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同学聚会

　　一天晚上，郑思彤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林菀已经把睡衣换了，穿了条裙子，“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林菀把事情说了，郑思彤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梁诗柳在店里坐得都快睡着了，本来就昏沉的头就快搭桌子上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林菀盼来了。

　　没等她开心，就看到了林菀身后的郑思彤，郑思彤脸上还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什么情况？”

　　“我晚上不敢开车啊。”林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她肯来都好了。

　　她俩是叫滴滴过来的，司机刚把她们放下就一溜烟跑了，也不能怪他，毕竟大半夜了，一路上七拐八绕的，经过好一番颠簸才到了这山卡拉，林菀还给了司机打赏。

　　梁诗柳把钥匙给了郑思彤，然后和林菀坐后座。

　　梁诗柳也不知道这路怎么走，她来的时候还是跟着别人的车来的，就让郑思彤直接按导航开。

　　“你怎么把她叫来了？”梁诗柳压低声音问，还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前面的郑思彤。

　　“拜托，就我这个驾驶技术，你也放心让我开啊？”林菀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是现在主驾是她，估计过一会就和梁诗柳一起被拉去医院了。

　　今晚的情况就是梁诗柳被叫来了这家农庄吃饭，本来没想喝酒的，结果没推脱掉，好不容易把其他人送走了，才发现这鸟不拉屎的地叫不到女代驾，最后想了个绝妙的好办法，那就是让林菀来接她。

　　“而且你这什么破地方。”林菀嘟囔道。

　　车子缓慢驶过这条乡间小路，窗外不知道是龙眼树还是荔枝树，乌压压一片，开了半天才见到一盏路灯，人是没见到一个，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你怎么不直接叫个车回去算了，反正明天可以来拿。”

　　“这车又不是我的，我二叔的，我怎么可能开自己车来，伤到底盘怎么办，他明天这车还得用。”梁诗柳对自己的跑车可宝贝了，最多就在市区里开开。

　　“我就不应该来。”林菀被这土路颠得生无可恋。

　　梁诗柳马上把打包那饭盒给林菀，“好东西喔。”

　　看在那个荔枝柴烧鸡的份上，林菀勉强消气了。

　　“她开得惯吗？”梁诗柳知道郑思彤买的是特斯拉，就冲林菀使眼色，小声地问。

　　“大概吧。我跟你讲啊，就算她撞树上了，那也是你的问题，谁让你叫我出来，本来我就散光，你还让我开车，神经的。”

　　“知道啦。”

　　郑思彤通过后视镜看后座那正咬耳朵的两人，心里一个劲冷笑。

　　“哎，这家的鸡粥可好吃了，还有鱼排钓鱼呢，下次一起来？”梁诗柳问道。

　　“不要。”林菀哼了声，虽然她也是个吃货，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吃的大费周章，要是没有郑思彤，估计今晚就成惊魂夜了。

　　郑思彤把车开到梁诗柳家门口，梁诗柳还是住在林菀家以前的小区，林菀的父母虽然搬家了，但两家也离得不远。

　　“不进去坐坐？”梁诗柳想着林菀来都来了，就问了一嘴。

　　“这都几点了。”林菀完全提不起兴致。

　　“那你们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嗯嗯。”林菀敷衍着。

　　这么一通折腾都快三点了，幸好明天是周日，郑思彤不用上班，不然林菀还得愧疚一下。

　　晚上虽然没白天温度那么高，但还是很闷热，林菀一想到回去又得洗澡就心累，她看向旁边的郑思彤提议道：“要不吃个宵夜？”

　　“也行。你想吃什么？”

　　“喝点粥算了。”

　　郑思彤想了下，说那个地方不远，可以直接走过去，林菀当然没意见。

　　感觉上次和别人一起压马路都是好久远的事情了，林菀想。

　　郑思彤看林菀一蹦一跳，刚开始还以为是她心情好，后来发现林菀是刻意避开了石砖的缝隙，每步都精准地踩进石砖里。幼稚得有点可笑。

　　然后林菀发现郑思彤也加入了这场游戏，不过正好和她是反过来，只能踩着线走。

　　两人默默较着劲，因为格子比较小，郑思彤走得很顺畅，随便走都能踩到线，林菀跟她比起来难度就高多了，只能踮着脚走。

　　看差不多落后了郑思彤一个身位，林菀直接抓住她衣角，“等等我嘛。”

　　又是那种像是撒娇的语气，郑思彤脚步一顿，左脚不小心踩到格子里了。

　　“呀，你死了。”林菀理直气壮地说。

　　“我还有一条命。”

　　“好吧，也行，那一人两条命。”林菀眯着眼睛看了眼，指着不远处那家便利店，“到那里停。”

