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二三事

　　八点一到，苏侑的电话就来了：“罗律，就你了哈？”
　　罗毅和徐元嘉还在火锅店，两人吃得差不多了，罗毅买了单，带着徐元嘉驱车往酒吧赶。
　　苏侑还真找了个音乐酒吧，进门就看见靠墙的舞台，台子搭得还挺大，舞美大概是花了大价钱，灯光音响还有干冰机造出的雾气，一切都恰到好处。
　　舞台上个五人乐队，主唱一个大波浪长发美女，坐在中央抱着吉他弹唱民谣，嗓音有点儿像台湾某个知名乐队的女主唱。
　　罗毅脱了西服，衬衣解开两颗扣子，说：“今晚玩文艺风么？”
　　苏侑手里握着一瓶啤酒，说：“失恋不就是这个调调，小嘉医生，放轻松呀，大家都是很随便的人。”
　　酒吧都是圆木长凳，苏侑订了一张大方桌，已经坐了有七八个人了。
　　徐元嘉坐下，罗毅挪了挪凳子，靠着坐在徐元嘉旁边，替他答了话：“小嘉没大家那么随便，开玩笑都悠着点。”
　　这群人大多数是苏侑的朋友，罗毅和他们经常喝酒，但其实私底下也没多熟。
　　场上一位长发帅哥道：“罗律，这就护上了，不至于吧。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徐元嘉有点不自在，苏侑特意给他点了杯橙汁，服务生端了上来，放在徐元嘉面前，还贴心地插上了吸管。
　　罗毅开了瓶啤酒在手里，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放在了徐元嘉的凳子后，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他扫了眼长发帅哥，露出个警告的笑。
　　这群人不是富二代就是社会精英，罗毅高大帅气专一多金，算是这个圈子里的天菜，大家都很好奇什么人把罗毅给拿下来了。
　　徐元嘉的出现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无趣，就是个标准的长得精致的乖乖学生。
　　这个圈子帅哥遍地都是，特别是清纯小白这一类，大学里一抓一把，有钱都能玩，苏侑前阵子不就玩了个高森么。
　　到酒吧来喝杯橙汁，接不上话，什么暗示都看不懂，拘谨地坐着，跟尊没意思的雕像似的，一出场没多久，大家就把这人排到了圈子外。
　　话没人敢讲，但眼神都是，这个圈子不欢迎你，罗律就这眼光？
　　苏侑拿啤酒瓶子和罗毅碰了个，说：“你多带小嘉医生出来跟我们玩玩，小嘉医生要来北京上学了，大家都是朋友。”
　　长发帅哥开玩笑说：“苏侑，得了吧，你别带坏小朋友，人家来酒吧都是喝橙汁的。”
　　有人道：“那不行，罗律爱喝酒，以后跟咱喝酒，小朋友能放心么？罗律可是个极品攻，受欢迎得很。每次来酒吧，可都有人往上贴。”
　　苏侑知道在罗毅这里，徐元嘉肯定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他骂道：“老孙，你个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的都能来gay吧，小嘉医生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孙臭了脸，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被人踹了伤心着吗，哭两下给爷看看。”
　　苏侑还真摆出个哭脸：“哎，又分了，我的真爱在哪里呀？”
　　罗毅悄声在徐元嘉耳边道：“呆得惯么，我们现在就走也成。”
　　徐元嘉发觉罗毅在这群人面前其实挺轻松自在的，他不只有温柔专情的时候，也有凌厉坏坏的时候，他挺想看看罗毅的另一个面：“没事儿，我听听歌，听你们聊天也挺好玩的。”
　　罗毅便说：“行，想走随时说。”
　　老孙年纪比他们都大，留着络腮胡子，他敬隔空敬了苏侑一瓶说：“没遇到真爱也挺好的，小苏苏，动真心得老十岁，不动，你永远十八岁。”
　　苏侑白了他一眼：“少在这里装深情，跑去结婚的是你，不是人丁涛。还老是十岁，我告诉你，丁涛人现在有男朋友，上次我见着了，对丁涛那叫一个深情厚谊，人啊，准备移民欧洲结婚去了！”
　　老孙的脸瞬间垮了，强挤出一个笑说：“你骗我呢吧？”
　　“谁骗你？”苏侑啤酒瓶扫了一圈，说：“这里面，就你，当然还有小嘉医生，不知道这回事儿。想哭就哭，兄弟，有首老歌来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大家今晚都是伤心人。”
　　徐元嘉看着老孙的手颤抖起来，抬头闷了瓶啤酒，心里大概也猜到怎么回事。
　　老孙一瓶酒闷完，红着眼眶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结婚，我妈要跳河，我爸要跳楼，操他的，他就不能等等，老子说了老子能离！”
　　长发帅哥说：“你开玩笑呢，丁涛那人眼里能容得下这沙子！”
　　有人哈哈大笑：“李泽翔，你管老孙干的这事儿叫沙子呢？这叫巨石，英国巨石阵里那种，谁容得下！”
　　老孙摔瓶子骂人：“操你们的！”
　　罗毅看相声似的笑了起来，扫了眼徐元嘉，徐元嘉不知怎么有点心虚，不直视罗毅的眼睛，低头咬住了吸管。
　　“徐元嘉。”罗毅整个身子都扭了过来，另一只去掰他的脸：“干什么？”
　　徐元嘉躲着跳下凳子，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去趟洗手间。”
　　罗毅盯着人背影看他走了，李泽翔说：“罗律，你喜欢这一号呀，有意思么？”
　　“是啊，半天就愣在那里，跟我乡下堂姐似的。”
　　苏侑怕罗毅翻脸，怒骂道：“你们懂什么！罗律对小嘉医生那是掏心窝子的真爱。”
　　“屁！干干净净的小白脸哪里没有。”有人笑嘻嘻地说：“就他，床上放的开么！”
　　“哈哈哈!”
