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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
中秋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长江七号帮码头被炸,浮尸十二具。
林惊鸿派人送了长江七号帮的帮主水鬼阿四一盒生肉月饼,那月饼还是泡在血里的。
次日《申报》载——名伶戏台失手,武松打死西门庆。
林惊鸿“请” 梅兰芳加演《贵妃醉酒》,来压下舆论。
三日后深夜,林惊鸿带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从杜公馆后门进入了公馆内。
“杜先生。”那男人一进杜月笙的书房就摘掉了遮面的黑布,双膝跪倒,那面容俨然是中秋夜宴“死”去的李三魁。
林惊鸿向杜月笙行礼,站在李三魁身后,垂头看着身前的地砖。
“你想金盆洗手,带着妻儿浪迹天涯,直说便是,何必假死。”杜月笙对李三魁不可谓不上心,他的妻子也是杜月笙为他留意的。只要李三魁有意,都无需直说,稍流口风,杜月笙是会放人的。
“请先生重罚!”李三魁低头不再解释,他轻轻叹口气。
“你死里逃生,我还能三刀六洞杀你吗!”杜月笙拍了一把桌子,本来就在桌边的玉球应声掉落,林惊鸿一把接住了,放回了桌上。
“先生,三哥的确可以不死,但是黄,黄老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一直心惊胆战的提防,不如让三哥一‘死’,彻底安全了。”
杜月笙冷漠看着林惊鸿,没有说话,心说你们在我这一个唱黑,一个唱白,刚看了两场戏不够,你们又“演”上了。
“请先生重罚。”林惊鸿也双膝跪下,甚至向李三要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飞刀。
“这与您无关,是李三想要护妻儿周全!您怎么受得!”李三魁不给,林惊鸿甚至直接上手去抢。
“林惊鸿受杜先生信赖,却我行我素,漠视先生,该罚。”
“林先生!”
“三哥!”
回应李三魁和林惊鸿的是杜月笙扔过来的两颗玉球,那玉球根本也不是朝他们撇的,“咣当、咣当”砸在了对面的墙壁上,生撞出两个坑,掉落在地毯上。
“继续演啊。”杜月笙面无表情看着林惊鸿,他心里明白,都是林惊鸿给他做的戏。
两人不再说话,李三魁还攥着自己的飞刀,林惊鸿也不抢了。
“李三,把这箱子拿走,今晚就走,别再回上海滩。”杜月笙将桌上摆着的皮箱打开,转向李三魁,里面是八条大黄鱼。
“杜先生。”
杜月笙摇摇头,压下箱子,一推,“走吧。”
李三魁又看了一眼林惊鸿,林惊鸿微微点点头,眼神依然低垂。
李三魁快速起身,扣上了皮箱,向杜月笙一抱拳,“杜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三这辈子是还不完您的情义了,下辈子做个大水牛来报您的恩!”
