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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孟沅回到经历司之时,刑部已奉命来拿人了,而李元铎和李吟桥挡在人前,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肯刑部的人将陈叔带走。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奉了陛下的旨令来的,你们敢抗旨不成?”
李吟桥盯着为首的衙差,问道:“奉旨?那圣旨在哪?拿出来瞧瞧。”
“你?”衙差一时气结,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语带不屑,“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元铎暗了眸,“她是我们锦衣卫的人,自然有资格在此说话,用不着旁人置喙。”
“我不与你们在口舌上争高低,我知道你们锦衣卫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却没想到你们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若再不让我们把人犯带走,休怪我不客气。”
李元铎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我看谁敢?”
徐孟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去,发话:“元铎,放人吧。”
李元铎有些惊讶,他不由得看了李吟桥一眼,恨恨地吩咐:“放人。”
李吟桥看着徐孟沅肃穆的神情,没有再出声,任由陈叔被带走。
待刑部的人走了之后,徐孟沅神情依旧很差,他随意找了个理由将李元铎支开,只剩她与李吟桥两人。
徐孟沅知道她想问什么,率先开口:“师姐,恒帝可能已经怀疑我了。”
她开口就是一记惊雷,还不由李吟桥出声,她继续说:“不过这不重要,现在最紧要的是救出陈叔,恒帝已经起了杀心,他要我杀了陈叔。”说到这她冷哼一声,“就像之前我替他处理掉那些阻碍他的喽啰一样,不过这次恐怕不能如他所愿。”
李吟桥十分干脆,“交给我,我能从刑部劫人一次就能劫第二次。”
徐孟沅摇头,“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况且,陈叔既然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来主动投案,就算你去了,他也不会跟你走的。”
“那该怎么办?”
徐孟沅思索良久,“我得见陈叔一面。”
刑部的牢房自从之前被劫过一次狱后,就加强了守卫,牢房也重新加固过。
陈叔虽然还未被判刑,但是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上面特意交代了要把人看牢了,若是出了差错,恐怕项上人头不保。
好在徐孟沅如今的身份,提审一名犯人并不成问题,况且陛下本就让她协助刑部处理此案,因此她名正言顺地走进了关押陈叔的牢房里。
眼前的牢房比起其他的更为宽敞整洁,连牢门所用的木头都是新铸的,除此特殊之外,门上还上了三把锁,徐梦沅看着狱卒用腰间钥匙打开一把把锁,并且很小心地跟她说着:“大人,您有话赶紧问,按规矩任何人都不能单独见这个犯人的,您别让我难做。”
徐梦沅微微颔首,狱卒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牢房昏暗潮湿,可这间牢房的墙壁上方开了一个小小的洞,有很微弱的阳光可以投进来,陈叔就坐在太阳可以照射到的地方,一言不发,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徐孟沅走到他面前,为他抵挡风雪的同时也挡住了日光,她艰难开口:“陈叔,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面前那张有些苍老又古井不波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他抬头看她,他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为何而来,可他内心已定,所以开口唯有叹息。
“你回去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不要想办法来救我,这是我的命。”
“命?”徐孟沅不可置信地反问,“若是认命,如今的我早该是锦衣卫刀下的一堆白骨了。”
陈叔怔愣一下,低下头,不敢看她。
“陈叔,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或许你有你的苦衷,看样子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可是你是我在这个世上除了师姐之外唯一的家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就算陈叔看不见徐孟沅的神情,可是从她微微颤抖的声线里,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她一直活在失去家人的悲伤里,只是这种悲伤被要复仇的愤怒所掩盖压抑着,从她成为徐孟沅的那时起就没显露过一丝一毫,而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想要跟她最亲近的人表露她内心的难过。
“小姐,这五年,你受苦了,如果不是受贼人所害,你又何必做这背负一身骂名的锦衣卫……”
徐孟沅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觉得苦,只有手握权力,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若我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即便身为高门贵女,我依旧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这刑部大牢的门我都进不来。”
陈叔忽然有些激动地抬头,“我知你一心想要为大人报仇,那不妨就用我做你的刀,我这条命便值得了。”
徐孟沅盯着他混浊的眼中透出的那一丝光,暗了眼眸,“只要我还握得住我手里的刀,就不需要用旁人的性命为我开路。”
“可我不是旁人,我是……”
“陈叔。”徐孟沅看着眼前有些癫狂的人,低呵道:“你要我拿你开刀,去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我做不到,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我也做不到。”
“可是不这样……”陈叔平静下来,有些哽咽地说:“要何时我才能为大人报仇,沐家四十二条冤魂何日才能安息啊?”
