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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
周窈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盘还未吃完的糕点上,眼眸转动之际,闪过几丝亮光。
她抿了抿唇,找出一直以来记录梦境的那本小册子翻看起来。
可看着看着,又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来。
她原本猜测预知梦或许是对她的生命危亡做出提示,可仔细看下来,这样一条规律似乎也不尽然。
也许预知梦的规律并不只有一条。
周窈这样想着,慢慢地合起手中的册子来。
这件事意义重大,她得赶在上元灯会的刺杀事件发生前去找萧景珩一趟。
……
周窈好生在家中修整了一日,睡得很早,第二日也醒得很早。
她醒来后便唤银泉进来,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说:“今日梳一个灵蛇髻吧。”
今日她打算去找一趟萧景珩,发型服装都要正式一些。
银泉一双巧手,手指翻飞间,很快便把高耸灵动的灵蛇髻梳了起来。
她没有簪上过多的珠花发钗,只是浅浅地点缀玛瑙镂空扭珠掩鬓,更显出几分清雅自然来。
周窈今日身着余白色对襟短袄,外罩薄绒氅,一双素白的小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提着精致的食盒,走下马车。
她来给萧景珩送午膳。
周窈还未及笄的时候,就听闻过自己的堂姐在与别家公子定婚后亲手下厨,做了简单的餐食装进食盒里去找对方。
不过她只是以此为幌子,并没有如堂姐那般尽心尽力,只是做了一盅汤,其余的菜都是吩咐小厨房中的厨子所做。
周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清淡柔和,跟随着前方领路的小厮向前走去。
萧景珩刚刚结束与臣子幕僚们的小会,还尚且在沉思之中,就听闻周窈的到来。
他惊讶地扬扬眉,眸中略过一丝笑意。
萧景珩行至周窈等待的那间厢房中,看见周窈正端坐在桌前,桌上还摆放了一只食盒。
“今日怎么想到要来找我了?”萧景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殿下。”周窈仰头看了看他。
萧景珩站在门口,修长的身姿遮挡住外面耀眼的日光,让周窈有些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我找到了一些梦境的规律来,想来同你说一说。”周窈的语气轻快活泼,带着小小的喜悦,“早些来和你说,这样说不定我们就能对上元灯会做一些准备呢。”
还没说完,她就见到萧景珩大步从门前走了过来。
萧景珩神色淡淡,与方才话语中的笑意形成鲜明对比。
周窈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的面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她一时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萧景珩将门关上后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对上周窈纯粹洁白的视线,萧景珩心中简直快要恼怒死了。
他一边暗恨着自己方才听闻她来时没出息的喜悦,一边暗暗无言着周窈的无动于衷。
明明在前晚的梦中她对他的靠近也是有几分羞意与动摇的,为什么现在就能原封不动地继续和他讨论着解开梦境的办法?
萧景珩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有点保守了,他不是想慢慢解开预知梦,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解开预知梦了。
萧景珩绷着脸,下颌线看上去越发分明,让周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她只得先唤他一句:“殿下?”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道:“你继续说。”
周窈又看了他好几眼,才困惑地往下说:“殿下记不记得,梦中的四公主出现的时机很玄妙,是刚好在那名刺客险些伤到你的时候出现的。”
“你说她有问题?”
周窈摇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四公主向我也隐瞒了许多,但是我觉得她并无二意。”
“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小延镇我们相逢的第二个预知梦,就是我后来和你说梦境的主角是那只白狗的梦境。”
萧景珩颔首,听见周窈道:“当时那只白狗出现的时机也十分玄妙,恰好是在那匹受惊了的马即将要撞上我之前吠叫着朝我冲过来。”
她把这两个梦境的相似之处拎出来,摆在萧景珩面前,让萧景珩绷了许久的脸色出现一丝松动。
“你是说……”萧景珩眼眸一暗,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
周窈毫不怀疑,以他的才智,即便是她不来找他说这些话,他也能自己分析出来。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道,“我觉得,这两个预知梦似乎都和我的安全危亡有关。”
萧景珩别开脸,平淡地说:“这两个梦是如此,那其他的预知梦又该如何解释?”
他的梦境,萧景淮的梦境,还有淑妃的梦境,明面上看上去都与周窈提到的安全危亡没有任何关系。
萧景珩想着,眼神忽然顿住。
明面上?