　　苏侑气道：“你们这群俗人，成天脑袋里就只有那事儿，精神恋爱你们懂吗？”
　　“懂啊，老孙最懂了吧，这不就找个女的结婚了。”
　　“哈哈哈！”
　　老孙又骂道：“我□□祖宗的！”
　　几人骂起来，罗毅也没恼，大家平时说话就这样，他耐心地等着徐元嘉回来，喝了酒，心里想的是和徐元嘉之间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时，众人都没察觉音乐停了，过了会儿，响起柔和清脆的吉他声，前奏不长，人声响起，却是个男声。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酒吧安静了许多，这声音干净沙哑，像是在耳边讲故事，句子与句子之间都有停顿着深呼吸，每一句似乎都是最内心底的倾诉。
　　苏侑正对着舞台，惊讶道：“我靠——”
　　罗毅似有所感，转过身去，果然看见徐元嘉坐在台上，抱着把木吉他唱歌。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的说声”
　　徐元嘉的眼睛看向罗毅，眉眼弯弯藏着笑意。他轻拨琴弦，情感充沛却又隐忍克制，偏生他长得那么乖，在昏暗的红蓝霓虹灯的交织下，伴着清透的音乐，他宛如误入烟尘的一抹夕阳。
　　徐元嘉安静地唱得那么撩人心弦，两个八拍才结束，底下已经有人跟唱了。
　　但徐元嘉这歌不是为别人唱的，是为罗毅唱的。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苏侑感叹说：“以前怎么不知道小嘉医生唱歌这么好听呀。”
　　在场的人都被舞台吸引住了目光，长发帅哥说：“这位小嘉医生人不可貌相呀。”
　　到了副歌部分，徐元嘉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温润的气质里参入乖张部分，使他整个人生动起来，又乖又坏地样子，像个中世纪某个出逃的英国贵公子，他笑意不减，将全场整成了大合唱，最后在吉他上敲击着拍子结束了这首歌。
　　徐元嘉起身鞠躬下台，全场为他鼓掌。
　　他和乐队女歌手聊了两句下台，刚落座隔壁桌有人喊，“小帅哥，加个微信呗，哥明天带你出去玩。”
　　罗毅手搭着徐元嘉，下巴对着人家道：“有主了。”
　　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没事儿，小帅哥，请你喝杯酒，就当交个朋友了。”
　　罗毅没理他，苏侑说：“小嘉医生，怎么就下来了，再唱两首呗，好听死了！”
　　众人一顿夸，长发帅哥起哄说：“我还蛮喜欢听粤语歌的，小嘉，来首《夜半小夜曲》呗。”
　　徐元嘉淡淡笑了笑说：“以前跟同学组过乐队，我们主场叫黎凡，最喜欢唱Beyon的歌，我跟着学了几首，其他的还真不会。”
　　老实和纯粹是两回事，老实略显无趣，纯粹却让人想要靠近。
　　长发帅哥见他说话真诚，脸上露出欣赏神色：“乐队，有意思，你负责什么乐器？”
　　“架子鼓。”徐元嘉说着，还真有服务员端上一杯鸡尾酒上来，隔壁桌的男子举杯示意，罗毅也不在意，说了句“谢谢”，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那头翻了个白眼，罗毅只觉得好笑。
　　苏侑惊喜道：“架子鼓？我天哪，这反差萌萌哒，罗律，小嘉医生这下魅力值直线飙升，你小心着点。”
　　罗毅喝着酒，思绪还沉醉在徐元嘉唱歌那会儿，他在桌下和徐元嘉十指交扣，手心渗出汗来，徐元嘉想挣脱他的手，他没让，依旧握着。
　　徐元嘉只有一只手，喝了橙汁，想起那天莫吉托的味道，便又点了一杯。
　　罗毅冲他挑眉，他笑笑，说：“小罗，回去叫代驾。”
　　罗毅让他喝，说：“呆得惯？”
　　“还行。”徐元嘉想融入罗毅的圈子：“看书看得头炸炸的，放松一下。”
　　罗毅终于松开他的手，替他把空杯子递给服务员，“想喝就喝，莫吉托没意思，给你点杯龙舌兰。”
　　徐元嘉说：“行，试试呗。”
　　罗毅笑得开心，自己停了酒杯，转而盯着徐元嘉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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