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病原体

　　沈博文把每一个字都听到心里，他见过无数的病例，讲过无数的病例，这样的话术可以说是一种典型，丈夫角色的缺失会让妻子寻找新的依托，李子衿没有在沈檀身上花那么多的心思，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那个时候李子衿的生活重心都在沈渊身上，现在沈渊不在了，她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反而变本加厉地反馈到沈檀的身上，这就说明她的情感不会考虑正确疏导而是等量转移，甚至容易激化。
　　沈博文揉了揉眉心，李子衿的情况其实沈渊和自己提过，他不得不承认沈渊在心理方面的天赋，他不干涉只是因为他内心承认自己对李子衿的亏欠，而这种亏欠让他忽视了李子衿的状况，医不自医的道理终于在自己身上有了体现。
　　李子衿说的没错，是他毁了这个家。
　　“子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敬之的。”沈博文刚刚看到李子衿眼里片刻的慌乱与茫然，“你先听我说好不好？等我的话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反对小檀和敬之。”
　　李子衿没有说话，她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倒一杯水缓缓喝下，动作自然从容但是没有隐藏住她内心的不安，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尽管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
　　沈博文没有过多的安抚动作只是陪着她坐了下来：“子衿，问题在我这里没有错，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的问题连累到小檀身上，敬之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关键是小檀这孩子喜欢他，依赖他，并且他能缓解小檀的心理问题，从我专业的角度来看，两人之间，小檀才是病人。”
　　“不可能，一定不是小檀，我……”有时候话不说破，李子衿还能说服自己，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骗不了自己。
　　沈博文握住她的手：“子衿，小檀的事情阿肆一直都在跟着暂时没有大问题，遇到敬之之后更是往好的方面发展，她现在会喜怒哀乐，总好过之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对不对？”
　　“是因为我吗？”李子衿颤抖地说出这几个字，她不是没有感觉，沈檀的变化她不是看不见，只是她不想承认而已，“也是我害了小渊对吗？”
　　沈博文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李子衿落泪了，他以为沈渊的死已经让她流干了泪：“不是，你是一个好母亲，只是……”
　　儿子的死，他无法在这个上面说谎，他已经够不称职了，他无法再说出那么不明是非的话。既然他无法说谎，不如承认他们作为父母的没有一个能逃脱罪责。
　　“是，是我们的错。”沈博文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如果我早点和你沟通，可能就不会有这个事情发生。”
　　沈博文挽救了无数的家庭，唯独忘记了自己的家，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我想去找小檀……”李子衿想要站起来，可是想起做了什么她又失去了所有的动力，“我不能去，我现在控制不了自己，我……她不会原谅我的。”
　　“子衿，确实你现在不适合去见小檀。”沈博文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抹掉她的泪水，这个动作他已经很久没做了，这是他当初要小心呵护的女孩，怎么自己走到一半就把她弄丢了呢，现在他去寻找还来得及吗？
　　“子衿，我陪你慢慢来好吗？我们先去了解一下你的病程好吗？”沈博文缓缓地问道，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李子衿的反应。
　　李子衿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子衿，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这可能是内心压力过大造成的心理问题，我们先去试试看能不能让你的心情轻松一些，等缓解之后我们再去找小檀好不好？”
　　李子衿点点头，她终于卸下心中的担子抱住沈博文放肆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回家的路上沈檀心情不好，周静之也没有打扰她，两人就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回了家。
　　周敬之知道沈檀中午没有吃多少，回家之后就点了她喜欢的外卖，可是一转身就被沈檀拉到沙发上，老老实实地由着沈檀的冰袋贴在自己微肿的脸上。
