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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
月尘尘昏昏沉沉,人魂魂噩噩浑浑。秋风不喜送书来,吾亦不寐不休。
沈听遥缓缓躺回床榻,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眼角垂泪。闭上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陈氏暴毙的惨状,惹得她不得安宁。
她辗转反侧。
按律,沈听遥不能左右沈司安的去留。如今她新官上任,贸然点火只怕殃及自身。
沈听遥不是没考虑过。正如陈氏所言,沈司安并没做错什么。
等解决了沈伯堂,她便寻一方法留住沈司安。
可是…以沈司容的性格,她知道自己杀了陈氏,又怎能相信留住沈司安是为了帮她。
“段崇,明日沈伯堂斩首,我心中的巨石本应落地,可为何它却越来越沉,总觉得这一切来得不会如此容易。”
段崇望着她深邃的眉眼,轻抚她鬓间的碎发。
“沈伯堂背后权势错综复杂,除了皇后,还会有诸多世族。不过…无论今后需要面对什么,我都伴君身侧,做你的退路。”
沈听遥并没有因为段崇的宽慰而舒缓半分,她深知自己身入漩涡而无法回头。往后的每一步她都如同行至刀刃,稍有不测,等待她的就是万丈悬崖。
她起身倚在床边。
“等此事了结,我们便回通阳,回到我们自己的家。”
段崇从她身后环抱,瘦弱的身躯被温暖包裹着。段崇将头轻搭在她的肩上,微喘的呼吸使她颈间一股燥热。
她回应着握住段崇的手,贪婪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段崇撒娇似的贴近她。
“此番入京之行,夫人身心俱疲。回通阳后,我吩咐晓荷做些红枣乌鸡汤给夫人补补。”
“我哪有那么娇弱。别忘了,我可是会功夫的。”
“夫人身强体健,为夫自然高兴。只是该补的…还得补。”
沈听遥当即明白了段崇的弦外之音,轻敲着他的头。
“堂堂镇北将军说话没羞没躁的,这话若是让你底下的士兵听见,看你的威严还能不能立得住。”
话毕,她被段崇一把抱入怀中,额间的碎发扫过段崇的鼻尖。沈听遥呼吸微促,却丝毫不抗拒他的靠近。
“自家夫人,何须严肃?”
沈听遥傲娇地挑起眉头。
“除服期没过,将军能奈我何?”
段崇垂眸,视线落在她桃红的唇瓣上,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娇娘并非你生母,按礼半年即可。你与娇娘感情非同寻常,即使按至亲之礼,如今也剩不到两月。这补身子,是该提到日程了。”
沈听遥连忙用帕子捂住笑意。
“将军倒是心细,还替我记着。”
她娇嫩的指尖划过段崇棱角分明的脸,用食指轻堵住他的嘴。她的身体朝着段崇的胸膛贴近,全身似乎盘在段崇身上。
“我从前以为此生被恨意裹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可偏偏人人视如荒草的一生,初逢雨露。”
话毕,一股热浪轻蹭过她耳后细腻的肌肤蔓延至唇角。沈听遥只觉浑身瘫软,呼吸滞涩,任由那股热浪随意流连。
段崇揽过她的腰肢,擦去她嘴角多余的唇脂。
“沈妗妗,你可信…我段崇竟有了软肋。待我攻下武山,稳固北疆政权,我便请求陛下扶你为正妻。”
沈听遥眼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将军若是拿下武山,可要封为镇北侯的。京城名门闺秀、北宁帝王血亲,哪还会记得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妾啊?”
段崇撇着嘴:“是,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妾,没少对本将军拳打脚踢。”
“将军埋怨我?”
“哪敢啊?沈伯堂可能到死都想不到,自己在沈府唯唯诺诺的女儿竟是个会咬人的兔子。”
沈听遥闻言轻笑,不停地用手指轻挑着段崇的下巴。
“将军此言差矣。妾呢,并非是会咬人的兔子,而是伺机而动的猛虎。”
沈听遥的眼神变得极具魅力和诱惑,又多一丝难以察觉的危险。她的眼神似锋利的刀一般直刺进段崇的心脏。
“之前在通阳听闻,岳峰林有一神兽,名唤‘震阳虎’。不如改日,我替夫人寻来做聘礼可好?”