李三魁说完,戴上蒙面的布,拿着箱子走了。林惊鸿已经把船都安排好了,李三怀着孕的媳妇儿正在码头等他。
“说说吧,你要做什么啊?”李三魁走了好一会,杜月笙就晾着林惊鸿。他很少让林惊鸿跪着,毕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膝盖骨最是不能软。
“起来吧,坐着。”林惊鸿本想跪着回话,杜月笙摆摆手,林惊鸿站起来,还是没敢坐。
“先生。”林惊鸿刚开口,就被杜月笙狩猎一样的目光直视着。
“我让你坐下。”
林惊鸿拉了椅子,说了“对不起,先生”后,坐在了杜月笙对面。
“说吧。”
“先生,黄老板越界了,惊鸿不想咽下这口气。”林惊鸿不能确定杜月笙对黄金荣的情谊有多重,毕竟黄金荣还叫“月笙吾儿”,但他能确定,无论情谊如何,利益才是重中之重。
“惊鸿,做下属的不能背叛,做儿子的也不能弑父,知道吗?”杜月笙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放在林惊鸿面前。
“是,惊鸿明白。”
“不过,父亲老了,莫说开疆拓土,都守不住家财了,做儿子的也得帮帮忙,不叫他人拾了牙慧,是不是。”杜月笙给林惊鸿使了个眼色,让他拿着钢笔。
“它能录音,我等你捷报。”杜月笙说完,林惊鸿拿着钢笔,轻轻笑了。
“定不负先生所望!”林惊鸿起身行礼,离开了杜公馆。
黄金荣还安坐黄公馆时,飞刀李三的葬礼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与前堂主徐明安那低调简朴的葬礼不同,经林惊鸿授意,王五步步均按青帮规矩,极尽全力布置灵堂与送葬仪式。
黑檀木打造的棺材棺盖未封,留了一条缝隙,这是江湖规矩——刀客不能闭眼入土。
供桌正中摆了李三魁的一把飞刀,刀尖朝外,寒光凛冽。前面摆了三杯酒——一杯敬天,一杯敬地,而最后一杯正是敬仇人。
左右挽联是林惊鸿亲手写下的,左联:刀光如雪,无血封喉。右联:血债未清,黄泉慢走。
飞刀李三魁的名气不大,吊唁者大都是他的徒弟和江湖上的刀客。
林惊鸿却派了自己手下的二十帮众去震场子,二十人均一袭黑衣,死死把守在灵堂内外。
出殡当天,林惊鸿亲自坐镇,在墓地等着棺材入土。
八名蒙面刀手组成了抬棺队伍,他们步伐一致,抬着绑了红绸带的棺材,浩浩荡荡向墓地走去。
李三魁最小的徒弟在前面撒着铜钱,最大的徒弟撒着纸钱,其他的徒子徒孙跟在后面,黄铜钱混着白纸钱洒在青石板大道上,铿锵有力,哀愤交加。
林惊鸿特意在百乐门选了一个歌女,说是李三的“未亡人”,让她在李三魁两个徒弟身后抹眼泪。
中式的送葬队伍中唢呐开道,吹起《十面埋伏》,锣鼓喧天之中悼亡已逝的英灵和待逝的宵小。
“剔骨队”十个帮众持斧殿后,眼神凶狠,提防不叫人靠近。
送葬队经过法租界时,黄金荣被砍了手指的侄子黄振世带着小弟在到路旁的公寓二层欣赏。
“李三爷,仇家来送行了!”道中一人高喊,抬棺人不受影响,继续向前。
李三最小的徒弟才将将十四岁,他高声厉呵:“师父走好!”
“师父走好!”李三魁其他徒弟随声高呼,喊声震天,那黄振世也攥不住拳,敲了两下栏杆。
接下来的送葬队伍就在一声高过一声的送行声中顺利来到了墓地,三碗酒敬过,林惊鸿给李三的大徒弟一把飞刀,刀柄刻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就此,上海滩风云的第一杀手——飞刀李三入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
葬礼结束了,林惊鸿彻底开始对黄金荣的清洗。
林惊鸿先是借杜月笙的势力,向《申报》和《新闻报》“友好商议”,他们连续三天刊登“某大佬背信弃义”的影射文章。
文章中极尽笔触铺陈江湖志士对某大佬之诚,甚至战备期间,挺身而出为国效力,最后竟然死于非命,令人咋舌。
一时之间,整个上海滩都在暗中讨论黄金荣和李三魁之死的关系。
没等黄金荣喘上这口气,紧接着,林惊鸿约请法租界总领事“柯克林”吃了顿晚饭,席中二人交谈甚欢。第二天,无名人氏向法租界领事馆提供黄金荣早年勾结军阀的黑料,租界震动。