徐孟沅沉默了许久,猝然坚定道:“会有那一日的。”
“是啊,会有那一天的。”陈叔看着她的脸,似乎有些欣慰,可眼里又那么悲伤,他低声重复:“可惜,我怕是见不到那日了。”
徐孟沅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叔坐回原先的位置,盯着地上铺着的稻草发呆。
徐孟沅见他一心求死,只好先离开,临走之前,她留下一句话,她说她一定会救他。
出了刑部大牢的门,有一辆马车停在那,看车顶的积雪,马车之上坐的人等她很久了。
槐序见她出来,拉开车帘一角,对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没过多久,张淮清就下了车朝她而来。
徐孟沅停步等他走近,不厚的雪地留下了一排不大不小的脚印,脚印的主人正凝视着她,仿佛有话想问。
徐孟沅率先开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大人不介意的话,搭我一段路吧,今日太冷了,我不想骑马。”
张淮清没经思考就颔首,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应了一声:“好。”
槐序耳目极佳,张淮清才看他,他就已经去牵徐孟沅那匹马,而玄英也将马车驱到他们面前。
“官差大哥,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见我父亲一面吧,求求你们,这些都给你们,我只见他一面就好。”
身后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话音传入徐孟沅耳中,她扭头看去,恰好撞见看守的狱卒把说话的女子手里的钱袋打掉在雪地里,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这里是牢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念你是个无知妇人,速速离去,我不找你的麻烦。”
看那女子梳的是妇人髻,是个已出阁的女子,寒冬腊月里,她衣着单薄,形单影只,将刚才被打掉在地的钱袋紧紧握在手中,苦苦哀求面前的狱卒。
“差大哥,我求求你,我父亲是冤枉的,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听说他明日就要押送到柳州去服劳役,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一,柳州苦寒,我怕此生再没有机会与他相见了,我求求你,放我进去吧。”
狱卒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忍,可他用余光往徐孟沅这瞥了一眼,又恢复了方才那不近人情的嘴脸,“你休要纠缠。”
徐孟沅正欲上前,倏地又想到什么,她看向了张淮清,问:“你不打算帮帮她吗?”
“你想我帮她?”
徐孟沅觉得他的回答有问题,她明明问的是他要不要帮她,怎么变成她想他帮了。
张淮清似乎能听到她的腹诽,他没再多说,走到那妇人身边,“这位夫人,你还是回去吧。”
他这话一出,不仅徐孟沅惊讶,就连看守的那两名狱卒都讶异地看着他。
那妇人原本以为他是来帮她的,却不想他如此说,有些急了。
还不待她开口,玄英宽慰道:“你别急,先听我家公子说完。”
张淮清继续说:“方才你说,你的父亲明日就要被送往柳州?”
“是啊。”
“明日寅时你再来此,届时在你父亲被押送之前,我让你与你父亲见上一面,这样可好?”
妇人听了,千恩万谢,恨不得要给张淮清跪下答谢,张淮清不受这些虚礼,只目送妇人离去。
徐孟沅盯着她离去时明显轻松了许多的步伐,有些百感交集。
多年前,她也曾在此苦苦哀求,只为见父亲一面,若不是张淮清,她连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她刚才才会那样问他。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张淮清盯着她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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