“震阳虎凶猛,岳峰林路途崎岖,将军不必冒险。万物有灵,虎兽早已习惯那里,你若轻易将它带回,岂不违反天意。”
沈听遥半推半就地迎合令段崇彻底沦陷。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这一暧昧的气氛。
“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
“将军,此事十万火急。刑狱来报说沈伯堂已在狱中自刎。褔郡旧部听到消息在回京的路上越狱,攻进通阳。左将军…被擒了。陛下命您即刻返回通阳。”
沈听遥闻之,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段崇。
早就料到沈伯堂留了一手,这步棋还是冒险了。
她觉得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当即拦下正欲返疆的段崇。
“此行务必小心,左将军都能被擒可见此人来头不小。”
“你放心,等救下左将军,再派人来接你。”
沈听遥犹豫的手伸出又缩回,再一次拦下他。
“等等,我同你一起回去。”
“不可,如今北疆动荡,还是留在京中太平几分。”
“沈伯堂自刎,陈氏殉情,我凭何再留于京中。况且你只身赴险,我总觉得这是个圈套。有我在,或许还可与你商量对策。”
段崇三思过后,拉起沈听遥的手踏上了回通阳的马车。
段崇伸手递给沈听遥一件银色的战甲,样式与他的一模一样。
红色披风的领口处绣着若隐若现的蔷薇花,看样子是按照沈听遥的尺寸裁好的。
“给我的?”
“你在我身边,少不了战乱和纷争。这战甲是特意为你做的,心腹位置的黑玄铁刀枪不入,可保你性命。”
“多谢夫君。”
段崇听闻,上扬的嘴角从未放下过。环抱着沈听遥朝北行去。
此时的通阳早就上下乱作一团。对方的战书传来,令军师和段武都束手无策。
“酉时一刻,若小儿段崇未前来褔郡应战,那左贼的头便立刻挂在城门前。—凌翳”
在场众人眉头紧锁,段崇更是急得在营中踱步,恨不得马上到酉时。
“这凌翳是哪根葱?性子如此张狂,胆敢侮辱将军!”
段崇无奈地晃头,他驰骋疆场多年从未听闻此号人物。
沈听遥接过那战书后抬眸,微微道:“他是沈伯堂的死士。”
众人看向她,露出一丝窃喜的神情。
“小夫人知道此人?”
沈听遥微晃着身体,唉声叹气道:“没回沈府时,是他年年往眉州送吃食和布衣。不过都是娇娘同他会面,每次都把我挡在外。”
段崇眉眼冷了半分,随即握紧双拳。
“不管此人是何来头,扰北疆者,杀无赦!”
沈听遥第一次见段崇冷血凌冽的眼神中除了恨意再无其它,阴沉着的脸令她惧怕。
或许此前段崇对她从未展露过冷血的一面,她何德何能让‘活阎王’成为她的刀。
沈听遥拉住段崇紧绷到近乎无法分开的五指,试图用自己的柔情解开他的怒意。
“放心,无论如何,妾皆随之。”
她含情脉脉地瞧着,段崇眼中生出些许动容。
“段武!”
一声令下,段武当即跪地。
“属下在!”
沈听遥察觉到不对,段崇望向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她松开他的手,听他厉声吩咐道:“派人盯着小夫人,没我的命令,不得出营半步。如有任何闪失,所有人军法伺候!”
“属下遵命。”
沈听遥眉头微蹙,一时间不明白段崇到底是何用意。
“你要把我困在这,说好我们一起面对的。你这个骗子!”
“左将军战无不胜都能被他擒下,若是有个万一,我该怎么办?”
“你若是有个万一,我又当如何?况且你怎知我们不能赢?”
段崇当即高声呵斥道:“谁知道他在褔郡布下什么陷阱!我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上不得知。连我都没把握的仗,我怎能让你同我一起赴险!”
沈听遥错愕地盯着段崇狰狞的面孔,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噼里啪啦向下流。
段崇想替她擦拭,她却别过头闪躲。
众人的眼神四处飘忽,场面一度尴尬。段崇才知失了分寸,只好转移话题。
“与其在这想东想西,还不如提前去会会他。段武备马!”
“是。”
段武领命的声音刚落,帐外便传来马蹄踏地的动静。
段崇嘴角翁动,最后不舍地望了沈听遥一眼,残存的无措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他掀帘而去,不带一丝犹豫。
帐门开合间,冷风卷着沙尘闯进来。沈听遥下意识收收衣袖,仍旧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
她自然知道,段崇害怕失去她。害怕到不惜动用“困住她”的命令。他第一次正式地厉声斥责她,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沈听遥眼中翻涌着的滚烫砸在他送的战甲上,她抬眸拭去泪痕。
环顾着营帐四周,顿时来了主意。
眼看着申时已过,她必须做点什么。正巧门外的将士来给她送晚膳,她知道机会来了。
“小夫人,这是营中的粗食,您若是吃不惯,属下便把府里的厨子请来。”
“备马。”
她声音冷得发颤,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决绝。
“将军有令…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沈听遥起身俯视着不敢抬头的小卒。
“你别忘了,我如今不只是将军的妾室,还是陛下亲封的女官。我的职责就是协助将军平定外患,你岂敢拦我。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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