　　为了加快点速度，林菀索性两步当一步走，郑思彤看她那大跨步的样子有点搞笑，不免放慢了脚步。

　　“我小学的时候就喜欢玩这个，什么到了校门口之前都要憋气，不然就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林菀慢悠悠地说。

　　郑思彤说自己也差不多，像是自己的影子不能撞到别人的影子。

　　“所以大家小时候都挺弱智的。”林菀说归说，视线却一直集中在自己的脚下，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郑思彤。

　　“啊。”林菀下意识握住了郑思彤的手。

　　“这么不小心？”

　　“嘿嘿。”

　　两人默契地没松手，就这么拉着。

　　快到那家便利店的时候，林菀故意往旁边歪了下身子，刚好踩到了线，还踩了两次，还很做作地说了声：“啊，完了。”

　　“……”你人还怪好嘞，郑思彤心想。

　　“你赢了，要什么奖励吗？什么都可以哦。”林菀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郑思彤没说要什么，只是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回来？”

　　“嗯……有两个答案，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你想先听哪个？”

　　“假的。”

　　“我想你了。”

　　“真的呢？”

　　“我玩累了。”

　　郑思彤觉得这回答还真是有林菀的风格。

　　到了那家大排档，这个点生意还是很好，门口的桌子摆了好几张，她们随便挑了张坐下。

　　这家招牌就是生滚粥，林菀吃之前都会小心地把姜丝挑出去。

　　吹了半天才晾凉了一口，“确实好吃。”林菀客观地评价道。

　　郑思彤说自己读的小学就在附近，那时候她就经常和妈妈一起来吃这家店了，当时还没有店面，只是晚上到点了就会在街边支个小摊。

　　她这么一说，林菀也就想起来了，说自己小学的时候很喜欢吃小学路口对面的那家糖水铺，豆腐花真是一绝，百吃不厌。

　　“那家老板娘的儿子跳楼了。”

　　“啊？”林菀很震惊，“死了吗？”

　　“没有。”郑思彤说好像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还是什么，半夜三更从宿舍楼跳了，好在下面有棵树挡了一下。

　　林菀松了口气，“你还知道这些啊？”

　　郑思彤耸了下肩，说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还是听她妈讲的，她妈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

　　小城市就是这样，八卦都传得快，虽然不知道传到自己这里跟真相还有几分相似。林菀来了兴致，就问郑思彤还有什么炸裂的事，没想到郑思彤知道的还真不少。

　　林菀听得可起劲了，粥都顾不上吃，一个劲在感叹精彩。

　　看在郑思彤给自己拓宽了人类多样性的份上，林菀说：“我有个秘密你想听吗？”

　　“什么？”

　　“那两个答案是反的。”林菀顿了下，接着说道：“不是有句话叫做岁月是把杀猪刀，我真的只是想回来看看你，如果失望的话我就走咯。”

　　郑思彤哦了声，也没有问林菀还会不会走。

　　“讲真的，你也有点喜欢我吧？”

　　郑思彤觉得林菀是比以前要有进步，都学会打直球了。

　　郑思彤倒也坦诚，“有一点。”然后直直对上了林菀的目光。

　　还是林菀先移开视线，她咬着唇，用手挡着脸，“我没想好下面要说什么。”

　　“我想好了。”

　　林菀抬起头，“什么？”

　　“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啊？”

　　林菀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郑思彤怎么突然放大招了，还是完全没有预兆那种，真是……有点犯规。

　　虽然这个场合不是很浪漫，但也不是不可以啦。

　　不对这时候要矜持，不能太激动，林菀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小心脏，然后很羞赧地嗯了声。

　　没想到郑思彤这时还是很淡定，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刚才那句表白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

　　林菀皱着眉，“你不是在耍我吧？”要真是那样，她估计当场吐血。

　　“是又怎么样？”

　　林菀用手扶着额头，强撑罢了，叹了口气，她算是能理解以前郑思彤的心情是怎么样了，那种被别人肆意拿捏的感觉还真是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喜欢一个人就是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出去。

　　“没关系，被女人骗是我的宿命。”林菀小声地说。

　　“嗯？你还被其他女人骗过吗？”刚才那个冷静的郑思彤瞬间消失了。

　　哦原来是错觉啊，那没事了，林菀深谙儿童心理学，马上给郑思彤顺毛，“没有啦没有啦，就你一个啦，再说了，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别人骗，都只有我骗别人的份好吧……”林菀越说越心虚，好像一不小心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不过好在郑思彤没计较。