　　“刚刚也不知道躲开，你傻呀。”沈檀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好像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周敬之就非常容易受伤，特别是因为自己受伤。
　　上一次，进了医院，这一次，再重一点就破相了。
　　周敬之自己的伏在沈檀按在冰袋上的手：“不冷吗？我记得你最怕冷的。”
　　“你别动。”沈檀叹了口气，“那么聪明的头脑怎么在和我有关的事情上就犯糊涂呢？”
　　周敬之顺势就把头搭在她的肩上这样自己舒服，沈檀的手也不用举着：“你这是表扬我吗？”
　　“批评，严肃的批评。”沈檀为了让某人长教训有了些力气，这样的举动也只是一瞬间，按时间久了她也于心不忍。
　　周敬之故意哼出了声音，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比雪球这只小狗狗都会撒娇。
　　“我轻一点，你也不要乱动。”沈檀将冰袋拿开又轻轻放了上去，比刚刚更轻了些。
　　周敬之抱着沈檀的腰完全靠在她的身上，脑袋搭在她的颈窝还蹭了蹭：“你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能放在心上。”
　　沈檀的手一顿然后假装没有听见：“好点了吗？”
　　“好多了，在你的手里我也不敢不好啊。”周敬之把她的手拿开，看着她的眼睛，“檀宝，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更不是有以德报怨的宽广胸襟，我只是不想你不高兴而已。”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心疼你，对不……”沈檀还没有说完就让周敬之的吻堵住了，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周敬之没有吻很久，松开沈檀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地吻了它的眼睛：“我觉得爱人之间不应该有亏欠，所以不许说对不起，如果实在想说就换成，我爱你吧。”
　　沈檀微微抬头看着他，因为接吻嘴唇十分饱满诱人忍不住想要再亲近一番。
　　“同意我的想法吧，宝贝。”周敬之从来都是行动派，只要想的就会去做，他低下头又轻轻地吻了下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慢慢舔舐，像伊甸园的苹果引诱夏娃犯下错误。
　　“好吧。”沈檀在他的目光中一点点靠近，再一点点离开，最后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他能干啥到她的互相，她的唇似乎下一秒就会吻上他的耳尖，“我满足你的想法，但是你有认认真真听好了。周敬之，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周敬之抽出自己的手摸摸她的头，笑容明朗犹如盛夏的阳光，就算现在是冬天也没有让他温度流失，“我们家宝宝，最爱的就是我了。”
　　沈檀也没有和他计较，虽然有些酸腐幼稚，但也是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当气氛和谐的时候时间走得就会很快，周敬之在沈檀的照顾下脸有些微红的印迹但是已经不肿了，他就哼着小调坐在阳台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东西，沈檀也没有惯着他，在他的再三要求下选择离开，坐在客厅一抬头就能看见周敬之的位置上继续创作。
　　“舅舅，我回来了。”到了快五点的时候，韩桀熙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家门，然后就是一个狗头探了出来，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在模仿韩桀熙但是想起来道德素质于是找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你们是怎么回来的？就算雪球是雪橇犬的一种，但是我没有给你买雪橇。”周敬之头也没抬，他在等着“雪橇”自己站出来。
　　江攸肆拎着猫包跟着进门，猫包刚一落地雪糕久闹着要出来，江油市打开拉链的一瞬间，有一道闪电转瞬即逝，雪糕占据猫爬架最高点咋咋呼呼地喵了几声，没有一点在江攸肆那里委屈小媳夫的样子。
　　“也不知道像谁？”江攸肆自觉换了鞋子又帮邹虞拿了一双。
　　周敬之听见动静才收了笔：“能像谁，谁的猫就想谁。”
　　当看见韩桀熙抱着雪糕的时候，江攸肆与周敬之相视难得达成共识。
　　邹虞拨开挡在面前的江攸肆：“小檀，今天发生了什么？”
　　“我爸打电话给你们了？”沈檀愣了一下，明明自己刚刚才给他发过信息，说周敬之没事的。
　　邹虞摇摇头：“是你妈妈，让我们过来看看周敬之，还让我们带一句话……她向周敬之道歉，这次是她冲动了，她还让我谢谢你，围巾她收到了，很喜欢。”
　　“阿姨，喜欢就好。”周敬之不说话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说话的时候因为面部肌肉的运动有轻微的感知，他轻微的异样就这样落入所有人的眼里。
　　恰巧一无所知的韩桀熙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了周敬之脸上的痕迹，一脸不可思议但又幸灾乐祸地说道：“舅舅，你脸上是谁打的？不会是你不尊重舅妈，舅妈逼不得已动手了？”
　　周敬之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自己就好像泼出去的水跟这个熊孩子半点关系。
