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

　　“纪林，昨晚休息的如何？”逢生靠在床头，侧头问我。
　　我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不知是不是新疗程的缘故，一晚上都感觉自己飘在半空，没有着落点，导致现在醒来脑子依旧混沌。
　　“不太好，睡得不舒服。”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10715，今日有晨间检查。”多克推着仪器进来。
　　“请问一下，头晕是正常的吗？”我坐起身，软绵绵地问。
　　“就头晕？有其他症状吗？”
　　“还很，空。”我想不到该用什么词去形容那种感觉。
　　“没事，过个两三天就好。”
　　多克从仪器上拔出许多管子，在床头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床头的帘子顺着轨将我和这个房间隔绝开来。她将这些管子贴在我各处皮肤上，左手在一旁的小屏幕上哒哒哒地记录着。最后，她拿出一根细小的针，尾部连接着似拇指长的一个瓶子，我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体内将这瓶子装满。
　　刚检查完，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吓人的尖叫声在这方空间撕裂开来。
　　为我检查的多克脸色巨变，她加快手上整理的动作，离开前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出门，一定不要出门。”
　　“砰”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我疑惑着探头，却见一旁的逢生面色如常，丝毫未被这响动影响半分，他不紧不慢地翻动手中的书页。
　　“逢生？”
　　“不清楚，但听多克的话，不出门就对了。”他给了我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别多想纪林，和我们没关系。”
　　可是，在多克开关门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我看见门外空地上流了很大一滩血，还有躺在地上的一节手臂。
　　“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自门前传来，我们房间的铁门被撞出了一个大坑。
　　“镇定剂呢？”
　　“他大爷的，怎么突然暴动了？”
　　“围起来，把人给我按住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接连响起，又在一声咆哮声里变得安静。
　　我沉默着，没再多问。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今日放风时间稍微晚了点。铃响之后，我有些兴奋地跟在逢生后头，去往三楼书室。
　　逢生推开门，和办公室、病房、一楼大厅的陈列都不同。书室并不算大，大概有8个我的房间那样的空间。高高低低的柜子上摆放各种书籍，空气里飘散着书页特有的香味，微黄的灯光落在书柜各处，为书室添上几分宁静之感。
　　一进到书室，我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兴冲冲地左看右看。
　　“随便挑吧，纪林。”逢生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着，“挑完以后在这里汇合。”
　　我一头扎进书堆里，兴致勃勃地挑选着感兴趣的书籍，不管看得懂的看不懂的，只要合我眼缘，通通都被我一举拿下。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下来，我已经能认识很多字了，逢生说我学习能力很强，夸我聪慧。
　　“诶，刚刚怎么回事，楼下那么大一声巨响。”耳边传来谈话的声音，巧了，是我听得懂的音调。
　　我目光在书籍上流连，头微微侧着，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点点挪动。
　　“1213的人打起来了，据说其中一人被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都看见骨头了，地上全是血。”
　　1213？不就是住我旁边的旁边？
　　“嘶，好残暴。怎么打起来的啊？”另一道声音追问道。
　　“你忘啦，1213住的是W739。”
　　“W739？”那人小声惊呼，“他们这是，疯了吧。”
　　“那被咬的人呢？”
　　“不知道，被咬成那样怕是难活，估计要出院了。”
　　我抱着挑好的书，揣着一肚子疑问同逢生汇合。
　　“挑好了？”逢生挑眉看向我手中的书，“就一本？”
　　“昂，就一本。”我理直气壮地答道。
　　“行。”逢生轻笑一声，带我去登记处登记。
　　逢生没有拉着我在平日角落的位置坐下，而是带我到了另一边人多的地方。
　　我环视一圈，朝逢生身边挪了挪，小声问道：“逢生，W739是谁？”
　　“W739？”逢生眯了眯眼，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挑书的时候听别人说话听到的。还好是我听得懂的，我听了好半天呢。那个响声是它发出来的吗？”
　　“你听到的时候怕吗？”逢生问。
　　“不怕。”
　　“纪林，离他远点，W739是个怪物。”
　　“怪物？”