　　两人对视了眼，林菀感觉这气氛有点诡异，尴尬算不上，但也不是冒着粉红泡泡那种，林菀觉得可能是还没适应新关系，毕竟当朋友太习惯了，一时间还真转不过来。

　　买完单，林菀说吃太饱了想散散步，其实就是想跟郑思彤多聊会天，还能拉小手呢，嘿嘿，现在林菀脸上都是得逞后的笑容。

　　“话说你为什么突然答应我了呀？”林菀本就像撒娇的语气现在更甚了，简直像掺了蜜一样。

　　这么扭捏的林菀还是郑思彤第一次见，怪新鲜的，她故作犹豫，于是林菀更着急地扒拉她袖子。

　　刚才林菀笑眯眯地说她赢了的时候，郑思彤沉寂的心再次悸动。她有那么一刻愣神，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看到了那个躲在树荫下偷笑的女孩。时光是残忍的，却有时候却无比仁慈，所幸她们都没变。

　　“遇见你之后，我没考虑过别人。”

　　“真的啊？哎呀，怪感动的。”林菀笑弯了腰，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林菀吸了下鼻子，正色道：“谢谢你啊，真的。”

　　郑思彤为她擦去眼泪，“我才是要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衣角，吹乱了发丝，林菀还是喜欢那种别扭的牵手方式，哼着曲儿，走两步都惦记着要看郑思彤一眼，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肉麻了，索性光明正大地看，时不时还在心里感慨一下自己眼光真好。

　　遥遥望见不远处的那个小山丘，“要不我们去爬山吧？”林菀提议道。

　　“现在？”

　　“你累了？”

　　“没有，去吧。”

　　一到晚上林菀就不太能看清路，而且她还没戴眼镜，离远了看路灯就晕成一团，所以都走得很小心。

　　凌晨的公园冷冷清清的，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只听得见从树丛里传来的虫鸣和溪涧的蛙叫。

　　林菀紧紧牵着郑思彤的手，早知道不来了，怪阴森的，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在放恐怖片，各种桥段都想到了，生怕下一秒就从哪里蹦出来个鬼。

　　“哎……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林菀弱弱地表示。

　　“你怕了？”

　　“有一点。”

　　郑思彤看林菀缩脑袋的样子觉得好笑，就摸了下她的头，“没事啦，我在呢。”

　　林菀想到了好办法，她打开手机，放了首《好运来》给自己壮胆，果然女声一响瞬间有底气了，感觉爬台阶都有劲了。

　　“你这不行，太吵了。”

　　“那你来。”

　　郑思彤放了首很阴间的歌，鬼屋御用BGM，林菀马上捂着耳朵要她关掉。

　　“这多好听。”郑思彤说道。沉浸式体验，暖暖的，很贴心。

　　在林菀的强烈抗议下，郑思彤还是放了首阳间的歌。

　　“你不觉得很热闹吗？”郑思彤冷不丁开口。

　　林菀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看着她。

　　“你看那里。”

　　林菀顺着郑思彤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棵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又好像有绿光在树上闪动。

　　“啊啊啊啊，你不要吓我。”林菀的声音都颤抖了。

　　“骗你的啦。”郑思彤的语气听上去很欠揍。

　　林菀赌气甩开了郑思彤的手，郑思彤赶紧过去拉她。

　　“你以前不是胆子很大吗？”郑思彤揶揄道。

　　“我……”算了，人该怂还是得怂，林菀还是挺识时务的。

　　蓝调时刻降临的时候，两人正好爬到山顶的木亭。

　　山上比下面要凉快点，风也大了些，太阳渐渐升起，一眨眼的功夫雾气就散开了，万物都被笼罩在这旭日光辉中。

　　林菀靠在郑思彤肩上，她伸出手，遮住天空，只露出脚下那片安静的城市，然后再盖住城市，只露出天空，“世界变成一半，你和我，在这里。”

　　郑思彤笑起来，她慢慢靠近林菀，直到能数清眼睫毛的距离。

　　林菀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鼻翼翕动，她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亲你的话，你会打我吗？”郑思彤很破坏气氛地问了句。

　　“不会啦。”林菀睁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

　　郑思彤笑出了声，“好吧。”

　　天空下相吻的两人看起来很相称。

　　“啊，想起来了，你初吻也是我的吧？”林菀笑眯眯地说，亲上去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还好。

　　“那个也算吗？”郑思彤挑眉。

　　“算啊，干嘛不算。”林菀的语气很理直气壮。

　　“你说算就算。”

　　“那也是我的呢。”林菀说得很小声，不过郑思彤还是听见了。

　　穿过漫漫长夜，迎接破晓的降临。

　　不属于任何地方的，只有你和我。

　　在我眼前分明的你，希望不是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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