经过一周的“紧急商议”,黄金荣在租界的“警务顾问”职位无奈被撤。
“林先生,太能耐了!我听说老金头子都气的犯心脏病了。” 沈骰玉和沈五不知道去哪鬼混了,那天夜里,陈斩秋打完活人桩就回了主堂协助林惊鸿,一直忙到现在。
“假的,黄老板心脏好着呢。”林惊鸿叫来王五,俯身向他们说着什么。
等林惊鸿说完,二人抬头对视一眼,那眼中都是对林惊鸿的敬服。
“杀人诛心啊,林先生。”陈斩秋轻笑,看到林惊鸿金丝边眼镜后阴冷的目光,他分明也在笑。
半月后,法租界巡捕房,以“整顿治安”为由,查封黄金荣控制的“三鑫公司”码头仓库,导致他的在鸦片生意上至少损失了几十万大洋。
王五在黄金荣的赌场“荣记大世界”隔壁开设“新世界赌场”,凭借更低抽成直接与黄金荣打擂台。
除此之外,林惊鸿向陈斩秋交代适当的“人事变动”,预计在接下来的半年中要重创黄老板身边那八条忠心耿耿只知咬人的狗。
这些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下旬。
这段时间里林惊鸿和林莺歌聚少离多,林莺歌知道林惊鸿忙,也没有打扰他。
自从那次林昭然来找林莺歌之后,林昭然再也没来过林公馆,就连父亲给的礼物也是王妈给他送过去的,王妈也没见到人,说是给了一个女同学转交的。
林莺歌有些担心林昭然,又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弟弟也那么大了,估计心里是有数的,也不必太过紧张。
林公馆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心,又太安静。银杏叶子基本全都落没了,林莺歌挑挑拣拣留了一些,想着等林惊鸿回来可以给他看看。
林惊鸿也会时不时往家里送些小玩意,小吃食。白蝶很久没有再拜访,林莺歌本来想去找她,结果发现她在拍新戏,房子里只有两个婆子和一个女佣。
听那眼睛有些问题的姓刘的婆子说,她时不时会去给白蝶送些东西。林莺歌本想给她送一封信,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回林公馆去了。
这一切的寂寞都在十月二十八日,林惊鸿一大早出现在林公馆,当时林莺歌头发就散乱在肩膀,正在喝青菜瘦肉粥。
“王妈,我不能吃了,我得上楼再补个觉,我出现幻觉了,林先生怎么在我眼前飘呢!”林莺歌昨天看了一晚上的《水浒传》,终于是把最后一册全都看完了,本来想早上多睡会儿,又被王妈叫起来吃早饭。
直到林惊鸿坐到她对面,接过王妈递过去的粥,也喝了一口时,林莺歌伸手去摸了一下林惊鸿的脸。
“林先生,你回来了!”林莺歌声音提高了些,欣喜若狂。
“想我了吗?”林惊鸿微笑的看向林莺歌,不等她回答,先开口道:“我想你了。”
“我当然也想你呀!”林莺歌放下手里的羹匙,看向林惊鸿,“那天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可以休息一下了。”林惊鸿自己夹了一枚虾饺,放进了盘子中。
“那天害怕了吧。”
“还好,沈爷挡在我们身前来着。”林莺歌也夹了一只虾饺,她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看到林惊鸿觉得胃口大开,她能立马表演活吞一头猪。
“生气了吗?”林惊鸿担心林莺歌反应过味来,猜到是他设的局,会厌弃这样阴毒的他。
“嗯……你一早就知道有刺杀,对吧。”林莺歌舔掉了蘸在下唇的粥渍,向要解释的林惊鸿摇摇头继续说道:“大概是某个大佬指使的,比如张啸林或者黄金荣。”
林莺歌掰了一块核桃包递给林惊鸿,“我吃不了一个。”
林惊鸿欣然接受那个被掰走了大半馅料的核桃包,实际上林惊鸿现在只在意林莺歌的情绪。
“我认为是黄金荣,我看报纸他最近风评很差,你们在报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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