　　“嗯，他是个吃人的怪物。”逢生手指轻点在小腿胫骨处，他继续说：“不过，它很难能出房间，你应该不会遇上它。”
　　“明白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静下心来看刚挑的书。
　　书室里的书有一部分是介绍圣西亚的，有专门编写的关于圣西亚的守则，有专门记载锐塞和多克的介绍书，但这些书里面都没有记录关于圣西亚的位置和大致分布图。
　　除了这些，剩下的书有新有旧，杂七杂八的堆在书柜里。

　　“I am as wonder unto many; but thou art my strong refuge. Let my mouth be filled with thy praise and with thy honour all the day. ”
　　离我不远的台阶上，坐着一位看上去和逢生差不多大的人，他膝头摊着一本书，双目紧闭，陶醉在他的话语里。
　　“逢生，他在说什么？”我有听到过这种调调，在我做检查的时候，锐塞讨论的时候会时不时蹦出来几句，可惜我听不懂。
　　“不知道。”逢生瞥了一眼，淡淡开口。
　　“诶？398642，你不知道？装呢，还不知道。”一道犹如山涧清泉般的声音强势挤了进来。
　　我愣愣地看着白衣男子挤进我和逢生中间的空隙里，对上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嗨！我叫56711。”笑脸哥冲我挥手。
　　“呃，嗨，我是纪林。”
　　“你没编号？”那笑脸纳闷问着。
　　“有的，10715。纪林是我自己取的。”我老老实实地对笑脸哥说。
　　“有意思。你刚刚叫他什么？”笑脸哥指了指他旁边的人，问。
　　“逢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56711笑得很诡异，“逢生。啧，文化人。”
　　逢生站起来，绕过他，坐在我另一边，而后淡淡对我说：“别理他，江湖骗子一个。”
　　“江湖骗子？你说我？哇塞。”56711不服气地轻戳了下我的手臂，说：“小姑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问事业问感情问运势问吉凶寻物等等，尽管问，我都能给你算出来。”
　　我有些一言难尽地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转头看向逢生。
　　“随你。”逢生叹了口气。
　　“真的能算吗？”我踌躇着问。
　　“当然，什么都能算。”56711胸脯拍得梆响。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兴致勃勃地对问他。
　　听到我的话，56711笑容一顿，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一旁的逢生，轻咳一声，从身后摘下六片叶子，屏息凝神，而后将其往地上一丢，一脸自信开口：“看好了小姑娘。”
　　“看出什么门道了吗，小道长？”逢生戏谑着开口。
　　“闭嘴，算着呢。”
　　“他在干嘛？”我十分不解，却又感到新奇，我可从未见过还有这有趣的事情。
　　“他在做法。离他远点，还有刚刚你问的那个人，都离远点。两个疯子。”逢生揉着眉心，狠狠叹气。
　　“喂，398642，好歹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别这么生分呀，也别诋毁我的形象。”笑脸忿忿开口。
　　“算出来了？”
　　“没记住。”56711一下子就漏气了，整个人蔫蔫的缩成一团。
　　“看见没，江湖骗子信不得。”逢生对着漏气笑脸指指点点。
　　我左看看右看看，只是一味点头。
　　“你没有名字吗？”我好奇问他。
　　“名字？没有，也就你们有什么什么名字，398642就398642，整什么‘逢生’，可真高级。”56711在一边嘟嘟囔囔，“你说你叫……纪林？”
　　我飞快点头。
　　“文化人取的？”他斜了眼安静看书的逢生，问。
　　“不是不是，我自己取的。”我飞快摇头。
　　“还挺好听。”56711笑了声，“那之后我就叫你纪林了。”
　　“好。”我点头，想到什么，疑惑问道：“你不取个名字吗？”
　　“名字？不了，你就这么叫吧，这就是我的名字。”56711摆摆手。
　　“那能叫你711 吗？”
　　“当然。”
　　“你知道那人在说什么吗？”我指了指还在说个不停的男子问711。
　　“听不懂。”711还在和地上的叶子较劲儿，他丧气地摇头。
　　“那你平常怎么和他说话呀？逢生说你俩一个房间。”
　　“不说话呢。”711瞪了眼逢生，咬牙切齿又笑嘻嘻地说。
　　“哦。”我恍然，“难怪你话有点多。”
　　逢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711不解，711炸了：“好啊398642，你就这样对着小孩抹黑我！你带坏小孩了都！”
　　恰好铃声响起，逢生拉着我就往屋里跑，躲开了身后711的语言攻击。
　　我们二人气喘吁吁地回到房间。
　　我问逢生：“逢生，刚刚那位711是你的好朋友吗？”
　　“好朋友？”逢生似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说：“他不是我朋友，只是以前认识，又恰好一起到了这里罢了。”
　　我点了点头，几步来到书桌旁，将新借的植物大全放在桌子上，抬头看见那株小草，它又长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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