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屿

　　五年，不只是一段时间，是四季轮换了五次，是日历撕了近两千张，足够让婴儿长成孩童，连他们高中一起去吃过的餐厅都换了三任老板。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败了五次，心里没愈合的缺口都被渐渐习惯，以前的记忆都在日月积累中生了锈。五年后的江野行站在程蔚屿面前，程蔚屿才意识到痛苦的不是江野行和他相顾无言，而是他根本无从确定江野行是不是仍然停留在当初，只能咽下所有试探。
　　今晚江野行失态，程蔚屿才真正地确认了，就算不是爱意不是喜欢，江野行至少也是在意的。
　　唇瓣和唇瓣相贴的触感并不柔软，他们碰触，停留，分开。
　　程蔚屿捧住江野行的脸，很珍惜地看着他，“江野行，我爱你，我很担心你，我怕你有危险，我要确认你安全。”
　　哪怕江野行沉默，假装无动于衷，要把自己藏在礼貌的距离之后，程蔚屿也要让他知道，他一直是被爱着的，剩下的都可以慢慢来。
　　江野行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偏开了脸。他站起来往卫生间走，确认没有停水，对着外面说：“洗洗吧，你的衣服湿了穿着不好受。”
　　程蔚屿已经跟着江野行走了过来，就在门口站着，“嗯。”
　　江野行把房间里的浴袍递给他，自己走出去在床边坐着，因为哭过，眼睛艰难地睁着，困意不受控地涌上来。
　　浴室里传来淅沥水声，听着不是很流畅，看来停水也是难以避免了。水声慢慢小了下去，程蔚屿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
　　江野行侧身背对着他，躺在床边，床很大，留出了很大的空间。
　　程蔚屿走到沙发边坐下，等头发晾干。
　　半梦半醒间，江野行还是听到了门锁被按压打开的声音，他坐起身，看向门口，问：“去哪？”
　　程蔚屿站在门里还没出去，他放轻了动作没想到还是吵醒了江野行，“我去开个房间。”
　　不知道程蔚屿是没发现自己前后说的话矛盾，还是以为江野行已经忘了他的话，“不是说没有房了？”
　　程蔚屿放在门把上的手放下来，本来决定要走也是花了一会儿时间的，他跟自己说江野行已经睡了，他只是在房间里待着而已，最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得寸进尺了。
　　程蔚屿还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江野行又躺了下去，还说：“床很大，凑活一下吧。”
　　江野行闭着眼睛听见他关门的声音，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走到了床边，接着他的脸上就被一股冰凉盖住。
　　“擦下脸，没有热水了。”程蔚屿把毛巾盖在他的脸上，给他擦拭。毛巾本来是温热的，刚刚以为他睡着了，程蔚屿就没去打扰他，毛巾已经放凉了。
　　肿胀的眼睛被这样一敷，舒服很多，江野行自己拿起毛巾，“谢谢，我自己来。”

　　窗外风声撕扯着黑夜，世界在失控地摇晃。窗内隔着恰好的距离，两人躺在床的两边。江野行翻了个身，面对着程蔚屿，程蔚屿睁开眼睛，往里挪了点，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点。过了一会儿，程蔚屿又靠近了一点，再靠近一点，最后只剩下半臂的距离。
　　如果这场暴风雨能一直持续就好了，程蔚屿这么想，可下一秒，他的眼前一亮，刺眼的光让他闭紧了眼睛。
　　停电之前开关应该是开着的，来电之后就直接亮了。还没适应光亮的眼睛眯着，程蔚屿伸手罩住江野行的眼睛。
　　不过江野行睡得很沉，丝毫不受灯光影响，程蔚屿看他没有反应，才下床去把灯关了。
　　醒来的时候，江野行很尴尬，他和程蔚屿好像靠得太近了，睁眼就是一张放大的脸，吓得他立刻清醒。程蔚屿没醒，江野行就看了他一会儿，看他也有醒来的迹象，才挪开眼神起了床。

　　临近中午，门被敲响的时候，程蔚屿离得近，就直接开了门。
　　“也行，吃饭去啊，我跟你说...”小刘见门把转动，就开始絮絮叨叨，等门完全打开了，看着眼前的男人，“小程？你也住这？我走错房间了？”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确认了房间号，“没错啊...你们住一起！？”
　　江野行走出来，正打算解释两句，小刘推门走进来，“你们一起睡！怎么不叫我！”
　　“啊？”
　　“昨晚那风吹得我以为窗户都要裂了，吓死我了！”小刘一把抱住江野行，诉说自己的恐惧，“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江野行推开他，“你昨天在下面聊得挺嗨的，没看出来你这么胆小啊！”
　　“你还好意思说，扔下我跑了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今天能从你房里出来个美女呢！哈哈哈...哈哈...”忽然想到这房间里虽然没有美女，但确实有个美男啊！小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在两人之间巡视，“你们...？”
　　江野行晃了晃他的脑袋，“你正常点。”
　　程蔚屿这时也出声，“我没订到房间，我们凑活挤挤。”
　　“走吧，一起去吃饭吧。”江野行率先走出门，望向小刘，又望向程蔚屿。

　　台风在沿海市肆虐了一天半，等风力减弱到没有威慑力的时候，他们三人才回原来住下的酒店。原来台风登陆当晚全市停水停电，有一些区域甚至超过了24小时都没有水电，树木倒伏影响到交通，机场在两天后才恢复运行，他们比预计晚了三天才回到C市。
　　还是杨期会来机场接的江野行，看到和他一起出来的程蔚屿，杨期会一直没说话，直到两人上了车，才问：“程蔚屿怎么回事？”
　　“这次算是同事。他是C市合作企业的代表。“
　　“同事？”杨期会偏头看江野行，“我不信，你怎么不跟我说他在。”
　　“大哥，我都失联了，你能不能抓住重点。”
　　杨期会学他的语气：“大哥，我都吓死了，你还不让我八卦一下放松放松？”
　　看着车外呼呼吹着的风，杨期会又说：“你奶奶打你电话打不通都打给我了，说是台风影响大风大雨的外卖不好叫，叫我们去吃晚饭。”
　　“嗯，信号恢复我给她回过电话了。”
　　“天知道我们这是受台风影响，她老人家的亲孙子是在台风脚下呢！”
　　江野行摆弄了两下手机，说：“好了，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心灵，我请你吃饭吧！”
　　“得了吧，我请你！我能比你还受伤吗？”杨期会转向他们常去吃饭那家店的路上，趁着等红灯，他又转头看了眼江野行，“是不是特恐怖？断水断电还断粮了吗？我怎么感觉你去了几天都瘦了。”
　　江野行知道他是真担心，不着调地逗他：“对，饿了好几天，每天就只能喝椰子水，挖椰子肉，我们还去路上捡海鲜，生个火烤鱼吃。”
　　“去你的。”杨期会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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