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少年[西幻]

　　里奥转过身去，向士兵们挥手：“先把武器放下！”

　　他转过头来时，泽维尔依旧冷漠地凝视着这个挡路者。

　　里奥笑了笑，说：“你……最近还好吗？”

　　“让开。”泽维尔冷冷道。

　　里奥朝他身后无穷无尽的冰雪大军望去，灰暗中，那些造物们拥护在泽维尔身后，向里奥发出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

　　“看来，你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首领了啊。”里奥说。

　　泽维尔没有任何反应。

　　里奥深吸一口气，还是说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话。

　　“我今天，是来代表帝国，向你们求和的。”他说。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绯瑟帝国的二王子，在绯瑟皇爵的授意下与你们和谈。绯瑟愿意让出目前所拥有的绝大部分土地，以及帝国宝库所有的珍藏，以换得生存的机会。”里奥诚恳地说，“倘若雪族人还有其它任何要求，我们都可以谈。我们能给出自己的所有，只留下一点点的生存所需。”

　　泽维尔望着他，好像面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他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太幼稚了。”

　　里奥顿了顿：“泽维尔，你……怎么了？”

　　“我们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而不是占有什么土地或资源，”泽维尔说，“你……猜的出来么？”

　　沉默了片刻，里奥回答道：“是绯瑟人的命，对么？”

　　“原来你们自己也清楚。”泽维尔说。

　　“泽维尔，”里奥终于忍不住说：“我已经完全了解了我的先祖们在过去对雪族犯下的滔天罪行！我知道，现在无论用什么都已经没办法弥补当时的过错了！”

　　“可是，现在的那些绯瑟人民，那些普通的百姓们，是无辜的啊！”里奥语气有些悲伤，他眼神扫过战场上的那些断壁残垣，“你们的大军行进到哪里，就把哪里化作寒冰地狱，所有没能逃出去的百姓都永远地被封冻在极冰之中，但他们却是从未对你们施展过暴行的那批人！”

　　“他们没有，但他们的祖宗有。”泽维尔回答道，“恩怨既然已经找不到原本的主人，那么就不要责怪让后代来承受。”

　　“不，找得到的，”里奥突然说，“我是帝国的王子，身上流着皇族的血液，也背负着最深重的罪孽，如果要复仇，你们应该直接来找我。”

　　他轻呼了一口气：“眼下，我的哥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皇族的血脉也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想请你们把仇恨都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里奥慢慢抽出身后的佩剑，周围的侍卫都变了神色：“殿下！”

　　“让开。”里奥说，“我以皇储的身份命令你们。”

　　包围着的侍卫们缓缓散开，退到了后面。

　　从北方吹来一阵迅疾的风，竟然将这把锋利的剑刮擦出金戈共鸣的声音，里奥双手捧着剑，剑柄的方向对着泽维尔。

　　寒风中，里奥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目光却十分坚定：“只要你们能够退兵，我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你的要求，我不能做到。”泽维尔说，“我们的目标，是向绯瑟帝国的所有人复仇，无论是皇族，还是普通人，都罪有应得。”

　　“既然你自投罗网，我也不介意先拿你开刀。”泽维尔说，“只是，你的剑不配作为我的武器。”

　　他走上前去，手中破碎的冰锥凝聚起来，正要抬手时，里奥却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不，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是不会就范的。”里奥说，他的目光从未如此坚定过，通身的气势，竟然隐隐比泽维尔还要高上一头。

　　泽维尔皱了皱眉头，他感受到里奥身上蕴藏的强大力量，这个比他高上一头的英俊男人并非刻意压迫他，但此时倘若打斗起来，泽维尔势必要消耗自己本就接近枯竭的魂能。

　　“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泽维尔说。

　　里奥说：“毕竟是用生命作为代价，怎样也得讨要一点满意的奖赏。”

　　这个漂亮的少年歪着头，打量着他，从上至下，片刻后忽然说：“我答应你的要求。所以，现在我可以杀了你吗？”

　　“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好。”里奥毫不犹豫地说。

　　泽维尔慢慢靠近里奥，自始至终，这个男人金色的眸子都灼灼的盯着他。

　　就在冰锥即将破开胸膛的那一瞬，里奥说：“你在撒谎。”

　　泽维尔的手停住了。

　　里奥又重复了一遍：“你在撒谎，泽维尔。”

　　泽维尔仔细的看着他，他当然是在说谎，可是在拆穿之后，这个男人脸上却不见什么愤怒的神色，正相反，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有一种泽维尔读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是……什么？泽维尔不太明白，只觉得望着他，自己那颗冰冷的心就变得很沉重，沉重地——就好像要彻底掉下去一样，一些破碎的画面浮现在他面前，熟悉又陌生。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分别的时候吗？”里奥说，“当时，你说……你要去找你的父亲要一个说法。”

