,足以慰心。
      近日针对萧神医传闻颇多,有赞扬的,也有荒谬的,尤其昨日两名医官私下多嘴,那样揶揄嘲讽的嘴脸令吕书不平,奈何他身份低微,又不知传闻真假,难以辩驳,待萧慕蔺擦手时才试探着问道:“近来有关萧神医的传闻可是真的?”
      萧慕蔺慢慢地一根根擦着手指,心中对传闻有所猜测,问道:“都传什么?”
      吕书脸蓦地一红,直红到耳根去,嗫嚅道:“奴婢昨晚听两名太医说,您是帝师的新宠。”
      说罢偷眼观察萧慕蔺的反应,见他怔怔的,忙躬身道:“奴婢自然不信,可他们说乃澐王亲眼所见,真真切切,奴婢想要为萧神医申辩又不敢。奴婢知错,不该乱说话。”
      “旧宠是谁?”
      “啊?”吕书怎么也想不到萧慕蔺怔愣之后竟是有此一问,两日不见,人已然焕然一新,心想,难不成传闻是真?却见萧慕蔺正看着他等着答案,忙期期艾艾道:“奴婢,奴婢长在宫中,对帝师的事都是听闻,真假难辨,不过,都在说,帝师对沂王府上的孟先生爱慕得紧,却又爱而不得,为解相思,便夜夜攀上孟先生府邸对街的无望楼顶,凝望佳人,对窗独酌。”
      萧慕蔺想起刚入盛都在城门口见到那白衣胜雪的男子,那时惊其风概天下难出其二,这时再回想,却是过眼万般皆为尘,唯有天地一白衣!
      难怪,难怪,夜夜翻墙,三更乃回。
      吕书见他出神,忙提醒道:“萧神医,手已经擦干了。”
      萧慕蔺望向自己的手,修长,匀称,却在掌心处有块厚厚的茧,呈褐黄色,他用指甲盖掐了掐,落下一道深痕,却不痛,这是经年日久磨砺堆砌而成,在这之前,此处也如别处的肌肤那般平整光滑细腻,受伤了会痛。
      所有脆弱的光滑的事物,时间都会为其披上铠甲,疼痛亦是。
      萧慕蔺再回想十二年前的那些恐惧与痛苦,竟都不如吕书一番话来得猛烈,这就是时间的本领,令他于幻想之中认清现实,并期待岁月走来。
      屋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萧子安本已站到了门口,却听了这番交谈,一时不好再进,只把萧慕蔺打量片刻,又退走了。
      太医署至仰止殿中间要经过两道回廊,萧子安离开太医署直奔仰止殿,是为向皇帝汇报司徒澜澈近况,到第二道回廊时,见宋翾身着官袍,把官帽端在臂弯,正从对面走来,萧子安放缓脚步,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咬了咬牙,疾步迎上去。
      “宋翾!”
      萧子安脚下急刹,就把身形往柱子后一隐,是沂王。
      皇帝五个儿子,除老四夭折,剩下的四个,也就见到沂王,宋翾会以礼相待,这时也就起手行礼道:“王爷。”
      还在尺外,沂王就抬手一压,示意免礼,上前道:“我刚从仰止殿出来,听说你前脚刚走,我这不就急来追你。”
      宋翾问道:“王爷何事?”
      “我听说父皇将柳童之案交给你处理,觉得大为不妥,已向父皇进言,可惜父皇心意已决,他说:“妇杀夫,自古死罪,可此案牵涉一朝文武重臣,已是国事,既干律法,也系国体,这天下唯有宋翾能完善此案。”我是再多的话也难说出口了。你准备怎么做?”
      “多谢王爷好意。”宋翾说完便露出苦恼神色,“实话说,我毫无头绪。”
      沂王想了想道:“我回去问问善怴,他主意多,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宋翾道:“此事还是不要劳烦孟哥哥了。”
      “你们总角之交,亲如兄弟,谈何劳烦。”沂王笑着拍拍宋翾的肩,“走了。”
      宋翾目送沂王远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不讨厌沂王,除了沂王搬出孟遂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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