　　“小桀，我们有事情要谈，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间吗？”沈檀很少要求韩桀熙做什么，但是这次的事情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可以把这种感觉概括为心虚。
　　韩桀熙睁大眼睛一时间违法接受，他不是拒绝的意思，而是更加好奇周敬之脸上的痕迹，这个痕迹有故事。
　　“小桀，听话，等会儿我和你解释。”周敬之拍拍身边雪球的屁股，雪球呜咽了一声用鼻子供着韩桀熙的小腿，发生对方不动它才张嘴衔着韩桀熙的衣角，韩桀熙才离开。
　　“小檀，你爸爸让我和你说，你妈妈她决定去看心理科了。”邹虞拉着沈檀坐着，“然后他希望你，不管你相不相信，她在慢慢改变，他不是要求你做什么，他只是转达她的意思，如果哪天觉得可以了能够去看看她，不看她也没关系，她……没有权利要求任何人为她做什么。”
　　沈檀没有说话看着邹虞陷入沉默，这又是哪一出？是以退为进的新手段吗？先哄骗自己再做伤害人的事情吗？
　　自己就算了，她不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周敬之。
　　“檀宝？檀宝！”沈檀的精神状态是他一直关心的事情，中午的事情不可能对她没有影响，只不过她不提，他也不想勉强她说出什么。
　　“嗯？”沈檀回过神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小鱼，他们的话可信吗？”
　　邹虞看着她担忧的表情说不出安慰的话，李子衿给她的印象也是一言难尽，长辈的话她必须要带到，就是因为不放心沈檀，所以本来一通电话可以解决的事情由她亲自登门。
　　江攸肆收到了邹虞求救的信号，故意清了清嗓子证明他的存在：“小檀，我们过来只是把话带到，你不应有任何的压力，小鱼过来也只是因为听说了中午的事情所以过来关心你，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应该状态还不错。”
　　江攸肆故意在沈檀的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肯定似的点点头胳膊肘搭在周敬之肩上：“兄弟，不愧是你。”
　　周敬之拍掉他搭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部分：“不要随便称兄道弟，我认识你吗？”
　　“确实兄友弟恭不适合出现在我们身上，所以还是做连襟给合适。”周敬之轻轻拿起沈檀的手，炫耀似地晃着两人的对戒，“以后请多指教，姐姐、姐夫。”
　　“这件事情沈教授知道吗？”江攸肆表情感觉很痛心，他的手也配合地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在其他人眼里这样的动作显然不适合他，因为他没有心，没心没肺的那种。
　　邹虞摇摇头表示自己拿他没有办法：“我收拾不了，谁能收拾他谁来。”
　　“小鱼，你当初是怎么看上肆哥的，从前他说是你……”沈檀还没有说完就被江攸肆打断了，反正看事的不嫌事大，沈檀周敬之两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似乎今天一定要有个答案。
　　“我，我追的她。”江攸肆现在明白要对自己的话负责，否则历史的回旋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扎在自己身上。
　　江攸肆说出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然后看着地板，偷偷抬头的时候发现除了善良的小狗看着他，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
　　江攸肆拍拍桌子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其他人只是看他一眼又开始各聊各的，由于拍桌子连上两小狗他也失去了。
　　“小鱼，你就不好奇，他们是怎么开始的？”江攸肆用自以为比较有意思的话题准备挽回自己的尊严。
　　邹虞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敬之追的小檀。”
　　“你怎么会知道？”江攸肆心情很复杂，自己没有掰回一成的感觉让他很不甘心。
　　“你真的想知道吗？”这次说话的是邹虞的话替，准确说是邹虞不想和自己家的蠢老公说话，有讨好行为的周敬之主动揽下了活，在江攸肆的目光中，他字正腔圆地说出答案：“因为只有不要脸的男人才会承认是女朋友或妻子追的自己。”
　　这次江攸肆没有绕过周敬之，撸了撸袖子就准备与周敬之过几招试试伸手，两人对峙了许久，把旁边的雪球着急坏了。
　　闹闹腾腾的时刻，周敬之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檀的身上，沈檀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她的笑容跌入他的眼底，让他轻松了许多，可是更多的是忽视不了的悸动，就像丘比特的一支又箭扎在心上，令他感受到初见时候的心动。
　　人生若是如初见，至少现在他能肯定自己做的了，未来呢？他也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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