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发疯，通通闪开

　　第三十五章

　　“路大哥，我是雪菲，尹雪菲啊，你不会忘记我了吧？”尹雪菲一看见路宴清就十分熟络地跑上前打招呼。

　　一身青衣配上双髻，挎青黄色的包包，腰间挂着葫芦和各些珠串；瞧见路宴清蹦蹦跳跳的，尽显少女的稚气和俏皮。

　　“八年前，张家堡，你救过我的，路大哥莫非是忘记了？”

　　当对方说出‘尹’姓之时，路宴清便知道对方的身份，礼貌道：“记得。”

　　前些日子才求尹庄主帮自己摆平暗阁的事，若是说记不得也太虚假了。

　　“路大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跟之前相比也变化太多了，你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眼前人虽依旧如当年初见之时那般俊脸，但这消瘦的身形、病弱的面容，尤其是周身散发的那股阴郁的气息。

　　若不是当真站在这武靖侯府内；若不是当真站在对方面前，她是如何都无法将眼前人和八年前那个从天而降解救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的。

　　怕是都要以为是同胞兄弟。
　　九岁那年，十五岁的少年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高数马尾将那张俊脸全全展露在众人眼前，飞扬的发丝间透过一墙之隔的璀璨灯火。

　　那一刻，整个人连发丝都在发光。

　　这一幕一直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在分别的日日夜夜里都不自觉地浮现这个画面。想要找他的心一直压制着，直到那日听见路宴清派人来明月山庄。

　　一直躁动努力忽略的心再也无法控制，背着老爹和师父就跑出来了。

　　“路大哥，我可以治你的腿。”她直接了当地摆出自己的筹码。

　　路宴清：“不用了，治不好的。”

　　“真的，我真的可以，这天下就没有我治不好的人，就…就算我治不好，还有我师父啊。”见人不信，她略显激动，上前一步想要触碰对方。

　　路宴清察觉对方的意思，本能地后退，抗拒他人的触碰。

　　尹雪菲也不觉尴尬，继续说着，“我师父是段岩天，就没有她治不好的。”

　　“你这腿只要不是砍断了，都能治的。服用天玑雨露丸，再加以施针，就可以恢复如初。”

　　一听这话，男人本如死水的心海荡起微小的涟漪。段岩天的神医之名，他也略闻一二。

　　叶惊棠瞧着二人这般熟络，自己便在一边寻个位置坐下。原来这路宴清和明月山庄还有这一层关系啊，那治好腿是有希望了。

　　一提起能治好路宴清的腿，她早就忘了方才尹雪菲提的要求了。

　　“当真？”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虽说已经接受双腿残废且永不能站立的事实，但内心深处总是还抱有那么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想站起来，想站在阿语身边，想拥抱她，想保护她；想重回战场，想重振武靖侯府，想报仇。

　　想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当然，不过……”少女拖长的尾音，神色严肃起来，“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能站起来，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能站起来。

　　“你——”尹雪菲一手指着他又指向自己，“娶我为妻。”

　　在听清条件后，路宴清没有一丝一毫的思考和犹豫，本能地回道：“不可能！”

　　简单的三个字，决绝又有力。

　　不止尹雪菲本人震惊不已，一旁的叶惊棠也不遑多让。

　　叶惊棠缓缓转头双眼不解地望向那单薄的人，为什么拒绝？站起来不是很好吗？

　　站起来就不用被他人嘲讽欺辱，可以重振侯府、报仇。

　　甚至是，尹雪菲只是说娶她，并没有说要其和自己接触婚约。拥有一个身怀绝技且有明月山庄做靠山的妻子，说句难听的，简直是享齐人之福。

　　尹雪菲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他郑重其事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说不可能，我没有再娶妻纳妾的意思，我有阿语一个妻子就够了，这辈子。”

　　他做好对方提各种或高或为难的要求，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提这样的要求。

　　他是想站起来，但绝不会是这种方式。

　　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最重要的是，他不愿。

　　“你不想站起来吗？你想当一辈的残废！”她不明白，路宴清为什么要拒绝。

　　这条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阿语，送客。”

　　叶惊棠起身抬抬手示意对方离开，“尹姑娘，请吧。”

　　最后对方还不死心回看路宴清，“我想，你需要慎重考虑考虑，这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

　　说完转头就走，叶惊棠对上男人的视线，“我去送送。”

　　二人走在长廊上，对方故意放缓了步伐，慢慢打量着一路风光，率先开了口，“听说你们是赐婚，那想来你二人并非自愿。他如今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为了你甘愿牺牲自己的双腿，难道你不该也为他牺牲一下吗？”