　　这个人好奇怪……泽维尔浑身有些僵住了，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沉，这个人目光注视着他，竟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心脏忽然变得有点压抑。

　　“你说，你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父亲要下令进攻这座土地，明明绯瑟的普通人都是无辜的，也不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里奥断断续续地说，“这些事情，你不记得了么？”

　　“不，这是什么事情……”

　　“为什么，你现在变成了这样……”

　　泽维尔浑身开始颤抖起来，握着冰锥的手有些无力，只见他浑身开始放出或明或暗的光芒，那是魂能失控的迹象。

　　“我不知道……”

　　里奥注视着泽维尔的眼睛，却发现他原本冰蓝色的瞳孔内，不知何时，分裂出来一个墨蓝色的小球，它挤在瞳孔周边，拼命地往中间挤，就好像……想要和原本的瞳孔融为一体一样。

　　里奥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泽维尔，你不记得了吗，还是谁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

　　泽维尔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的姿态。

　　就在这时，一只箭矢自城墙上飞来，径直插在了泽维尔身上。

　　“不要！”里奥喊到，他愤怒地转过头，“是谁？”

　　城墙上面，一个士兵浑身颤抖着收回弓箭，继而其它士兵们有样学样，雨点般的箭矢向泽维尔冲来！

　　“不！”

　　泽维尔轻轻一扯，丢掉了插在肩上的那根弓箭，伤口很浅，并没有血露出来，但这已经激怒了他，面容如寒霜般冰冷。

　　下一刻，他头顶浮现出一连串尖锐的冰锥，直直向着那些士兵飞去！

　　“不！别冲动！”里奥双脚猛地向地面一踩，整个人冲到了半空中，他手中燃起金色的火焰，魂能大面积扑向那些冰锥，将其全部挡在了半空中。

　　“冷静一点，泽维尔！”里奥喊道。

　　“看来，所谓的献身，都是假的，现在，是你要和我作对。”泽维尔冷冷道。

　　他手中的冰锥幻化成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闪身，已经出现在里奥身后，往前一刺！

　　里奥一个翻身躲过一击，泽维尔却又出现在右侧，匕首转而平举划向他的脖颈！

　　里奥拼尽全力仰头，依然被冰刃边缘划过，鲜血瞬间飞溅出来，又被冰蓝色的魂能凝结了，伤口周围的皮肤转瞬之间就被冰霜覆盖！

　　只这一个伤口，里奥浑身的魂能都在极速消耗，不断涌向被冰寒魂能影响的经脉，却也只能堪堪阻挡其不再蔓延！

　　两人又交战几个回合，里奥此时浑身燃起金色光芒，泽维尔一时间难以再找到破绽。

　　最后一秒，两人错开的那一瞬，泽维尔在外侧，只见他双手轻点，虚空之中涌现出一块巨型冰球，在里奥回身之际，泽维尔的脚狠狠一蹬，那硕大的冰球将躲闪不及的里奥直接砸中！

　　“轰隆！”里奥整个人都被砸到了城墙上面！接着无力地摔倒在城门的那一片废墟中。

　　泽维尔慢慢走过去，四周的护卫们被他强大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去。

　　之间里奥浑身是血，瘫倒在废墟之中，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少年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男人。

　　他看见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勉力睁开眼睛，注视着他。

　　依然是那种奇怪的眼神。

　　泽维尔心中那种压抑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强忍着不适，手中拿着匕首，竖在里奥的胸膛上，一寸一寸，慢慢往下进。

　　这时，里奥一只手勉强抬了起来，抓住了泽维尔窝着匕首，刺向他胸膛的手。

　　他不是阻止，也不是在助力，而似乎是——单纯地握着，仅此而已。

　　望着他的眼睛，泽维尔顿住了。

　　又开始了。

　　泽维尔脑海中一阵嗡鸣，成堆的陌生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在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下，他浑身颤抖起来，完全无法抑制住自己。

　　匕首插到胸膛之中，一寸有余，但还远没有到心脏的位置。

　　下一刻，泽维尔突然放开手，幻化出来的匕首也消失在原地。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退出来。

　　“你们，把他带走。”他对着那些侍卫，声音有些涩。

　　侍卫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仍在原地。

　　“听不懂话么，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泽维尔一字一句地说。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搀扶着里奥，飞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城墙上，大部分士兵都已经逃了，还有一些呆愣的士兵留在原地。

　　泽维尔说：“你们，也一样。”

　　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这群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天地一下子变得很空旷，泽维尔站在残垣断壁之中，这里是光与暗的交界线。

　　冰雪大军安静地呆在泽维尔身后，像一群忠实的守卫者。

　　过了很久，才传来泽维尔剧烈的咳嗽声，几乎要把肺也吐出来。

　　这是他魂能使用过度的反应，此刻，他身上的白袍已经变得脏污，洁白的头发也沾满了尘灰。

　　他一点一点地蹲下来，茫然地望着前方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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