“所以我觉得预知梦的规律或许不止这一条。”周窈如是说着,想起来很早以前她有一次梦到野兔的那份预知梦。
说是野兔,也不尽然,那是当时秋猎后周致带回来的一只白兔。
周窈当时年岁不大,正是喜欢这些小动物的时候。她在自己的院子里为这只白兔搭了个窝,每日就连睡前醒来都要跑到兔窝这里看一看。
可秋猎结束没多久,京城的冬季便到来了。
那只兔子被捕来的时候就受了伤,适逢寒冷的冬季,即便是请来兽医疗伤,她又将白兔带回烧着炭火暖洋洋的屋子里,白兔最终还是死去。
兔子很胆小,平日里就很少叫唤,临死前被周窈抱在怀里靠着炭火取暖,对她吱吱叫了两声。
周窈做了这个梦后,便急忙找来兽医,想要改变这个结果,可最后还是于事无补。
她经过这件事后,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
现在过了好些年,悲伤已经淡去了许多。周窈带着她这两日刚刚琢磨出的规律再次回想这件事,发觉这条规律并不能与这件事融入到一起。
这个梦境是最明显的不适配于这条规律的,因为一只秋猎猎到的白兔死去完全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危亡问题。
她慢慢地想着这件事,不知道面前坐着的萧景珩心情比刚才沉重许多。
如果不是明面上的安全危亡,那只能说明萧景淮或淑妃,甚至与他本人,也许都给周窈带来了许多危险。
这些危险并不是不存在,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来。
如果周窈知道萧景珩此刻在想些什么,她会告知他那只白兔的梦境,然后安慰他并不是每个预知梦都代表着她将会遇到的危险。
但周窈并不知道,她只看到萧景珩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很多,只是语气仍然有些僵硬:“梦境的规律不止这一条,是吗?”
周窈抿抿嘴:“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就连这条规律到底正不正确也无从得知,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
萧景珩没有说话,眸色晦暗。
周窈默默发了一会儿呆,正要开口和萧景珩商讨上元灯会的事情时恍然意识到她带过来的午膳还没有拿出来。
怪不得太子刚走进来,她开口便是前晚的预知梦时他的神色那样不虞。
周窈歪打正着地生出了些许愧疚来,她顿了一下,慢慢地转身面对着放在桌上的食盒,将盖子取下来,一层一层地把里面的食物拿出来。
今日小厨房做了水晶肴肉、香蒸羊羔、葱烧茄丝和枣泥千层糕,色泽鲜艳,瞧着精致鲜美。
周窈把小厨房做的四个菜拿出来后,看了一眼食盒最底下的汤。
除却小厨房准备的午膳,她还另外亲手炖了一盅翡翠白玉汤,用鲜嫩的菜心和豆腐制成,应当是如名中的翡翠与白玉一般碧绿洁白,可不知是不是她手法的问题,熬出来有些许浑浊。
萧景珩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见周窈终于想起来她带过来的午膳,扯了下嘴角:“终于舍得请我用膳了?”
周窈抬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方才太着急了。”
“方才着急和我说着你的发现,现在要用膳了反倒慢慢悠悠的。”萧景珩瞥了眼她的动作,好笑地说道。
周窈伸手把食盒最底下的那盅汤拿出来,笑容温软:“哪有,殿下快尝尝,这是我亲手熬的汤。”
萧景珩没动,而是盯着她的那盅汤看。
他的眼神惊讶,语气的语调都比刚才上扬了几分:“这是阿窈亲手熬的吗?”
周窈的眼神有些飘忽,但随即想起自己亲手熬了汤带过来,只是汤貌丑罢了。
她遂直起脊背,努力让语气自然一些:“是我炖的。”
萧景珩看着她那盅昏暗的翡翠白玉汤,让周窈很是难为情,她辩解道:“这是瞧着有些貌丑罢了,其实应该是好喝的。”
说完她就要抬手去给萧景珩盛汤,不过还不等她抬手,萧景珩就先一步握住了汤匙,他舀了一些到自己的碗中,低头尝了尝道:“翡翠鲜嫩,白玉软滑,这汤真是鲜美。”
他的表情浮在脸上,一看便是故意说来哄她的。周窈有些羞恼,声音提高几分:“殿下认真用膳吧,别再说这些花里胡哨的话了。”
“哪里是花里胡哨?孤这分明是情真意切啊。”萧景珩的语气意味深长,他挑着眉,姿态懒散,“况且这汤可是你亲手为我炖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眼神都落在周窈身上,让周窈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握了握手下的衣裳,避开他的视线,自己给自己舀了一些汤来。
汤入口中,味道虽然不及萧景珩方才说得那样浮夸,但味道也挑不出错来。
周窈沉默下来,静静地一口一口喝着碗中的汤。
“肴肉入口嫩滑……茄丝烧得极入味。”萧景珩吃一口盘中的菜肴,便说一句话,“就连这枣泥千层糕,也是甜而不腻,丰富绵密。”
“殿下。”周窈的脸颊已经染上了些微粉意,她叫住他,小声提醒着,“食不言,寝不语。”
可萧景珩看上去却更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来。
他舔舔唇,又舀来好些翡翠白玉汤,道:“这是你第一次带着午膳来看我,还亲手为我炖汤,我怎能不心生感动?自然是要多给你一些回应才好。”
“先前我从屋外走来,阿窈坐在这里,第一句话便是同我说梦境,说完梦境之后又要同我来商讨上元灯会的事情,可真真是让我感到伤心啊。”萧景珩似像是随口一说,可眼睛却牢牢定在周窈身上。
周窈闷头用着膳,听完他说的话后动作慢下来许多。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细细地说:“那我下次一定注意,再也不这样了。”
还有下次?
那可真是件好事啊。
萧景珩嘴角翘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而周窈安安静静地用了好一会儿午膳后,忽然把萧景珩刚才的话与他先前进门听完她说的话后的不悦脸色连在了一起。
她咽着口中的肴肉,慢吞吞地想,他该不会单纯地只是想要她过来陪他用午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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