　　“如何牺牲？”

　　“方才在前厅我已同你表明了，你离开，将侯夫人的位置让与我。”身为明月山庄的五姑娘和神医段岩天唯一的徒弟，尹雪菲从来就不知道退让屈服是什么。

　　在她的观念里她配得上一切，尤其是她看得上的、想要的，必须得到。

　　“方才，路宴清不是给你答案了吗。”

　　“呵，那是他的，现在是你的。”她转过身，双手抱去胸前，完全不将叶惊棠放在威胁之列，“只要你离开，我治好他，他自然会娶我。”

　　叶惊棠细细品味，明白了话中含义。只要她离开了，二人日后无论是日久生情亦或是挟恩以报，都是会成婚的。
　　虽然眼前的人比她还长上一两岁，但在她看来就是个小姑娘，耐心从容说道：“我觉得，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路宴清，将你真正所求如实告诉他，该作何选择他自会决断。”

　　“让与不让又从何说起，他非我所属之物，我亦如此。何况这事关情感，你瞧着也十七八了，也该明白情不自禁，万般不由人。即便我当真将他如物品般让给你，他的情感也不由我二人所能预料控制。”

　　闻言，对方眼眸转动似在认真思考她这番话。

　　“再者，你方才也说了我二人乃是赐婚，那便意味着这婚事由不得我二人。离开？如何离开？你方才既然未提及和离之事，那便是不想让路宴清知道是你以治腿要挟我离开的。”

　　她直视对方，身姿挺拔，“你不妨直接告诉他，你要做他的侯夫人，让他上书陛下解除我二人之间的婚约。虽是有抗旨之嫌，但想来陛下应当会看在你能治好他腿的份上既往不咎。”

　　“这般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即便是日后他要怨怼与你，你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这是他自己选的。什么让不让、离不离开的，直接表明一切，对谁都好，不然届时怕你两手空空，可能还会背上了恶名。”

　　将人送走后，她快速回到了安院，院内哪里还有路宴清的身影。
　　绕过屏风，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心中满是惆怅，未加思索直接问道：“你不想站起来吗？”

　　此时，她内心涌现一股酸涩，胸口有些闷堵。

　　她是该高兴，还是难受啊，亦或是后悔？

　　能治好路宴清的方法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二人面前，真的要放弃吗？

　　路宴清会后悔吗？她是不是…方才不应该同尹雪菲说那些话？

　　路宴清一眼便看破了对方心中的万般愁绪，脸上挂着安慰的笑，轻拍了拍床边示意对方坐下。

　　她上前刚坐下，后背被人一拉，整上半身在她毫无准备下就落入了一个稍显温凉的怀抱中。

　　男人身上清如松香的气息直钻她的鼻息，下巴就这么搭在他的肩膀上，对方亦是如此。

　　叶惊棠怔愣了片刻，垂在两侧的手无处安放，肩膀上被骨头硌的疼痛感让她收回神志。
　　随即，耳边传来男人的低语，“这样就够了，我不能贪太多的。”

　　“我的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治不好的，治不了的。这更与阿语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因阿语而选择，是因我的贪念而选择。”说着缓缓收紧了抱住对方的双臂，竭力去感受着她的一切，似要将二人融合为一体。

　　说话时吞吐的热息一点点地拂过她的耳边，叶惊棠灵魂一颤。她自然明白路宴清因她选择而拒绝尹雪菲的条件。

　　她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尹雪菲说那些大道理，可一踏入房中面对路宴清。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了。

　　她是否该成全对方，毕竟对她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可在亲耳听到这些时，她当真是控制不住了。

　　双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脸从肩头一点点滑入其怀中，控制不住地哽咽，“可是，可是……要是真的能治好呢，怎么办，怎么办，呜呜…”

　　路宴清面对她突来的哭泣，心中是又酸又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后背，“阿语不是说了吗，我要平平安安的。”

　　“站不起又何妨，难道阿语会嫌弃吗？”话语间多了分俏皮逗弄的意味。

　　叶惊棠猛地抬头，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当然不会啊。”

　　“不会啊，我也不会啊。”

　　话中隐喻她听懂了，她不会嫌弃，他更不会后悔。

　　他抬手轻点着那粘在少女眼睫毛上的泪水，温柔地笑道：“有阿语就够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一失，贪图太多，会失去一切的。

　　比起失去双腿，他更不能承受的是失去阿语，毕竟失去双腿的日子他习惯了。

　　失去阿语，那是永远不会习惯的。

　　“我怎么老害你哭啊，我大抵是个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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